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軍因水師無法控製江麵,隻能從陸上一麵攻打漢陽,守軍也將大部分鐵桶炮集中這個方向。西城外兩裏範圍之內,守軍的炮火尤其猛烈。那些有可能築起營壘的地方都被趙行德指揮炮組計算好方方位,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城頭隻要一見到遼軍在那邊活動,便一頓炮彈猛轟,阻止遼軍建起堅固的防炮營壘。果不出趙行德所料,遼國大軍趕到以後,


    離城牆不遠處,遼軍由水路運載而來鐵桶炮正陸續上岸,一裝入炮壘便迫不及待地朝著漢陽城頭開炮。無數石彈劃著弧線掠過城牆落在城內,守軍已經禁止在房舍之內宿營,而改在城牆的背後搭設帳篷居住。除了火炮之外,遼軍還將大量的床弩和拋石器布設在城下數百步的距離內,不斷地將鐵弩箭,火箭,毒煙彈,以及腐爛的人畜屍體拋入城內。漢陽城與趙行德建造的南山城不同。城頭的炮位還是有不少的死角,遼軍衝進死角以後,唯有靠守軍以命換命,用弓箭,滾木,礌石,乃是白刃相搏來抵擋。


    城牆上下,宋遼兩邊軍卒喊殺聲震天,城垣上,死傷者不斷地抬下去,隻要被遼軍石彈命中一次,城牆就搖晃得仿佛要坍塌一樣,血水順著磚甬道流淌,還活著的軍有的喃喃念叨著“老天保佑”。守軍分為六隊輪值守城,但一開始就出現了當值的營伍傷亡累累,若不增援就難以守住的情況。城牆下麵,遼兵的屍首層層疊疊堆積在一起。天氣炎熱,屍體發出陣陣惡臭,後續攻城的遼兵無暇收屍,推著新造的攻城器械向鳳凰山上衝。而哪怕是在炮彈持續轟擊之下,遼軍仍然一邊攻城,一邊鍥而不舍地將木石建造的工事一點一點朝著城牆推進。


    “遼狗比南山城更聰明了。”童雲傑歎道,“可惜他們遇上了趙將軍。”


    “也更勇猛了。“趙行德補充道,他的目光落在遠處龜山的山頂。“幸好如今火炮的射程還不夠遠,”他暗叫僥幸。這時代幾乎所有重炮的射程在兩三裏之內,迫使決戰雙方隻能將數以萬計的兵力投放在這方圓數裏的範圍之內。這也是趙行德放棄了外圍險要,集中兵力守住漢陽城的原因。否則的話,城外這些山峰一個個都要守,少許兵力就支撐不過來了。


    “前天鄂州和曹家都派了使者上船,要我們同水師聯兵攻打遼狗。”童雲傑撇了撇嘴,“我沒答應他們,說你若不點頭,我們都不跟他們談。”這才是他親自到來見趙行德的原因。


    在陸上,遼軍隻派了少許騎兵過江試探,集中兵力集中攻打江北的漢陽。在水上,每天都爆發炮戰,那條張青拚死保護的橫江鐵索在遼軍水師一次激烈的進攻的被攻破,但漢陽和鄂州城頭的鐵桶炮齊發,三麵彈落如雨,將衝過來的敵船又打了回去。試探了幾次後,水上的戰局僵持下來,兩邊水師默契地仍以那條斷掉的鐵索為界。


    “鐵桶炮船一出,水戰的情勢已經煥然一新,這方麵,你比大多數人都更熟悉。”趙行德沉吟道,“水上攻守方麵,你自己斟酌而定。”他的目光注視遠處的龜山之巔。


    大別山又稱龜山,東臨長江,北帶漢水,西望月湖,南對鳳凰山,與鄂州的蛇山夾江對峙。遼國皇帝的禦賬便搭在龜山頂上,居高臨下,能夠看清整個戰場的情況。遼國南征大軍號稱三十萬,水陸並進,首尾相望上百裏。漢陽城如同一根釘子一樣牢牢釘在江北,這城池小而堅固,城牆外麵山地崎嶇而狹窄,根本攤不開大隊人馬,遼軍在江北的人馬雖多,卻隻能一部一部的輪番上去攻打,又被漢陽守軍用鐵桶炮和弓箭一**的打退回來。


    有漢陽城屏蔽著大江,宋軍各部沿著大江南岸布防,遼軍若不拔出江北這根釘子,渡江的人馬少不能打敗宋軍,渡江的人馬太多,又怕被宋軍斷掉後路。漢陽城高踞鳳凰山上,將近一半的城牆被江水環繞,城上的鐵桶炮和江上宋軍戰船交叉發射炮彈,使得沿江一大片城牆成為不可能進攻的死亡地帶。宋軍船隻不斷從江東出發,向漢陽送去糧食、彈藥、士卒,又把受傷的軍卒運載回江東。


    遼國皇帝耶律大石高踞上座,禦前諸將環衛左右,完顏宗弼跪在“這幾天以來,一攻到下遊的江麵,兩岸城頭的炮彈如雨點一般,正麵的南蠻戰船得了岸上鐵桶炮的幫助,又用小劃子圍上來放箭放火。我部水師奮力作戰,可是屢屢受挫......”


