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珠箭,右手手指夾著數支箭分量不輕,又要拉弦的穩定,練習起來著實難度不小。(八度吧8du8百度搜索)趙行德也是反複苦練,方才習得此技。


    趙行德不知道的是,傳授他五連珠箭絕技的宇文秉信,見他居然用三石強弓來發五連珠,內裏也震驚不已。能開三石弓的神箭手本來極少見,連珠箭技巧對力量的穩定性的要求極大,趙行德能做到這點,宇文秉信最後歸結為天賦異稟。


    “以後,你就是我承影軍的人。”周元仲笑嗬嗬地拍著他的肩膀道。


    趙行德躬身謝過將軍的勉勵,唯有低下頭時,臉上閃過一絲苦笑。他到此時才知道,自己走錯了考校的場所,虎翼軍招募新軍士的校場在另外一處。虎翼軍指揮使陳昂乃是皇弟,虎翼軍曆代指揮使身份都極貴重,擔任這個位置,方能鎮住軍中世襲親貴子弟。然而,雍王陳昂為人謙衝,聽周元仲欲將趙德選入承影營,當即首肯。


    事已至此,趙行德唯有希望數年之後,能夠平安退役。夏國境內,除了少數由商會自治的城市,皆實行軍士領蔭戶製度,舉國上下如臂使指,令行禁止。又有連坐告奸之製,沒有戶籍的逃人,走到任何地方,都會被告發。便如同當初商鞅在秦國受迫害逃亡,結果無人收留一般。


    “趙兄,以後你我便是同營袍澤了。”簡騁對趙德拱手道。


    趙德亦拱手還禮道:“簡兄,不知這承影營,有什麽規矩?什麽好處?”他臉上帶著疑惑神色,“為何這許多軍士都爭先來投?”


    簡騁笑道:“沒有軍功,哪來的進爵。承影乃我大夏作戰最頻繁的營頭,要搏取軍功的話,自然是最好的去處。”


    記功進爵,乃是大夏開國祖製。這是一個金字塔形的結構,按照丞相府的記錄,有爵位的國人不到全國人口二十分之一。其它的國人,都是無爵位的蔭戶。入仕途隻問本事,不問出身。蔭戶子弟能通過從軍、進學、匠藝等各種本事,爭取晉身仕途。也有很多士人子弟,身無長技,無法晉身士人,也就無法得到爵位,落入蔭戶。


    所有軍士、文士、匠師都至少有最低的封爵“公士”。如果趙行德當真加入虎翼軍,那麽他便是擁有“公士”爵位的士人。而加入號稱集禁軍精銳而成,戰鬥最為頻繁的承影營,則隻需獲得一兩次軍功,便能獲得“材官”的爵位。承影營的老兵,封爵沒有在“上造”之下的。


    世襲爵位有開國公、開國侯,這兩級爵位乃是真正的世襲貴族,不但有爵位還有封地,非對有大功於國者不授。其下是上卿、亞卿、上大夫、大夫四級爵位,沒有封地,雖然可以世襲,但逐代減爵,上卿的嫡長子隻能封亞卿,嫡孫則隻能是封上大夫。再往下則是徹候、庶長、上造、材官、公士五級不可世襲的爵位所有軍士、文士、匠師、學士都至少享有最低爵位公士。夏國製度,是記功進爵,爵位越高,爵祿越多,可以招攬蔭庇的蔭戶百姓也越多。


    簡騁的先祖簡城曾是跟隨開國帝打江山的百夫長,其後家道中落,曾祖父簡煒無法通過軍士的選拔,落入蔭戶,但他祖父簡佑憑借著家傳的箭術,再度成功晉身軍士,帶著“材官”的封爵退役,他父親簡弼更重振家聲,退役之時,官至教戎軍校尉,爵封“徹候”。如今簡騁已是虎翼軍的十夫長,但因沒有軍功,還隻是“公士”爵位。


    軍功賞爵製還有一個作用,便是使財富和物資,以爵祿的方式,流向那些戰鬥頻繁且立功多的軍團,間接地補貼了那些經年累月與蠻夷戰鬥的邊境州縣的損失。也吸引了眾多的商販將各種物資往邊地輸送。


    簡騁向趙行德詳細解釋了軍功進爵的規矩後,頓了一頓,又道:“承影營所執行的戰鬥,大部都是分遣軍務。按照我朝軍製,分遣軍務所獲得戰利品不需要上繳府庫,隻在參加戰鬥的軍士內部按規矩分配,這就是大發橫財的機會啊。雖然去承影營的從來不說戰利品的事情,但我們都猜,這幫家夥都富得流油。”


    趙行德微微點頭,問:“當真隻為了賞爵和銀錢麽?”所謂獨立分遣軍務,實際上就是孤軍作戰。本應是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既艱苦又危險,即便有些賞爵和外快,也不值得這些軍士趨之若鶩的。


    簡騁一笑,湊近趙德,低聲道:“當然不單單如此。分遣軍務最容易出頭。在軍團規模以上的作戰中,大部分軍務都是死命令。分遣軍務的命令措辭簡單,比如‘清除敵國某將軍’,‘剿滅某股馬賊’,‘保護某商隊’等等。如何完成任務,留給的餘地很大。”


    “最重要的是,”簡騁壓低聲音,湊近趙行德道:“完成分遣軍務後,作戰經過很可能直接上報大將軍府。”他流露出向往地神情,歎道:“你想想看吧,當別人還在默默無聞地苦熬資曆的時候,大將軍府便記住了你的名字,將來有空缺執掌方麵的話,軍府會把機會給誰?”


