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這個城市的時候,容栩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快樂。似乎,這隻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站而已。但他知道,今後的四年,或者更多,他將要生存在這個陌生的城市。


    火車的鳴笛聲帶著容栩進入了這個城市,透向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和喧鬧的叫賣聲。拎著行李,走下火車,看著高舉著接人的標牌和著急尋覓的人們,從中穿梭而過,走過那些與自己的世界無關緊要的人群,容栩正準備走向出口時,身體後後麵的人撞了一下。腰部有一絲被扭扯的痛,然後,便聽到身後的一個人叫起來:“喂,小偷!大家快抓住他,他偷了我東西!”聲音尖銳的有些刺耳,容栩不禁皺了皺眉,不過,他淡淡想著:這一切與我無關,他們吵他們的,我走我的。


    腳步還未走滿三步,一股力量將容栩向後拖去。“小偷!偷了我的東西就想逃?”刺耳的聲音再次再後麵響起。容栩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上穿著打著補丁的軍綠色衣服的中年人,身高不高,瘦瘦的,顯得十分老實和柔弱。容栩掃過那人看他的眼神,看見那人似乎有些驚慌和憂慮。就這樣,盯著他。中年人眼睛很快逃出與容栩的對視圈,向著旁邊道:“大家快來看啊,這個強盜偷了我的東西,誰來報警抓他啊,那錢是我的血汗錢啊,是我兒子上大學的學費啊。”漸漸地,周圍圍過來一圈看熱鬧的旁觀者。對著容栩指指點點:“真是看不出啊,年紀輕輕的,就偷東西。”“如果不知道,我還以為他是個大學生呢。”


    犀利的言語衝入耳朵,釋放著流言的潛能。


    人越來越多,由於容栩沒有做任何解釋,變成了眾人口中的默認。


    並不是容栩不想解釋,而是他不能解釋。他拿什麽解釋,用什麽解釋。這個事件的開始,他自己都不知道。


    中年人邊抹著眼淚邊指罵著容栩,而容栩卻像是在看一場無關於自己的熱鬧一樣,靜靜的看著他。


    由於這件事的產生,許多旅客都駐足欣賞所謂的小偷與窮苦人民之間的戰爭。


    嗚滴嗚滴的警車鳴叫聲最終打破了混亂的局麵。


    一個身著製服的人停留在中年人身後,和旁邊的女子說著什麽。然後看了看容栩,點了點頭,便走到他麵前。


    “先生,麻煩出示一下證件,好嗎?”警察開口說道。


    容栩打開包,翻了翻行李,猛然發現,包裏除了衣服什麽都沒有了,眉頭不禁皺了一下。


    警察似乎看出了些什麽,就說了聲:“這裏人擠,能麻煩你跟我們回去做一下筆錄嗎?”


    容栩看了看這個警察,深色的警帽已經有些褪色,身著短袖的他裸露著雙臂,手背上有一條深深的疤痕。便點了點頭,跟隨著警察。


    “小姐,麻煩你也和我們回去坐下筆錄吧。”警察對著剛剛和他說話的那個女生說道。


    “請問一下,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的東西被偷的?”警察提著筆,抬起頭詢問中年人。


    “就在剛剛,他一偷我就發現了。他從我身邊走過去,我的東西就沒了。”中年人急切的說,夾雜著濃重的鄉村口音。


    “那麽請問先生,你在火車站是為了什麽事情?”警察轉頭向容栩問道。


    容栩看了警察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筆,在紙上寫了下來。


    警察有些驚訝,轉而便道:“你...你是啞巴?...哦不,你不能說話?”


    容栩點了點頭。


    一絲不忍在警察嚴重閃過,是容栩至從那次車禍失聲後看到過最多的眼神,那種同情,似乎就像利劍一樣,紮刺著他的自尊。警察拿過紙,“到這上學。”警察隨而道:“能把學生證給我看看嗎。”


    容栩在紙上寫道:我是新生。東西也全被偷了,現在包裏隻剩下衣服了。


    警察細細看了他一眼,又對旁邊的那個中年人說:“能把你的身份證給我看看嗎?”


