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9章魔盤靈動:亡靈歸來【9】


    明燁似乎認為時機到了,再次展開的右手黑氣凝聚,匯成一大片黑光朝著天花板推進!


    那一刻,冷氣吹動的燭火驟然被熄滅,恐怖的惡靈在屋子四周徘徊,看不見惡靈的麵孔,卻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明燁適時鬆開我的手,不知何時解開了隱身術,將我向前推了一把,刻不容緩的說道:“去救她!”


    她,指的是範敏敏。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衝到了花架前,一邊解開纏在範敏敏身上的紅繩,一邊用餘光去瞧身後漸漸倒地不起的薛父。


    他依舊一臉驚恐的盯著天花板,也不知看到了什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聽不到呼吸聲,胸膛卻在恐懼中劇烈起伏著。而被困住花架上的範敏敏也在我出現後,沒有絲毫驚訝的喃喃自語,反複說著同樣一句話:“她來了……她來了……”


    “你說的是誰?到底誰來了?”我茫然不解,焦急追問,但範敏敏仿佛聽不見我的聲音,隻是反複呢喃著同一句。我隻好在疑慮中換了個問題問她,“小木人裏困著的亡靈是誰?是不是一早小木人中就困著一個亡靈,是附身小木人的亡靈附身張恙,借張恙之手殺了薛耀光?!”


    “你知道了?你也知道了?!”終於,回神後的範敏敏在黑暗中用詭異古怪的眼神盯著我問,“她是回來找他們的!會把他們都帶走的!一定會把他們都帶走的!所以,要扔了羅盤!一定要扔了那個羅盤!不然,不然還會有更多人遇害!會有更多人被她帶走!一定會,被她帶走的……”


    事情的複雜程度遠遠超乎我的預料,當我解開範敏敏身上最後一條紅繩時,她已迫不及待的拉著我的手朝門口跑去!


    但此時,小木人還佇立在門口,範敏敏看到它時,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氣,瞪大雙眼僵在那兒,再也邁不開腳步!


    我不知道這個小木人對她而言究竟有多恐怖,回頭看向身後,明燁已經開始取走花架屍體手中握著的鬼槐木,而被我解開的紅繩卻像瘋長的發絲一樣在空中飛舞,以極快的速度纏上了薛父的身體,將他高高舉起,舉向了被黑影覆蓋的天花板上。當他的頭頂快要接觸到天花板時,從天花板的黑影中伸出了一雙雙短小的手,蒼白如白藕,嬰兒手掌的大小,慢慢靠近,一點一點的去抓薛父的頭發,直至將他高高吊起,纏在薛父身上的紅繩才徐徐墜落,像失去靈魂的輕紗一樣飄落在地,而從天花板中伸出的小小鬼手卻擒住了薛父的脖子,在慢慢收緊……


    “不能救他嗎?”


    我驚訝的問明燁,明燁看向我的神色緊張中帶著為難:“不是普通鬼嬰,若不滅其源頭,很難滅其魂。”


    說完這話,眸中暗光流轉,他定定盯著我道:“你可以試試。”


    失去法術的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的情況,在我尋找解決薛父之法時,薛父笨重的身體已經自天花板上墜落,從我眼前唰的一聲撲通落地,從天花板上伸出的鬼手也在瞬間消失,幾乎沒有給我半點思考的機會,留給我們的,已是薛父失去生命力的屍體!


    驚訝之餘,被我右手緊握的範敏敏,胳膊也在我手中瞬間下滑,跌落在地上苦苦說道:“消失了……終於,消失了……”


    一開始我並不知道範敏敏說的是什麽,當我注意到門口的小木人不見了的時候,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小木人消失了。


    啪嗒一聲,身後的花架倒塌,薛耀光的屍體和薛母的屍體從花架上脫落,純白綻放的百合花在一瞬間枯萎,隻留下一片片幹燥的灰色花瓣散落在空蕩的屋子裏,而薛耀光和其父母的屍體皆是正麵朝地,以詭異的反自然形象急速腐爛,在我們眼前變成了三具枯骨……


    “她把他們帶走了……”癱倒在地的範敏敏失神的抱著膝蓋說,“她把他們都帶走了……”


    “你說的人……”


    “嗬,什麽人?”範敏敏無奈的笑了,沒有抬頭的盯著敞開大門外肮髒的牆壁,目視前方喃喃開口:“那是個鬼,女鬼,薛耀光的姐姐,青青……”


