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木一進縣長辦公室,便把手裏的筆記本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把跟進來的薛金龍嚇了一大跳。


    “放肆,太他媽的放肆了!”付大木一連解開了幾顆襯衣扣子,叉著腰,站在房間中央大聲地罵道。


    薛金龍遞上剛泡的茶,小心翼翼地問道:“大縣長,會開完了?”


    爭爭吵吵了一個多小時,付大木感覺口幹舌燥,他湊近杯子喝了一口,卻被燙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噗地把嘴裏的熱水吐出來,把茶杯猛地墩在了辦公桌上,叫道:“老薛,他們要氣死我,你也想燙死我啊。”


    “大縣長,對不起,對不起。”一頭霧水的薛金龍慌忙抓了一把紙巾,忙著給付大木擦滴落在胸前的茶水。


    付大木搶了過去,在胸口處胡亂擦了幾下,然後捏成一團,砸進了塑料垃圾筐內。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這火發錯了對象,轉身坐進了辦公椅子上,板著臉對薛金龍說:“金龍,你給周宇寧和陶玉鳴打電話,叫他們到我辦公室來。”


    薛金龍當著付大木的麵打了電話,沒幾分鍾,周宇寧和陶玉鳴兩個人就到了。


    付大木劈頭蓋臉把這兩個罵了個狗血淋頭。


    周、陶二人心裏委屈,卻都不敢辯解,隻能由著付大木發泄。


    付大木的怒火中燒並不是因為高大全沒有當上衛生計生委的主任,而是因為耿中天竟敢當麵頂撞,來了一個一報還一報,習慣了說什麽就是什麽的付大木,他不檢討自己的出爾反爾,隻認定有人敢和他對著幹就是大逆不道。


    以前南嶺縣的常委會,一直被付大木牢牢掌控著,討論什麽事情,別人都必須順著他發表意見,順著他一切好說,如果一點不順著,他就當場和你翻臉,拍桌子打板凳,吹胡子瞪眼睛,常委會開成了付大木的罵人會,個個都敢怒不敢言。


    楚天舒跟著伊海濤的時候,就常常聽到南嶺縣常委會吵架的消息。


    因為馬興旺的前任有點背景,總想在會場壓付大木一頭,可付大木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一言不合就發飆,前任壓不住火,就很付大木對吵,兩個人你拍我的桌子,我拍你的桌子,誰也不讓誰,常委會又常常開成了吵架會。


    吵得不可開交,誰也不占強勢,其他常委,無所適從,更多的人隻好騎牆觀望。


    最後,付大木便提議舉手表決。


    當著麵,常委們審時度勢,表決的時候,更容易傾向於強勢一方的意見。


    付大木、陶玉鳴和周宇寧一舉手,耿中天、茅興東和楊富貴也隻能跟著舉手,書記就變成了孤家寡人。


    馬興旺的前任吵架不是付大木的對手,玩陰謀也不是付大木的對手,沒多久就傳出了與柳青煙的緋聞,老婆來大鬧了一場,後來隻要在常委會上發生爭吵,付大木就拿他老婆來說事,馬興旺的前任就這麽活生生地被擠兌走了。


    付大木發泄累了,再次坐在了辦公椅裏,抱著茶杯猛灌了幾口。


    周宇寧倍感委屈,他以為,自己在會上能站出來與耿中天當麵鑼對麵鼓地爭吵,表現很不錯了,即使得不到表揚,也不至於挨罵,他遲疑了一下,一本正經地說:“大縣長,我……可是和耿中天作了堅決鬥爭的。”


    “你鬥爭個屁。”付大木打斷了周宇寧的話頭,罵道:“幹部調整人家連放屁的機會都不給你留一個,你還有什麽臉當組織部長。”


    周宇寧辯解道:“大縣長,所以我才在會上指出,耿中天的這種搞法是用個人感情代替了組織原則,是最要不得的行為。”


    “你拉倒吧。”付大木不滿地說:“周宇寧,你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兩麵三刀,到處討好,這才是最要不得的。”


    周宇寧臉紅脖子粗地爭辯:“大縣長,我……哪有?”


    付大木冷哼一聲,說:“周宇寧,你中午跟楚天舒說了什麽肺腑之言,別以為老子不知道。”


    周宇寧被付大木點中了穴位一般,頓時呆立在當場,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子,低下頭再不敢做聲了。


    陶玉鳴怒形於色地說:“大縣長,這個耿中天簡直想要翻天了,必須給這個狗卵子一點顏色看看。”


    付大木瞪了他一眼,說:“老陶,你現在叫個毛啊,在會上你怎麽變成啞巴了。”


    陶玉鳴“嘿嘿”一笑,說:“我光在琢磨,霍啟明和朱曉芸進了房間之後他們到底幹了什麽呢?”


