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暗影籠罩全城,街燈的黯淡的光線已經變得明亮生動,雜亂的街上也熱鬧多了。


    寬大的庭院中,李想一圈圈地踱著步。天空中的雲越來越濃了,中午還隻是零星的雪花飄落,現在小雪就變成了鵝毛大雪。風也漸漸急驟,雲層中開始有不為人察覺的細小電火在閃耀著,卻沒有半點雷聲。上海冬天的風雪,是他非常討厭的濕冷。


    愛儷園午宴之後,孫中山與全體與會人員在園內拍照留念。臨別前,孫中山夫婦與哈同夫婦等人也一起照了相,以示謝意。


    孫中山駐節至河南路東首趙同記扆虹園內。


    扆虹園以地為上海公共租界之虹口,故名,即靶子路也,俗呼趙家花園,為粵人趙某所築。頗似西式園林,達官貴人恒假座以宴客,陳設器物亦舶來品為多。


    扆虹園外除李想和陳其美派出的衛隊外,租界工部局也在附近增設了軍警。


    扆虹園外租界工部局派來名為保護,實為監視的法國那些高大的洋兵們懶洋洋的聚在一處,拄著步槍低聲的在那兒談笑。有的幹脆靠著扆虹園外麵兒的法國梧桐樹下睡著了。一些皮膚黝黑的越南巡捕和華人警探不敢湊到洋兵們身邊,自成自的團體,互相交換交談。越南巡捕們跺跺腳,呼出一團白氣,這些猴子還有點不適應上海寒冷的天氣。


    陳其美派來的護衛,上海商團的誌士不願意招惹這些洋鬼子,離他們遠遠的。而李想的金鷹衛一臉挑釁的樣子,抽出森寒的軍刺無聊的把法國梧桐樹紮出一片馬蜂窩。


    扆虹園裏麵兒靜悄悄的,今晚,孫中山不顧旅途勞累,立即召開同盟會最高幹部會議。李想還不是同盟會黨員,隻能在這裏看門了。黃興是很想要他參加,可是汪精衛死咬著這條不放,他也沒轍。


    “這些家夥像蒼蠅一樣討厭。”宋缺掏出一大塊惡心的鼻屎,用力的彈在天花板上糊住了。


    “討厭的蒼蠅趕走就是。”李想進屋裏拿一小瓶酒丟給他,“你們酒後鬧事,我就當沒看到。”


    宋缺眼前一亮,扒開酒瓶漱了漱口,又在脖子上麵拍拍,遞給弟兄們照做一圈兒,一拍他們肩膀:“走!打起來誰也別認慫!”


    底下有人偷笑:“跟著李大帥,當兵也爽快!”


    宋缺扯扯嘴角就當笑了,帶頭走了出去。一出扆虹園門口,他嚴謹的正步頓時就變得歪歪斜斜。後麵跟出來的金鷹衛們,想笑不敢笑,跟著裝瘋賣傻。一群人酒氣衝天的就朝工部局的警察走去。洋鬼子是反應過來了,嘟嘟的吹起了銅哨,金鷹衛們打得興起,撿起什麽東西都砸。頓時在扆虹園這兒鬧得不可收拾。四周警戒地洋兵,忙不迭的趕過來增援,都揮拳捋袖子地準備打架…………


    同盟會的重要人物黃興、汪精衛、李平書、陳其美等人,一個個向孫中山匯報情況,宋大小姐靜靜地坐在一邊,飛快地做著記錄。


    良久,孫中山卻問道:“誰能告訴我外麵的工部局巡警是怎麽回事?”


    陳其美歎了口氣道:“法國巡總麥蘭先生派了二十七名越南巡捕,在行轅外巡查保護,另派十名華籍警探、十名法國警探日夜保衛。麥蘭還要來拜見你呢。”孫中山語帶諷刺地笑道:“以前我回自己的國家,他們盯我的梢,要懸賞捉拿我,今天我回到自己的國家,他們還是照樣盯我的梢,卻說是要保護我。”說完笑了起來。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像是有人在扆虹園外打架鬧事。


    “怎麽回事?”孫中山問道:“洋人不就守在外麵,也有人敢在這裏鬧事?”


    看到孫中山起身就要出去,黃興立刻搭上他肩頭,肅容道:“不要出去,你現在安全第一,叫李想進來問問就知道了。”


    孫中山鬆了口氣道:“好罷。”


    李想進來看到出席會議的有黃興、胡漢民、汪兆銘、陳其美、宋教仁、張靜江,居正、李平書、馬君武等。


    李想就笑道:“外麵的幾隻蒼蠅很討厭,我把他們趕走了。”


    汪精衛一看到他就不順眼,差點想把這一臉痞氣的家夥一拳轟斃,表麵卻敷衍道:“你在這裏鬧事添亂嗎?早就說了,這裏不需要你的那些隻好惹事生非的護衛。”


    李想不待汪精衛囉嗦,便道:“我兄弟們喝多了酒,和洋鬼子打架了,你要怎麽著?把我兄弟綁了去給洋鬼子發落?”


