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武昌首義之功,李想竟然沒有半點要據為己有的意思。黃興與宋教仁都有點不知所措,越是看不透眼前這個家夥的企圖。但是李想說的“因為多數士兵都成了革命分子,要求起義的情緒非常高,所以在沒有領導的情形下,也能成功地發動起義,創造了革命首義的勝利”也確實在理兒。這個沒有同盟會骨幹領導的武昌舉義,倉促之間竟然成功的事實,他們實在無法反駁,所以武昌首義卻也是同盟會最說不出口的。


    不知有意還是無心,李想吃著大餅,在瞧著國學大師章太炎擠到林長民、李平書那組人趁熱鬧時,發現他們那一組有一個翩翩美男子,白色的西裝表現的瀟灑不凡。


    李想目注那個白色瀟灑的背影,突然岔開的剛剛的話題,低聲疑惑道:“此人此人清秀懦雅,貌如美婦,我怎麽覺著眼熟,在哪裏見過?”


    身材魁梧的黃興隻是順著李想目光飄了一眼,立刻了然於胸。為了遷就李想拿破侖式的身高,稍稍把身子俯下來,帶著點自豪的說道:“他是我們同盟會譽滿天下的秀才,謀刺攝政王失敗在北京坐監,剛剛被袁世凱釋放歸來的汪君兆銘。”


    原來是遺臭萬年的大漢奸汪精衛!真是空長了一副好皮囊!許多關於辛亥革命的文獻中有記載,南北和議期間,這位未來的大漢奸上穿下跳,很是賣了一把子力氣!年紀輕輕,早在辛亥年就表現出能成為遺臭萬年的大漢奸的潛質。


    無論是為了當前和議,還是未來抗戰,使李想認為應該給他們提個醒。他反迎住黃興的目光道:“汪兆銘在京釋放之後沒有立刻回南方,反而經常出入錫拉胡同袁宅,坊間更有傳聞,他與袁大公子袁克定義結金蘭,喊袁世凱做爸爸。”李想一邊以毫不掩飾的惡毒目光盯著活在眼前的近代第一大漢奸,一邊道:“這些,你們知不知道?”


    黃興與宋教仁皆露出震動的神色。黃興不敢相信的垂下頭,宋教仁卻表現的像個成熟的政治家,立刻恢複鎮定,輕輕道:“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內奸嗎?他可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刺殺過攝政王,失敗後在北京坐監,如果不是這場革命風潮,他還在北京的監牢裏,你竟然懷疑他對革命的忠誠?”


    李想心裏氣得翻江倒海,臉上卻是平靜如鑒湖,柔聲道:“我聽說他來滬之後,一力主張南北議和,力挺袁世凱做大總統,大肆宣揚北伐亡國論…………這就是他對革命的忠誠?”


    宋教仁俊臉微紅,如今在上海的同盟會頭麵人物基本都是這個論調和心思,李想這個瘋子不是把他們全罵進去了?他以虎狼般的憤怒低聲道:“隻有像你這樣的戰爭瘋子才是對革命的忠誠?你的瘋狂不是救中國,是在拖著中國下地獄!”言罷狠狠的瞪他一眼,朝王精衛走去,懶得和這個瘋子在這裏嚼舌頭。


    李想身邊就剩下落落大方的革命前輩黃興,黃興雖然對李想一通理論不相為謀,但還是表現出非常高的涵養,願意聽聽不同的聲音。他接著先前的問題說道:“武昌舉義是沒有一個同盟會領袖,卻是最順利的一次。”


    李想吞下最後一口肉餅,肚子也飽了,打一個飽嗝,才說道:“不順利,一點也不順利。因為起義是在沒有領導的情形下發動起來的,士兵們在起義獲得初步的勝利以後就遭遇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


    黃興奇道:“困難?”


    李想歎道:“迎頭一個問題就是建立政權,必須有人出頭。群眾根本還沒有覺悟到自己打下的江山,應當自己出頭來領導,而是希望別人來領導,把政權讓給他。前一晚上起義,因為沒有人指揮,臨時抓來一個隊目,強迫他指揮,我實在看不過去才接過這個指揮棒。後來組織武昌軍政俯政權,因為我也隻是個隊目,每個人都認為我資格不夠,隻得另外找人,找誰呢?結果找來了谘議局議長、立憲會湯化龍,他又是個文人,不能領導軍隊,還得找個武官,能領導軍隊的。後來終於找到了,這個人就是原湖北新軍的協統黎元洪。士兵們用槍指著他,強迫他當湖北軍政府都督,他堅決不幹,就把他關起來,同時用他的名義發表文告,使他下不了台。可是他一句話也不說,為的是留一條後路,將來革命失敗,他可以推說他是被強迫的。過了幾天,我率軍渡江光複陽夏,三道橋大捷,打敗張彪殘部,夏占魁湖南巡防營,張錫元河北新軍,形勢好轉,他也就答應幹了。這樣一個人竟成了建立中華民國的元勳,你們不認為荒謬?危機也埋藏在這裏。既然黎元洪出來了,湯化龍出來了,同他們有聯係的人也就都出來了。他們的勢力越來越大,那些建立中華民國的真正的元勳們――起義的士兵們和革命黨人的勢力就一天天縮小,提到這件事,我真是痛心不已。”