    中年人眼神有些飄離,聲音有些怪:“我的身份證也被偷了。”


    警察盯著中年人的眼睛看了幾眼,中年男人眼神一會飄到這一會飄到哪,警察笑了笑,便說道:“最近我這裏接到很多的類似案件,你登記一下,我估計,後天能夠排到你的案件處理日期,由於這件事未定性為搶劫還是盜竊,所以流程會比較繁瑣,這幾天應該會一直叫到你,還有我們一傳訊到你,你不能不來,不然我們會以妨礙警務人員辦案的罪名對你提起訴訟。怎麽樣,如果對他提起起訴,請在這裏簽個名。”


    中年人尷尬的笑了笑:“嗬嗬,那個...我想想還是算了吧。也就一點點錢而已,而且明天我還要回鄉下去。”說著便離開座椅,訕笑著走出去了。


    容栩不禁對警察側目,在筆記本上寫道:“為什麽幫我?”


    “那個人在我們這有案底,出來後似乎又做了老本行,專門在火車站汽車站等人多的地方進行欺詐,不過,由於沒有證據,半年了還是抓不了他,所以,我不是幫你,隻是行使警察應盡的責任而已。”警察淡淡的說。既而轉頭對著旁邊的那位女生道:“謝謝你的電話,現在是旅客高峰期,如果沒有你的電話,估計現在火車站堵得不行了,我們中國人就是喜歡湊熱鬧,嗬嗬。”


    女生“嗬嗬”笑了一聲,笑聲有些尷尬,看了看容栩:“對不起,誤會你了,我還以為你是那個人說的小偷呢。對不起啊。”


    容栩麵部沒有任何神色波動,一陣風從窗子吹進,拂過他的頭發,映出長長劉海下的眼睛,烏黑的眼睛很大卻顯得沒有多少神采。容栩沒有看女生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欲走出警局。


    “等等。”警察突然叫住容栩,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紅色的鈔票,“你的錢應該都被偷了。拿著打車回學校吧。”


    容栩呆立了一會,深深舉了一個躬,接過錢,便離開了。


    而那個女生卻依然愣在那,那雙眼睛...好像他,不過為什麽他變成這樣了?一個男孩稚嫩的臉孔突然從女生記憶之中浮現出來。


    那是一間教室,有一些陽光從拉著的窗簾中透出,罩在女孩臉上,沒有學生時代該有的樂觀表情,女孩的雙眼落寞而孤寂,從一副無框眼鏡中透出的眼神泛著淡淡的哀傷,雖然眼鏡對著前方,卻不像是看著前方。


    “喂,眼睛妹,笑笑吧,不要一直像怨婦啊,李清照都沒你這麽多愁善感啊!”一個男孩的聲音突然鑽進女孩的耳朵,嘴角揚起一個非常好看的弧度,嘴唇上方還長著淡淡的絨毛,雙眼炯炯的看著女孩。


    女孩看著這個微笑,靜靜的,靜靜的,那雙眼睛就像是磁石,將那些苦惱哀傷通通吸走了,嘴巴不自覺的夜被帶動的笑了起來:“我叫蕭瞳,你呢?”


    “不是吧,我坐在你後麵一個多月了,而且,我們同班半年了,你竟然還不知道我的名字?”男孩雙眼瞪得很大,嘴巴拉得很開,擺出很誇張的麵部表情,“你就叫我韓申曼吧!英文名handsoan(帥哥)!”


    “handsoan?”女孩嘴巴裏默默重複了一句,“哦,知道了。”


    “你真以為我叫韓申曼?”男孩深表驚奇,“其實,我叫容栩啦!”


    ......