    趙行德點了點頭,低聲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便不是好兵。”


    “趙兄說得好,正是如此。”簡騁一拍大腿,左右的軍士都朝這邊看過來,他笑道:“剛才聽你說還有家眷在館驛,趙兄還是快些找輜重司要求分配宅邸,以安置家眷。營裏隻待募齊軍士人數,很快就會到沙漠裏去整訓的,再往後幾年,天南海北,很難顧得上家中了。”


    趙行德沉默地點了點頭,當他聽到承影營所執行的大多是什麽“分遣軍務”,便猜到有這麽回事了。


    二人拱手作別之後,趙行德回到館驛,向李若雪說了誤入承影營的事情。


    李若雪微微蹙著眉頭,低聲道:“隻要元直平安無事,妾身這裏一切都好。”昏黃的燭火下,她的臉上浮起一團紅暈,強抑著羞意,將溫軟身子緩緩靠在趙行德的懷裏。


    二人相依相偎,隔著單薄的衣衫,趙行德也感到李若雪在微微地發抖,他低聲道:“若雪,”右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快則三年,緩則五載,我一定會離開承影營。”趙行德柔聲道,“到那時,就有很多時間陪你。”


    李若雪沒有說話。當初跟著趙行德從離家逃亡,可能發生的一切,她都想過了,但是,不後悔。“要是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那該多好。”潮濕霧了眼眸,她眼睛微微瞬了一瞬,把頭貼得他胸口更緊一些。在趙行德的右衽上,不知不覺,留下點點白露。


    夏國丞相宅邸占地不甚寬廣,卻極幽靜雅致。丞相車馬停在大門門口,柳毅低頭從馬車裏下來。今日批閱公文,天黑後方才回家,柳毅心頭不禁湧起一絲愧疚。他轉身從車裏取出一個的精美花紙包,拿在手上,這才邁步入內。


    夫人盧三娘已經等候在前廳門口,見到柳毅,眼中透出喜色,從他手中接過禮盒,低聲埋怨道:“晚歸一小會兒,不必如此。”


    柳毅輕輕撫著她的肩頭,柔聲道:“打開看看?”


    盧三娘低頭“嗯”了一聲,纖手扯開花紙包外的絲線,一個琉璃瓶子露了出來,在燭火下,閃著晶瑩剔透的光,瓶子裏是一種深紅色的液體,還未揭開蓋子,便已經散發出香氣馥鬱,令人為之心醉神馳。


    “是‘落花魂’麽?”盧三娘驚喜地叫道,這落花魂乃是夏國的特產,在西域大片大片種植著、牡丹、月季、百合、玫瑰、蘭草等花卉香草,在鮮花盛放之時,揉碎花瓣拋入水中,等待一段時間,便有一層淡淡的花油浮在水麵,再用專門的工具將之收集起來。提煉這麽一小瓶,工匠窮盡努力,也需要十餘萬朵牡丹。商人將之運到長安、洛陽、汴梁、金陵、撒馬爾罕、東瀛,立時價值萬金,而且有價無市,非大富大貴的人家不能得。即使是盧三娘當初是號為“白牡丹”的洛陽花魁,不少富商巨賈為她一擲千金,也很少得到這種香油。


    驚喜過後,盧三娘抬起頭,看著柳毅溫和的笑容,低聲道:“相公為何送我如此貴重之物。”她身穿著淡雅的襦裙,外罩著一件錦鼠的小襖,雖然年近四十,卻臉帶著紅暈,仿佛又變回到羞澀的少女時候。


    “娘子莫非忘了,”柳毅眼中閃過一絲溫柔,“二十年前,你我初見之時。”時間流回到了兵荒馬亂的年月,年輕的將軍將嬌柔的歌姬攔腰抱起,揚鞭縱馬一起離開了洛陽。“這二十年來,我忙於軍務政事,虧欠娘子甚多,無以為報。”柳毅的語調中帶著一絲歉然。


    他少年得誌,這一生大多數的時間都戎馬倥傯,為國拚殺疆場,兩年前官至宰相,爵拜燕侯,可是十八年的歲月,夫婦二人聚首的時日,還不足三百天。


    盧三娘的眼中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手捧著那份禮物,哽咽道:“相公言重了。”一時間柔腸百轉,伏在柳毅懷中,輕聲抽泣起來,良久之後,方才抬起螓首,低聲道:“有幸侍奉相公,妾身亦無憾。”


    柳毅歎了一口氣,輕輕撫摸著她的削肩,小心翼翼地將美人偶現的花發,輕輕藏在於烏雲鬢中。


    (八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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