唐中磊的眼神複雜,頓了頓,他反握一下魏母的手,歎息道,“姨母,我知道。”


    魏母的眼中突然就蓄了淚,“姨母就知道,你不會那麽不懂事的,我還記得……我還記得我的弟弟是怎麽死的……我可憐的弟弟和弟媳……”說著說著,魏母就已經梨花帶雨。


    “姨母……”唐中磊不禁皺眉阻止魏母繼續往下說去。


    其實這些年來,唐中磊都盡量避免想起那段往事。他用了十五年的時間來調整自己,他才敢回國麵對秦瑟瑟,麵對那段深埋在心底的過去……


    魏母握住唐中磊的手又緊了一些,重重歎了口氣,“要不是當初你媽來找我抱怨,我也不會想到,你爸媽會死的那麽冤枉……自從我們搬到g市來,其實兩家來往就少了許多,那天你媽卻突然跑到這兒來,見了我就哭……”魏母的眼神遊離,思緒飄向了很遠,“我問你媽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媽起先死活都不說,隻是一味的哭,到後來大約是想通了,才告訴我說你爸非要給你們當地警察局局長的女兒捐獻肝髒。我那弟弟是個很老實的人,平時話也不多,我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他為什麽非要去給一個不相幹的人捐獻肝髒,並且怎麽勸都勸不下來。我問你媽為什麽,你媽就隻說為了你,其他的什麽都不說。我覺得事情不對勁,第二天就隨你媽去了你們家。”


    魏母的精神又再度緊張起來,好像過去的一切情景再現,她再次用力的捏了捏唐中磊的手,認真的看著他,好像可以透過他看到自己的弟弟,“可沒想到是,你爸就因為你媽的擔憂和顧慮,在知道你媽來找我以後,就跟醫院聯係,一個人去了醫院。當我們趕到的時候,你爸剛好被推進手術室。”


    魏母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她驚訝的張大雙眼,“中磊,你知道嗎?我當時都被嚇到了,我真是被嚇到了!我還完全不了解狀況,你爸怎麽就莫名其妙的去給別人捐肝了?我當時就急了,扯住你媽媽的衣領就開始喊,問她你爸到底為什麽要去給別人捐肝!”


    唐中磊輕輕的拍拍魏母的手背,希望可以安撫她此刻的情緒,可是他的手卻也不知不覺成了顫抖的……


    魏母繼續道,“……你媽當時無助極了,才告訴我說你殺了人,是故意殺人罪,就算是你未成年,這件事也一定會毀了你的一生的!可是這樣大的案子,在當時幾乎就沒有辦法能夠挽救,你爸就隻能去求當時的警察局局長。按理說就算是你爸媽給人磕頭求饒,花多少的錢,這樣的事情人家也不會幫忙的,畢竟牽扯太多。可是也不知道是上天有眼還是……偏偏那局長的女兒患了肝癌,臥床不起。那局長是個極其疼愛女兒的人,聽醫生說隻要給女兒移植肝髒,治愈的幾率就很大,他便舍了所有要救自己的女兒。就這樣,你爸和那局長就達成了交易……隻要你爸肯捐獻右肝給那局長的女兒,讓其痊愈,他就想盡一切辦法幫你消除案底,不惜賠上前途……”


    即使是今天說起這一切,魏母還是萬分感慨,“要知道……這是個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決定……”魏母的淚始終都沒能停下,開始哽咽,“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你爸那麽老實的一個人,竟然會做出這麽瘋狂的事情……”她重重的歎了口氣,“可我知道,他跟那個局長都是一樣的人,你爸把你看做他的第二次生命,從小對你雖然看似冷漠,卻把你看的比什麽都重要,你發生了那樣的事,他怎麽可能不用盡一切方法來救你……”


    此時的魏母已經泣不成聲了……她不停的抽泣著,想要再說什麽,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了……


    唐中磊的雙眼裏也不滿了血絲,眼角掛著晶瑩,接著魏母的話,他繼續道,“可是他在術前有輕度脂肪變,捐贈右肝後肝功能進行性惡化,雖然作多米諾肝移植搶救,但最後還是因肝衰竭死亡,病理提示為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唐中磊盡可能用冷靜的聲音陳述著這一切,他還記得當他知道父親去世的時候,他手裏拿著死亡通知書,臉上寫著的是怎樣的絕望……


    “他瘋了嗎?他瘋了嗎?!”那時候的唐中磊就像瘋了一般的晃動著唐母的雙肩,整張臉都激動的扭曲,就連掉落出來的淚都瞬間變成冷的,“我就算是坐牢!可我還活著!他瘋了嗎!他為什麽要去做那台手術!為什麽?!”他像一條被拋棄小狗,在凜冽的風中搖斷了尾巴,都不能召喚回最愛的親人。