    容栩拎著行李,回到學校,來到了這個即將學習與生活四年的學校。校門口的音樂噴泉為了迎接新生的到來,歡快的噴灑著水,小小的水珠彌漫在空氣中,為炎熱的夏日帶來了一絲涼意。


    整個圖書館呈現出一本翻開的書的模樣,顯得格外獨具匠心,高高旗杆立在兩棟教學樓之間,飄動的紅旗下,是一個個對未來對一切事物都格外新奇的大學新生。


    不過,容栩對這些卻沒有側目看一眼。


    去了報道的地方找了老師核對了一下信息以及簽了一個到後,容栩就到了自己的宿舍。宿舍裏的人似乎都早已到了多時,三個人將宿舍整理得整整齊齊。


    “哈,終於全到齊啦!”一個留著板寸頭的男生看見容栩拎著東西進來後,說道:“我叫沈小陽,不要叫我小沈陽哦!我是這個城市本地人,家離這挺近。”


    “我叫王超逸,成都人。”一個身著大紅色t恤的男生躺在床上搖著扇子道。


    “我叫胡海,來自深圳,yah,yah,大家好。”穿著很嘻哈的男生用著一口不太標準的國語唱著rap道。


    三人說完,都盯著門口的容栩。容栩放下包,自顧自的整理起衣物來,似乎不把那些介紹當回事。


    沈小陽與王超逸麵麵相覷,胡海則十分不屑的咧了咧嘴。


    最後還是沈小陽打破沉寂:“以後有空,我帶大家一起出去逛逛,這地方我還是挺熟的。”


    容栩鋪著床,不為所動。


    容栩的無言,在王超逸和胡海看來的高傲,引起了宿舍兩人的不理不睬,在這種被孤立的環境之中,沈小陽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容栩的所謂的“高傲”,一有時間就跑來容栩那說話,即使隻是自說自話,沈小陽卻仍然自得其樂。


    班級第一次自我介紹的聚會在容栩在黑板上寫下幾個漂亮的板書“容栩,揚州人”不說一句的介紹,還有班導“容栩同學在高一時曾經發生事故因而失聲”的解釋中落幕。


    沈小陽顯然沒有猜到容栩“高傲”得不說話的原因是根本不能說話,在驚奇的同時又顯得格外同情。


    回宿舍的容栩收到了與前兩日冷淡的不同的待遇,沈小陽顯得比之之前更加的熱情,胡海和王超逸卻顯得鄙夷而更加冷漠。除了第一日遇見的自我介紹便沒和容栩有過任何話語的交集。


    這天的夜晚格外黑,看不見星星,也看不見月亮,幸而一排排的路燈亮著。


    容栩坐在長椅上,看著手中打包的陽春麵,緩緩打開,熱燙的空氣散發出來,容栩卻沒有感到燙手。


    “生日快樂。”容栩雙拳互抱起,雙眼閉著,做著祈禱的姿勢。


    一陣踢踏的拖鞋聲由遠及近。“原來你在這啊!”沈小陽跑到容栩旁邊坐下,雙手拿出一個東西,“生日快樂。”容栩看了一眼,是一個吉他模型,約小指一般大,雖是模型,卻十分逼真,在柔和的燈光下越來越模糊,容栩知道,是眼淚模糊了自己的視線。至從15歲那年車禍中父親離開後,就沒有人再送給他生日禮物過。


    “你知道嗎?曾經我是一個瞎子。我的童年是在黑暗中度過的。”沈小陽看著黑黑的天空,似乎在看遠方一樣。“直到三年前,我才接到眼角膜捐助,那個人在車禍中喪生,據醫生說,他最後的話是把他身上能捐出去的器官全捐出去,”沈小陽下移視線,看向容栩,“那個人就是你的父親。”聞言,容栩的眼淚猛的從眼眶鑽出。那次事故,讓自己失去了父親,也讓自己失去了聲音。


    “我從老師那裏了解到今天是你生日,從你的高中檔案中知道你喜愛的是音樂和寫作,我就買了一個微型的吉他,”沈小陽摸摸頭,“嗬嗬,大的我買不起。”隨即把吉他模型放在容栩的手中。


    “謝謝你,”沈小陽看著容栩道,“還有謝謝你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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