    黃興聽得眉頭大皺,他可以肯定即使是宋教仁也從未想過這方麵的事,實在無法想象,這個年輕的過分的李想除了打仗之外還會思索到這方麵的問題。這李想的瘋子之名欺騙太多的人,說出來的話發人深省。


    黃興沉思移時,用粗糙的手指輕輕叩著酒杯,發出叮叮的鳴聲,又轉臉對李想道:“不拉攏各方勢力,革命能有今日的局麵?”


    李想仰著身子搖手道:“確實,武昌起義以後的情形,差不多所有的地方都是傳檄而定的。武昌起義後不到兩個月,全國大部分省區都宣布獨立了。我分析當時的情況來看,各省宣布獨立的形式大體上有這樣五種。”


    “哦?”黃興目光如刀似劍地盯著李想,良久方道,“願聞其詳。”


    李想又端起一杯茶,一邊吃茶整理,一邊說道:“第一種形式,和武昌差不多,主要是新軍士兵的起義,起義以後由於沒有堅強的領導,結果政權落入了立憲會資議局的手裏,再由立憲會把舊勢力拉出來掌握政權。例如陝西就是如此。第二種形式,就是群眾起來了,而且有資產階級革命派的領導,革命勝利以後,革命派掌握了政權,但是立憲派和舊勢力一反攻,就把政權奪過去了。湖南就是如此。湖南也是新軍起義,有革命派領導,他們把巡防營的軍官殺掉,自己掌握了政權,可是立憲派馬上來一個政變,把革命派全殺掉了,他們和舊勢力掌握了政權。除湖南以外,貴州也是如此。第三種形式,就是當群眾起義尚未爆發的時候,當地一些立憲派人物就利用下層群眾起來的形勢逼迫清朝政府的官員自動宣布獨立。結果宣布獨立以後,政權還是落在清朝政府的舊官員手裏。很多省份都是如此。例如江蘇巡撫程德全,大家勸他獨立,他就舉行一個儀式把自己的官銜改成都督,完全原班人馬,隻是換一塊招牌。第四種形式,比如雲南,爆發了戰爭,新軍和舊軍隊打了仗,新軍趕跑了舊勢力,改變了政權。”


    說到這裏,李想撫著額前有半過頭發長的疤痕,顯得有些憂鬱思索,半晌沒聲。


    黃興急切的問道:“第五種形式是?”


    李想苦笑了一下,說道:“最後一種形式,比如四川,情況更為複雜。自辛亥年五月以來,由於清朝政府把民辦川漢鐵路收為國有以借外債,引起了四川廣大民眾的激烈反對。川漢鐵路原來是四川民眾為了反對西方國家的侵略而倡議興築的。他們發起用“租股”的辦法來籌集資本,“按租出穀,百分取三”。因此,全川六七千萬人民,不論貧富,對民辦鐵路都發生了經濟上的聯係。四川保路運動原先是立憲派所控製的谘議局領導的,他們為了擴大鬥爭力量,就組織了保路同誌會,想利用四川擁有廣大群眾的哥老會。哥老會是一個反清複明的秘密結社,此時由於谘議局的支持,開始公開活動。革命的同盟會和共進會會員多年來就在哥老會中進行工作.因此,運動一發展,就不是立憲派所能控製的了。當時鬥爭聲勢十分浩大,全川一百多個州縣的工人、農民、學生以及其他階層都卷入了這個運動,紛紛舉行*罷課。橫暴的四川總督趙爾豐九月七日屠殺請願的市民,引起了四川人民更大的憤怒。各縣民眾蜂起,支援成都市民,使趙爾豐隻能困守督署。端方奉命率領湖北一部分新軍入川鎮壓,新軍在萬縣和內江與四川同盟會員取得聯係後,在資州起義,殺掉了端方。接著,同盟會員在內江等縣起義。這時,四川的一部分新軍已在成都附近起義,直趨重慶,與城內同盟會員聯合占領重慶,成立了蜀軍政府,以同盟會員張培爵為都督。趙爾豐見大勢已去,把政權交給谘議局議長、立憲派蒲殿俊,成立四川軍政府,使革命造成成渝對峙的局麵。現在正在和議,把政權交給舊勢力隻是個時間。總之,形式盡管有這樣幾種不同,結果是一樣的。”李想說到這裏,看了一眼革命前輩的臉色,問道,“為什麽會產生這種現象呢?”


    黃興聽得心中佩服,但是這念頭使他感到很不舒服,而他拋過來的這個問題使他更加不舒服,臉上眼色有些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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