    “漢陽城如此險峻,水上外援不絕,”耶律大石盯著跪在地上的完顏宗弼,“若不能擊退宋軍的水師,攻克漢陽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他轉頭問道,“守漢陽的襄陽兵馬,他們在鄂州是客軍,雖然算是南朝的精銳,但軍心浮動,可以一敗而潰。現在之所以苦苦支撐著,一時趙行德確是一個將才,二是從江上的後援不絕,三是鄂州還有嶽韓援軍。嶽飛和韓世忠、趙行德這三支兵馬乃是東南的土兵,堅韌敢戰,尚且在原先的宋朝禁軍之上。”他輕咳了一聲,問道,“嶽飛和韓世忠的援軍到什麽地方了?”


    耶律鐵哥躬身道:“韓世忠駐紮在舒州,嶽飛立刻率鎮**和保義軍大部回援,水陸並進,騎兵前鋒已經過了江州了。”他臉色難看,北院原打斷鐵木哥這數萬人馬能夠東西合擊,將宋軍最後的主力殲滅在荊襄一帶,可是,東路軍不但沒能成功如願趕來合圍,反而被北院所輕視的鄂州烏合之眾打敗。鄂州諸軍的許多軍馬都源自東南州縣,仗打得越多,不但不隨之消耗,反而從州縣團練中補充錘煉出更多能戰之兵。現在北院已經視鄂州一係的鎮國、橫海和保義三支軍馬為第一等的大敵。故而迫切希望在鎮**趕到之前拿下鄂州。


    “鐵木哥呢?他還活著麽?”


    “大軍在舒州被鎮**追上,宋軍越打越多,蕭向升和蕭敵輦兩位將軍戰死,鐵木哥卻丟下大軍,帶著千餘騎向北逃出去了,耶律畢節大人說,已失去了他的蹤跡。”


    “一定要找到他。”耶律大石的聲調平緩,“對大遼有三心二意之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頓了一頓,“不能讓宋軍在鄂州穩住了陣腳。兩日之內,擊破宋軍水師,大軍水陸合攻,拔下漢陽這根釘子,用趙行德的人頭,震懾襄陽和鄂州的冥頑之輩。”耶律大石低頭看著完顏宗弼的頭頂,沉默了片刻。


    完顏宗弼背上的汗水已涔涔而下,方才聽陛下輕咳了一聲,“宗弼大王,有問題麽?”


    完顏宗弼不敢怠慢,忙道:“臣不惜肝腦塗地,報效大遼。”他雙膝跪在地上,額頭在地上重重磕出響聲,不像是請戰,倒像是請罪似地。


    耶律大石揮了揮手,耶律鐵哥命道:“宗弼大王,你先去安排攻打宋軍水師。”


    完顏宗弼這才退下去。望著他的背影,旁邊的契丹諸將眼中都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像女真這種曾經反叛過遼朝的雜胡族,一定是要慢慢耗竭他們的男丁的。這種想法在遼國朝廷中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完顏宗弼身為南女真大王,水師都統,看似風光得很,實在還是一個為契丹族賣命的雜胡。不過他到底是個王,卑躬屈膝到這個份兒上,確實也叫人輕視。隻有晉王耶律況將臉轉到一旁,目光若止水無波。


    “洛陽那邊沒有動靜麽?”


    “夏國河中那似乎不太平,關中卻一直沒有動靜。”


    “我問的是洛陽。洛陽是曹家經營了上百年的節鎮,曹迪現在還咬牙撐著,似乎很有底氣的樣子。”耶律大石沉吟道,“隻有拿下洛陽,才算是真正封住夏國東進的大路,全取河南之地。”他若有所思,喃喃自言自語。近處的大將不解何意,都看著耶律鐵哥,耶律鐵哥搖了搖頭,示意眾人不要打擾陛下考慮軍機大事。


    耶律大石再度抬起頭來,目光又淩厲了許多,他盯著耶律鐵哥道:“水陸合攻,你怎麽攻下漢陽城。”


    耶律鐵哥早有準備,躬身道:“漢陽城守軍全仗著鐵桶炮攔阻我軍攻城。而我軍攻城重炮陸上搬運不便,炮戰很難與宋人旗鼓相當。倘若水師獲勝,我軍可將鐵桶炮船布於江麵,從江上轟擊漢陽城,到那時候,漢陽外無援兵,炮戰又落在下風。剛剛上任的主帥又是個新手,應該很快就能攻下。不過......”


    說到這裏,耶律鐵哥略微有些遲疑,臉色凝重道,“漢陽城守將,趙行德,不像是個隻打過幾個月仗的生樣子。”耶律鐵哥道,“用兵打仗很是老練,這兩天我一直在觀戰,趙行德很多安排,像是打過很多仗的宿將,不是光從兵上學得來的。”他沉吟道,“北院打算派細作查一下他,這個人要麽身邊恐怕有別的人在指點,要麽別有古怪。”


    “不用查了,”耶律大石不快地打斷了他,“在河間城統領火銃營的就是他,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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