    ————


    回去的路上,範敏敏終於同我們揭開了“青青”的神秘麵紗,這個曾經的確存在的女孩,如今確然出沒在他們身旁的女鬼,確有其人,是薛耀光的姐姐——薛青青。


    “我第一次見到薛青青的亡靈是在我兩個月前從薛母手中購買了羅盤之後……”回到家的範敏敏沒有同她驚喜若狂的父母說一句話,徑自回到了臥室,關上房門,同我和明燁,還有後來趕到的楊緒、曹博淩、管雪說起了這兩個月來發生的真實情況,有關薛青青的真實經曆,“那時候薛母快死了,一心想要找到薛耀光下落的她,心心念念憋著一口氣不肯離去。你們也知道將死之人容易召靈,魂魄處於陰陽兩界,終於在半年前,她在昏迷中感應到了薛耀光的存在,發現他在一個樹林中奔跑著,於是回光返照般蘇醒,拖著將死的身體帶著薛父找到了薛耀光的屍體……”


    說到此處,範敏敏微微一頓,從包裏拿出一把女士煙抽出一根叼在嘴邊,啪嗒一聲點燃打火機的同時,她望著窗外喃喃自語般說著:“這一切都是借用羅盤請來青青的亡魂時,從她口中得知的。也是兩個月前我買到羅盤時,她告訴我的第一件事。但她像說故事一樣說出了這件事,並沒有提到薛耀光的名字,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在說和我、和她都沒有關係的舊事,不是借用羅盤上的字母說的,而是坐在我身旁,貼在我耳邊說的……”


    她的肩膀顫抖了一下,在眾人注視的眸光中,用夾著煙蒂的手指指著臥室床邊的矮方桌道:“就是那兒,她那時就在我身邊,十二三歲的模樣,或許還要再小一點兒,身上穿著一條有汙跡的白裙子,烏黑的頭發到肩膀下一些,看起來並不可怕,就像我的一個小玩伴,告訴我賣羅盤的女人在尋找自己的兒子,她很愛自己的兒子,卻不愛自己的女兒……我那時不明白青青的意思,直到第二天晚上我再次請靈引來青青的亡魂時,她才告訴我關於她的故事……”


    “她說她的父母很貧苦,一直生活在十分偏遠的鄉下,很早就結婚的他們被家中長輩撮合在一起,根本不知道感情和家庭是什麽的時候就有了她,一家老小生活在破破爛爛的農村宅院,她小時候睡覺的閣樓隻有一塊用木板搭成的床,發出酸臭味兒的被褥上到處都是補丁,四周堆滿了各種各樣被濕氣浸透腐爛的朽木,走在上麵嘎吱嘎吱作響,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坍塌……


    但她在那樣的地方生活了許多年,沒錢上學的她隻會說話不會寫字,每天幫著年輕的母親下地種菜,看著爺爺和父親推木頭做家具,賺取微薄的手工費。在那段日子裏,她的母親多次懷孕,青青記憶中她的母親總是大著個肚子,耳邊回蕩著母親生產時發出的尖叫聲和哭喊聲。小時候她還不知道關在房中的母親究竟在做什麽,直到長大後她才知道母親在生孩子,但她卻從未見到家中有比她小的孩子出現……


    後來有一次,也是印象中唯一的一次,她聽見奶奶在屋裏說,女孩拿來沒用,扔掉吧。不是男孩,養來都是花錢。我們家養不起的,遲早送人……唉,掐死得了!


    那樣可怕的話,當時青青並未明白含義,並不知道掐死代表什麽,直到她死後,她才明白死亡是什麽,在說起這段往事時帶著一絲懼怕,卻不知道那些年母親生下的孩子究竟是送人了,還是掐死了……”


    這樣的話,不止我聽來害怕,就連楊緒、管雪他們也十分苦惱的皺緊了眉頭,喃喃自語道:“是女兒就掐死,是男孩就養大,薛耀光的父母也太過分了吧?”


    “你懂什麽?”範敏敏白了楊緒一眼,真實的她麵部表情的確與我們之前見得的偽裝者不同,暗沉的眼中雖然神色凝重,但話語間卻透著幾分理智,“他們家窮得連去醫院的錢都沒有,不將那些孩子生下來有什麽辦法?早幾十年誰家不是十幾個孩子拉扯著長大?還有不少還沒長大就病死了,都是因為沒錢醫治,連看病都看不上,更別說別的……”


    說到此處,範敏敏又長長歎了口氣:“環境差的地方別說醫院,說不定連衛生所也沒有,生活在偏遠山區的人隻能病死、餓死,這都是命,真當各個都和我們一樣錦衣玉食的長大嗎?”