    孫中山豎起大拇指,欣然道:“精彩!這裏中國,看到那些洋人鬼頭鬼腦我也來氣……你就是李大帥是不是?你的很多傳奇經曆我在報紙上都看到了。感謝你對對革命做出的巨大貢獻……雖然這是同盟會內部會議,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此旁聽。”


    李想擺出苦惱的樣子道:“我不是同盟會黨員,真的可以。”


    孫中山肯定的點點頭,但是汪精衛嘴一張,剛想反對,眼角卻看到黃興、胡漢民、宋教仁都朝他瞪眼,知道難範眾怒,隻好把到口的話咽回去。


    李想這回沒有人反對,鬆了一口氣道:“榮幸之極!”


    看到李想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孫中山突然道:“章太炎在上海嗎?”陳其美聽到這個名字就無名火起,截入道:“不要理他,神經病。他是武昌起義後第六天從日本回到上海的,處處與同盟會作對。”


    這時的同盟會內部已存在著嚴重的分歧,革命派內部的矛盾、衝突已相當尖銳。章太炎提出,若舉總統,以功則黃興,以才則宋教仁,以德則汪精衛,同誌多病其妄。其中根本不提孫中山這個名字。他和陶成章早已經把光複會從同盟會分離,陶成章打起光複會的旗子也在上海招兵買馬,一山難容二虎,光複會和陳其美矛盾重重,差點幹起來。這些事情,李想一直關注著。孫中山慢條斯理地再呷了一口茶,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緩緩道:“聽說他主張什麽‘革命軍興,革命黨消?’”


    陳其美冷笑道:“他最先是在給譚人風的信裏信口雌黃的,聽說同盟會要組建政府,他馬上說,若是一黨組閣,人心解體矣。”孫中山欣然笑道:“好在此公又關心時局,不再想剃發為僧了。”


    李想揚眉一笑,對於孫中山先生的胸襟佩服的五體投地。一個人的胸襟,決定一個人的格局,孫中山絕非浪得虛名。


    孫中山轉而又沉聲道:“我一回到上海,雖然隻是參加愛儷園一個集會,但是還是發現了很多怪事。有一些人熱衷於南北議和,把希望寄托在袁世凱的身上。另有一些人,主張自我解體,要把權力拱手讓人,這都是不正常的。”


    在*的幹涉和袁世凱的操縱下,那些立憲派分子張謇、趙鳳昌等繼續進行著緊張的幕後活動,極力散布對袁世凱的幻想,製造妥協空氣。已被袁世凱收買,隨唐紹儀南下,充當南方議和代表參讚的汪精衛,也在革命黨人中間公開為袁世凱製造輿論。黃興、陳其美、宋教仁等,在立憲派人的拉攏、影響下,也早就力主和議。汪精衛小心翼翼地望著孫中山,李想得意的一笑。孫中山狠狠道:“我告訴各位,革命目的不達,根本無和議可言。”他環視眾人後又說,“你們都是同盟會骨幹,這種時候頭腦一定要清醒。我們同盟會提倡叁民主義於世已經十五年了,現在民族主義、民權主義雖然已將達成而欲告成功,但民生主義還根本沒有著手實行,振興中華還隻是口號,我們怎麽能半途而廢!”“逸仙說得對。”黃興誠懇憨厚地說道。


    李想懶洋洋的說道:“現在上海灘反革命勢力亦竭力製造流言蜚語,攻擊同盟會將以天下為己私者,誣蔑革命黨人為“暴徒”,“無賴”。還有人冒充同盟會敲詐者,有假收會員領錢者。犬影吠聲,同盟會幾不利於人口,潔身自好之會員,則避之若浼。我雖然不是同盟會黨員,但也按上瘋子魔頭的名號。”孫中山雙目神光一閃,道:“同盟會必須整頓,正如李帥所言,同盟會內部的分歧已被敵人利用,出現了貪夫敗類,乘其間隙,遂作莠言,以為鼓簧,漢奸滿奴則又冒托虛聲,混跡樞要,在臨時政府組織之際,其禍乃大著的嚴重局麵。什麽革命軍興,革命黨消!還差得遠呢,這些論調於同盟會所持之主義而亦懵之,是儒生闒茸之言,無一粲之值。我們不能隨便交槍,那是對無數烈士的背叛和犯罪!革命黨人的責任,決不限於推翻清朝政府,必須完全貫徹民族、民權、民生三大主義,離了這個,什麽都不要談……今者袁世凱雖然再三要求停戰,卻乘機派兵侵入山西、陝西,我認為他是實行“南和北戰”的策略,在和平煙幕下爭取時間,加強他在北方的地位,以便進一步用武力對付南方。革命黨人必先自結合,靈敏機關,剔棄敗類,以成堅固不破之舉,然後廣益其結納、羅致碩人,以閎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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