    而唐母的精神就更加崩潰,在唐父入殯的時候,她都一直是冷靜著的,或者說是故作堅強的,可當她回到家發現所有關於唐父的一切都被燒了的時候,她的精神就徹底崩潰了……


    魏母努力的整理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狼狽,她抽噎著,“你爸……捐肝……最多隻有百分之一的死亡率……誰也沒想到你爸竟然就會那麽去了……手術燈滅的那一刻,我跟你媽的心都碎了……你剛才說的……就是當時醫生說給我們聽的那段話……我當時就扯著醫生的脖子喊,為什麽要給他手術?為什麽要給他手術!既然術前查出了問題,為什麽還要做手術!”魏母的指甲嵌進了唐中磊的肉裏,“……可醫生卻說……是你爸親自簽下的同意書,在術前,他們已經把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都告訴他了,是他自己同意的……我們又怎麽能不知道他是自願的……因為他要救你……他要救自己的兒子……”


    魏母和唐中磊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十五年了,這段誰都不曾敢碰觸的記憶,現在翻出來,就像是翻起已經結了痂的傷口,痛,且再次流出鮮紅的血……連帶口中都滿是不可抑製的血腥味……


    “我……我可憐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可偏偏你媽……你媽又……”魏母不停的撫摸著唐中磊的後背,她是真的從心底裏心疼他……


    “別說了,姨母,別說了……”唐中磊已是泣不成聲。十五年了,自從家變之後這是他第第一次嚎啕大哭!放下所有的尊嚴和顏麵,嚎啕痛哭……


    十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唐中磊的父親唐巢去世,那天晚上唐中磊還窩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裏。那是事發之後,唐中磊不知所措的跑回了家,告訴唐父唐母他殺了人。當時的唐中磊滿臉是血,把唐母嚇壞了。唐父更是不敢置信的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直到唐中磊不可抑製的呼喊,“爸,我會不會坐牢?我會不會給人償命?爸,我會不會死?”


    一聲聲的呼喚傳入唐巢的耳中,唐巢頓時覺得有些耳鳴,在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一把將唐中磊扛起,瘋狂的朝外奔去。


    “老唐!老唐!”唐母這才意識到什麽似的,頓時眼淚就絕了堤。她不敢找人求救,隻能一遍又一遍的撥打唐巢的電話,在聽到電話裏傳來暫時無法接通的時候,她頹然的倒在了沙發上。


    唐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覺得有幾個世紀那麽長,唐巢才隻身一人回來。唐巢將唐中磊放到車上,就帶他開向了郊區,一個偏僻的唐中磊從未見過的地方,來到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裏。


    唐巢似乎是認識那裏的人,把唐中磊拜托給一個朋友,就緊張的交代他,“這些天你就在這裏待著,什麽也不要跟人說,哪裏也不要去,等著我來接你。”


    那時候的唐中磊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恐懼,事發的時候他或許是沒有徹底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這件事情有多嚴重,抓著唐巢的衣襟不停的問,“這樣我就沒事了麽?爸,這樣我就沒事了麽?你來接我的時候我就安全了麽?我就不用坐牢了麽?”


    唐巢眼睛泛紅的盯著唐中磊那還充滿了稚氣的臉龐,臉上的褶子迎著陽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到,“等著,兒子,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爸爸不會讓你坐牢!”


    唐中磊始終都記得自己小時候犯錯誤的時候,爸爸永遠是最嚴厲的,不論是挨打還是挨罵,他在同齡人當中都是受的最多的。可是那一次,他卻沒有責怪他一句,隻是問清楚了緣由之後就離開了,那時候的唐巢心裏,隻想著如何保護拯救自己的兒子。


    現在想來,唐中磊一直覺得父親,是這個世上最愛他的人了。


    等到唐巢回到家以後,唐母都已經急壞了。唐巢二話不說就拉著她去找了當地警察局的局長。這一切都很及時,唐中磊是第一時間回的家,唐巢則是第一時間將唐中磊送走的,所以當唐巢找到局長的時候,警局根本還沒有接到任何的報警,他們完全對當時的狀況不知情。


    唐巢十分老實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局長交代了一遍,說完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我知道這是在強人所難,可是我就隻有這一個兒子,說什麽我也不能讓他坐牢,那他這一生就真的完了!梁局長,我求求你幫幫忙,多少錢都可以,隻要能救回我的兒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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