    聽聞這話,屋子裏寂靜,沒有人再發表任何言論,但範敏敏卻皺眉打開梳妝鏡下一個帶鎖的抽屜,拿出一個筆記本交到我手中:“你翻開看吧,看完我再告訴你之後發生了什麽。”


    我好奇的打開範敏敏交給我的粉紅色筆記本,外麵看起來十分女孩子的飾物,沒想到打開之後,才發現筆記本中記錄的內容都和命案有關,而且這些命案發生的時間都在這兩個月之內,死去的孩子年齡在十二歲到十八歲之間,和薛耀光事件無關,卻和薛青青有關!


    “你看第一起命案的日期,看命案中提到的人名,那個男孩死在我第二次請靈的晚上,也就是我買回羅盤的第二天。”範敏敏猛吸了一口氣,吐出眼圈後長長歎息道,“薛耀光的母親半年前就發現了薛耀光的屍體,將他的屍體帶走後沒有昭告天下,暗暗打算用自己的方法尋找凶手,替兒子複仇。第一次請靈的時候青青告訴我,說薛母為了鎖定目標,刻意將薛父打磨的磨盤拿到7中販賣,那時青青並沒有提到人名,所以我並不知道賣羅盤的婦女是誰,隻是聽青青提及故事中的男孩父親會一些巫咒之類的法術,可以借用這門法術尋人。但第二次請來青青的亡魂時,她同我說起和她有關的故事,我就明白這兩個故事是有關聯的,也知道薛父的巫咒是怎麽來的了……”


    “怎麽來的?”


    在我的注視下,範敏敏無奈一笑:“還記得我方才對你們提到薛母生下來的那些女孩嗎?在青青的記憶中,薛母一次又一次懷孕生產,卻沒有將任何一個孩子養大,她一直是家裏的獨生女。直到九歲那年的一天晚上,她坐在屋前的台階上聽見屋子裏發出嬰兒唔啦嗚啦的啼哭聲,身後的門外嘎吱一聲開啟,薛父抱著薛母剛剛生下來女嬰離開了屋子,懷裏裹著嬰兒的藍布已經染上了血色,昏暗中隻能嗅到濃烈的血腥味,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後來薛青青就跟在薛父身後,想看看母親生下來一個又一個的女嬰這些年來到底去了哪兒。不料薛父卻抱著剛出生的嬰兒走到了河邊,麵無表情的將女嬰扔入了河中,轉身看到她的身影時也沒有絲毫反應,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從她身旁徑自越過,回了家……那時青青便在想,如果不是因為家裏缺少人手種地,會不會許多年前她也和母親生下來的這些妹妹一樣,被父親無情的丟入河中,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麻木不仁是我腦子裏唯一冒出的字眼,但有關薛青青的故事卻還未結束。在範敏敏時而冷靜,時而低沉的聲音中,她幾乎講述了薛青青的一生,從出生到死,十二年的生命,此時說來不過一個故事而已,三兩下便說到了薛青青生命的盡頭。


    “後來沒過多久,她母親再度懷孕,連續生下六個女孩的薛母遭到了青青奶奶的咒罵,各種難聽的字眼從那張老嘴裏蹦出來,時不時就對薛母拳打腳踢,對青青也是如此……青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卻吃不飽飯,睡不好覺,天黑了還在收拾院子裏曬的幹菜,廚房裏卻一粒米也不剩,每天早上天沒亮她奶奶就拿著一根木棍跑上小閣樓,在辱罵和鞭打中把她叫醒,對青青而言猶如地獄一般的生活持續了半年,直到有一天,一個穿著打扮十分體麵的男人來到了他們家,說薛母肚子裏的若是一個男孩他不要,若是一個女孩,他買了……”


    在我驚訝的目光下,範敏敏偏眸看了我一眼:“你也覺得這樣的話很奇怪是嗎?如果是想要孩子,一般人都會要男孩,誰會買女孩?可當那個男人提出願意用五萬元,買薛母肚子裏的女孩時,他們想也未想就答應了,隻有青青十分茫然的問那個男人為什麽要買一個女孩?那時青青渾身是傷,新傷和舊傷疊加在一起體無完膚,她實際上是想問那個男人為什麽要買女孩,如果要買女孩,能不能帶她走,她已經長大,很好養活,隻要有一口飯吃不再挨打,要她做什麽都可以。她那時就是這樣單純的想法,恨不得立即離開這個會吞噬她的地方……”


    說到此處,範敏敏再次深吸一口氣,抖落手中煙蒂,揚起嘴角苦澀一笑:“當然,那時候薛家人也不知道那個男人買女孩做什麽,但在薛母真的生下一個女孩後,男人真的開車出現在了他們家門口那條泥濘小道上,給了五萬塊帶走了那個剛出生的女嬰,離開時還對薛父說,如果下一胎還是女兒,他也要了,依舊願意出價五萬……”


    隨著範敏敏敘述的聲音,感慨似的稍作停頓,嘴角掛著的苦笑變得有些冷,嘲諷的繼續說下去:“青青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聽到薛父貪婪的問那個男人,買女孩有什麽用,女孩不都是賠錢貨嗎?那個男人也貪婪的笑了,笑得有些詭異,說你懂什麽,女孩命格屬陰,是發財致富的好東西。後來薛父就到處去打聽那個男人的身份,從別人口中得知這個衣著體麵的男人曾經也是他們村裏的人,前幾年突然發財致富,說是養了小鬼……”


    說到這裏,範敏敏點燃了另一支煙,我也明白了故事中的男人為何要買女孩,隻有曹博淩還傻傻的問她:“你的意思是,薛耀光的父母在賣自己的孩子給別人養小鬼用?”