    “老陶,你也拉雞*巴倒吧。”付大木冷哼了一聲,說:“我看你呀什麽都沒想,就光想著回去怎麽能摸得到你小姨子的半邊屁股。”


    被付大木呲了一句,陶玉鳴翻翻眼皮,把外衣一扒拉,大刺刺地坐在了沙發上。


    薛金龍東看看,西望望,勸了這個,又勸那個,總算把付大木的火氣澆熄了不少,讓周宇寧和陶玉鳴稍稍平複了心情。


    在勸解的過程中,薛金龍也大致搞清楚了今天常委會上發生的情況。


    這還了得?自從老書記退下去之後,付大木在南嶺縣一手遮天,一言九鼎,別說沒有人敢當麵提出過反對意見,就是背後也沒人敢輕易地說三道四。


    今天可好,耿中天敢當麵頂撞,楊富貴敢不聽招呼,周宇寧敢陽奉陰違,陶玉鳴敢裝聾作啞,茅興東敢幸災樂禍,怪不得付大木像受了奇恥大辱,惱羞成怒。


    薛金龍憤憤然,說:“大縣長,我看老陶說得對,必須殺雞儆猴了,要不然的話,真是無法無天了!”


    聽薛金龍讚同自己的意見,陶玉鳴又來了勁,他站起來,一拍腰間的佩槍,大聲說:“媽的,先殺一殺耿中天的威風。”


    周宇寧趕緊獻媚說:“對,還有那個楊富貴,也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付大木終於冷靜了下來,他歎口氣,說:“老周,老陶,我剛才有點激動了,你們不要往心裏去啊。”


    周宇寧和陶玉鳴異口同聲地說:“沒事,沒事。”


    付大木滿意地點點頭,突然問道:“老周,下個月市裏有個領導幹部培訓班,你把耿中天的名字報上去。”


    周宇寧納悶地說:“大縣長,這次培訓是市裏為後備幹部準備的,機會十分難得,你不是說把名額留給白存禮嗎?我已經跟他說了。”


    付大木說:“換耿中天,我自有安排。”


    陶玉鳴忍不住插嘴:“那不是太便宜他個狗卵子?”


    付大木冷笑道:“是不是便宜了他,學完了才知道。”


    周宇寧問:“那我怎麽跟白存禮解釋?”


    “這還不好解釋嗎?”付大木說:“耿中天在常委會上那麽積極,楚天舒要把好機會留給他,這理由還不夠嗎?”


    周宇寧不敢再說了,答應道:“行,我馬上就把名字報上去。”


    付大木又說:“還有,今天會議上定下來調整的幹部,你在程序上拖一拖,暫時不急於下令。”


    陶玉鳴有些擔心地問:“老板,未必還能有變化?”


    付大木瞪了他一眼,說:“怎麽?你怕你小姨子升不了?”


    陶玉鳴笑道:“嘿嘿,哪裏,哪裏。老板重情重義,一定還想幫高大全爭取爭取。”


    付大木沒有回答,而是對周宇寧說:“老周,你先忙去吧。”


    周宇寧知趣地退了出去,心裏卻不是很爽,暗歎道:麻痹的,老子再怎麽表現,還是他媽的不如陶酒鬼和薛馬屁貼心啊。


    周宇寧出去之後,陶玉鳴又問:“老板,你真還要幫高大全一把?”


    付大木反問道:“老陶,你覺得這小子還有救嗎?”


    “我看夠嗆。”陶玉鳴說:“如果舉報信的內容舒適,不被搞進去就算他走了狗屎運了。”


    薛金龍說:“大縣長,高大全真要被搞進去了,靠得住嗎?”


    高大全私設的小金庫,一部分被他挪用來花天酒地了,另外一部分,花在了付大木這夥人身上,要不,付大木憑什麽要幫他使勁。而且,薛金龍還擔心,高大全對他們的活動也略知一二,萬一扛不住胡說八道,那就被動了。


    付大木陰森森的目光掃到了陶玉鳴的臉上,咬牙切齒地說:“老陶,金龍,你們晚上陪高大全整一頓,這顆棋子或許還能最後起到作用。”


    陶玉鳴沒明白付大木的用意,用眼睛去看薛金龍。


    薛金龍似乎心領神會,很痛快地答應了。


    付大木又問:“老陶,案子破得怎麽樣了?”


    “老板,什麽案子?”陶玉鳴一拍腦門子,說:“哦,你是說客運司機猥褻搶劫女乘客的案子吧?準備妥了,隨時可以破。”


    “老陶,你抓緊結案,再讓周伯通加把勁,把先鋒客運先搞過來,必須讓楊富貴明白,他跳得越凶,有人就會死得越難看。”


    陶玉鳴大聲說:“好!”


    付大木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薛金龍搶著給陶玉鳴拉開了門。


    陶玉鳴出門,薛金龍點頭哈腰也要告辭,卻被付大木喊住了:“金龍,你留一下。”


    薛金龍知道付大木有話要單獨跟自己說,便把門關上,湊到了他的跟前。


    付大木附在薛金龍的耳邊耳語了一番。


    薛金龍聽著連連點頭,最後還不忘拍馬屁,把大拇指翹得高高的,衝著付大木重重地晃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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