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夏國營有些遠了,王績低聲嘟囔道:“杜都頭平常挺通人情,沒想到這麽死板。”旁邊衛士笑道:“卻也難怪,他終究是個關西人。”大家都低聲笑了起來。這些漢軍衛士跟著韓凝霜周遊列國,見識了各地風土人情。公認關西的麵冷心硬,不如關東的人情和美。“小營盤罷了,還真當成禁宮大內。”“林泉宮咱們又不是沒見識過。”


    “咱們遼東漢兒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和他計較罷了。”又引來一陣笑聲,王績一擊爆栗砸在那人頭上。“伸你個鬼!”


    韓凝霜嘴角掛著微笑。夏國營雖好,給漢人的印象卻有些生分。趙行德在遼東漢人裏的聲望到是比夏國營本身要高些。衛士們你一言我一語,她雖不以為然,也沒有出言斥責。衛士們簇擁著她一路巡查各部哨位,直到戊時三刻,方才收隊回營,回到軍時已經快到子時了。


    整個蘇州關南一片寂靜,巡夜的梆子聲在夜空裏傳出去好遠


    夏國營從抵達蘇州的第二天,開始為漢軍訓練炮手。因為弓箭手的人數不足,漢軍帥府對使用火炮防禦城寨寄托了很大的期望。韓凝霜親自選拔了一千身強力壯的漢軍精銳,一口氣組建了兩個火炮營。童雲傑等先期在開州接受訓練的漢軍,趙行德皆是當成炮長來進行訓練的,到達開州後,每一個都成了十夫長。


    進入火炮營的漢軍都是原先寨子的老兵,蘇州關南和他們資曆相似的都已成了低階軍官,不少人對被分派火炮營有著相當的抵觸情緒。韓凝霜親自向這些老兵解釋,帥府選拔火炮手有兩條,第一條是絕對的精銳。第二是絕對的忠心。uu看小說就到~漢軍保境安民,攻打遼國的成敗,很大程度取決於火炮營是否能夠練成一支精銳之師。火炮手的軍餉與十夫長一樣,炮長的軍餉最低也和百夫長相等。火炮營統製兼第一營校尉童雲傑也是個讓人服氣的人物,雖然瘸了一條腿,但每次操練都風雨無阻,從不缺席,甚至親自操作火炮。趙行德認為,漢軍當,童雲傑是最好的炮長之一。


    蘇州關南地方狹小,聚集著十幾萬軍民,到處都在營建。每次火炮營的實彈開炮演習,都要開拔到關北進行。韓凝霜把火炮營看得像眼珠子一樣重要,每次火炮營出關,炮手千餘人。隨性護送的步騎漢軍則有兩三千人。後來,趙行德幹脆建議對漢軍騎兵進行對火炮的適應性訓練。當火炮對著空地進行開火,漢軍騎兵就在火炮射程極近的地方變換各種隊形,甚至朝著火炮陣地衝鋒,演練奪取遼國鐵桶炮陣地。在一輪一輪的訓練之後,漢軍騎兵已經能在炮聲轟鳴,煙霧繚繞的戰場上熟練的操控戰馬。


    教官和漢軍之間的關係在操練變得極為熟絡。炮兵營成為蘇州關南軍紀軍容最好的營隊。當兩營漢軍訓練了一個月之後,三十門夏國火炮和大批彈藥運抵了蘇州。漢軍特意為守城而購置了大量的鐵皮圓桶霰彈,遼東漢人鐵匠仿製了一批舊式鐵桶炮,緩解了人多炮少的窘境。帥府再次補充了一批精銳的新兵近來,將每個火炮營擴充成為兩個。


    兩個月時間過得極快,遼東不缺馬匹,漢軍也組建了十營騎兵,其人馬皆掛重甲的鐵騎也千騎左右。眼看大戰在即,死守城寨是兵家大忌,漢軍組織反擊的主力則是騎兵。從夏國購置的火炮,有十門口徑為十寸的重型鐵桶炮,十門三寸野戰火炮,十門四寸野戰火炮。看小說就到~漢軍又仿製了十門鐵桶炮安置在城防炮位上。


    天氣一日日寒冷了下來。進入十一月,秋蟲漸漸蟄伏不見,四個火炮營整訓有了成軍樣子。南山城和蘇州關南各個城寨都已接近完工,漢軍帥府開始安排船隻將老弱婦孺送到鄰近的海島過冬。而漢軍主要將領則留在了蘇州關南,韓凝霜的帥府在老鐵山大營,王玄素駐守南山城,留守俱都是精壯漢軍,糧秣又積儲得充足,大家都不甚畏懼遼軍。


    韓凝霜的漢軍將領則憂心忡忡許多。遼國有冬季出兵的慣例,金國已經通知漢軍,將在十二月誓師南征,完顏辭不失為內外諸軍都統,完顏宗翰、完顏宗雋為副都統,率金軍主力攻打沈州。完顏杲和完顏宗弼則率一支偏師繞道去遼陽。


    數月來,漢軍沿著海岸侵攻打遼國的耀州、辰州、寧州、複州,連鎮海府也不戰而下,非但掠取了不少百姓,還委派了漢軍官兵駐守。蘇州關南和開州太白山連成一片,遼東局勢大好,韓凝霜的憂心卻未曾減少。漢軍勢力從蘇州延伸出去,很快就無險可守。漢軍重兵屯駐在蘇州關南,看似萬無一失,實則勢力極難向外展,沿海的州縣,不過是皮毛而已。按照當初趙行德所建議,數萬漢軍主力若是放在太白山、鴨綠江、銃門江一帶,勢力展開的腹地近乎無窮無盡。如今的情形倒有點像兵書所述“天牢”絕地。遼陽的數萬遼軍攔在漢軍北麵,地形又利於遼國騎兵縱橫馳騁。


    十一月十八這天,烏雲籠罩著整個天空,仿佛要壓到地麵一樣。堡寨裏的漢軍興致勃勃地議論著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兩千騎兵護送野戰火炮營出城訓練。


    在軍士的監督下,隨著一聲聲簡短有力的口令,火炮手一次次完成裝藥、填彈、點火、火炮複位、刷洗炮膛等等動作,因為彈藥不夠,完成連貫動作二十次左右,趙行德才隨機決定實彈射一次,一個炮組若是三次實彈射不準,炮長就地免職,不合格的火炮手除名退回步軍營,對漢軍而言這是極大地恥辱。


    操作火炮是極其累人的重活,火炮手們脫掉了累贅的棉袍,身上隻穿著單衣,雖然天氣寒冷,仍然汗流浹背,頭頂冒著氤氳的白霧。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操練著,軍士和炮長們不斷大聲重複著口令。童雲傑拄著一條木腿直挺挺地站在炮陣地上,眼睛如同鷹隼一樣掃視著各個炮組,挑剔著每一個不符要求的動作。


    趙行德站在炮陣地後方,沉默地看著著熱火朝天的場麵。不遠處傳來訓練的騎兵忽然高聲歡呼起來,依稀可以聽見“元帥!”“元帥!”的聲音。趙行德循聲望過去。韓凝霜騎著一匹純黑色的高頭大馬,身披白色的大氅,正沿著騎兵的橫列跑過,三十多騎衛士緊跟在她的身後,跑到騎兵橫列的一側之後,韓凝霜抽出了馬刀,列成前後五隊的騎兵都同時把兵刃舉了起來。在相隔遙遠火炮陣地,也聽得十分整齊的噌啷之聲。隻見韓凝霜的馬刀朝前一指,“衝鋒!”“衝鋒!”眾漢軍騎兵紛紛催馬跑動起來。他們的隊列雖然不如夏國騎軍整齊,也帶著股一往無前的狠勁兒。


    趙行德看著那白色的身影,心念微動,沉聲下令道:“開火!”沒過多久,十門火炮同時怒吼起來,炮聲震耳**聾,一團團煙霧升騰而起,幾乎和天上烏雲相連接,騎兵的戰馬不安地出嘶鳴聲,但隊形還是沒有亂,兩千餘騎在火炮射程之外繞了一個大大的弧線,出現在火炮陣地的側翼,然後加快了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衝了過來,仿佛一片黑色的怒潮。


    這種演戲也是經常科目了,火炮手們調轉炮口對準側翼,騎兵在射程之內,卻沒有當真開火,一直到騎兵以極快度越過火炮陣地背後的壕溝,火炮手們都不斷地進行著裝填操作,而夏**士則為他們計數,間還模擬換用霰彈轟擊逼近的敵軍。一直到騎兵衝遠了以後,大家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卻現韓元帥帶著衛士朝火炮陣地馳來,一時間,漢軍火炮營居然不顧軍令的約束,一起大聲地歡呼起來。


    “火炮營訓練得如此精銳,趙將軍真是勞苦功高。”韓凝霜策馬疾馳了一陣,額角微微現細汗,臉頰也嫣紅一片。三十餘騎漢軍衛士都散在四周警戒著,漢軍火炮營校尉、百夫長則督促麾下炮組趕緊訓練,要讓元帥好生看看,火炮營不比騎兵營差。


    “哪比得上韓元帥深得軍心。”趙行德下意識地朝著火炮營陣地看去,各個炮組仿佛上足了條一樣飛快地訓練。


    韓凝霜也望著前麵的十個炮組,沉默了一會,低聲道:“不是客套,趙將軍為訓練火炮營,兩個月來花了頗多心血,漢軍上下皆感激不盡。”她語氣帶著誠摯之意,趙行德倒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低聲答道:“趙某職責所在,份內的事情。”


    “職責是職責,心意是心意,”韓凝霜眼眸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回頭看了看仿佛被烏雲壓得在地上的南山城,“趙將軍為漢軍出謀劃策,每次都盡心盡力。”她語氣有些澀意,“其實,這份心意,我們是領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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