    範敏敏呼出一口氣,冷笑了起來:第2259章魔盤靈動:亡靈歸來【9】


    “那有什麽?賣給別人好歹有五萬,扔進河裏一分錢都沒有。反正都是死,倒不如用這孩子撈一筆,你說是不是?”


    她的眼神有些冷,準確的說是憤恨。從一開始提及青青的故事時她就在憤恨,我也實在沒有想到,原來拚命為兒子複仇的薛父、薛母竟然曾經是如此冷血的人!


    但憤怒中的範敏敏依舊是理智的,吸了口煙後便繼續對我們說:“總之,賣掉那個孩子後,薛家人看到了生女兒的好處,青青的奶奶不再打她,時不時就給薛母做些好吃的,可那時薛母早已麻木,青青卻聽爺爺奶奶在商量,說早知如此,當初那些女嬰就不該扔掉,全部拿去賣掉現在也有好幾十萬了。薛父卻說,你們懂什麽?現在的關鍵不是拿孩子去換錢,而是自己想辦法養一個小鬼,以錢滾錢!”


    這時,範敏敏嘴角的笑變得更加冷然:“現在你們知道薛父手中的巫咒是怎麽來的了吧?為了尋找養小鬼的方法,他沒少收集諸如此類的東西,這也是他後來每件雕塑手工藝品栩栩如生的原因。可惜,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發財致富,青青十一歲那年薛母再度懷孕,薛父本想如果這一胎生下來的是個女孩,就用這個剛出生的嬰兒煉成小鬼,幫他發財致富。沒想到這一胎生下來的卻是個兒子,他們期待已久的兒子,也就是後來的薛耀光。薛父舍不得殺他,青青的爺爺奶奶更是舍不得,指望著薛耀光光宗耀祖的薛家人頭一次萌生了來城裏的想法,於是薛父便拖家帶口的來到城裏,讓青青的爺爺奶奶照顧剛剛出生的薛耀光,薛父和薛母則進了你們之前找到我的那個玩具工廠,薛母是做毛絨娃娃的工人,而薛父是做木頭娃娃的工人……”


    她長吸一口氣,第二支煙燃燒到了盡頭,仿佛有一口惡氣壓在她心頭無法吐露,卻又忍不住將當年真相告訴我們,緩緩無奈的繼續說下去:“可來到城裏後,那五萬塊很快就花完了。薛耀光小時候總是生病,薛父、薛母毫不吝嗇的帶他去醫院吃藥看病,將剩下的錢花得七七八八,偏薛母卻沒有再度懷孕的跡象,他們想找個女孩來養小鬼都不成。於是薛父便將目光瞄準了青青,在薛耀光病得很重快死了的時候,想出了以命換命這個方法,哄騙似的交給了青青一個下了咒的小天使木頭人,就是你們看到了那個,說是送給青青的生日禮物,卻讓青青死於睡夢中,而薛耀光卻奇跡般的病好了,出院後回到了薛父、薛母身邊,但薛父、薛母卻將青青的屍體裝在一個木箱裏,埋入了小樹林中……”


    在我驚嚇的目光後,範敏敏看向我苦笑著點頭:“就是後來薛耀光死的那片小樹林……可憐的青青沒有想到,她的父母千方百計想替弟弟薛耀光複仇,卻忘了她的屍體也埋在那片小樹林中,他們徹底遺忘了她,遺忘了她屍體的下落,遺忘了她魂魄的下落,就連那個和青青屍體一同埋在在木箱中的小木頭人也不是偶然被薛耀光發現的。而是在她死後,她的靈魂附身在小木頭人上,回到了薛父、薛母身邊,可他們卻遺忘了這件事,隻說這個像極了天使的小木頭人很邪門,卻忘了它是怎麽來的,根本就沒想到是青青操控張恙殺了薛耀光,也沒有想過這不是他們替薛耀光完成的複仇行動,而是青青替自己完成的複仇行動!”


    說完這話,範敏敏再度拉長著嘴角一笑:“你說,這樣的父母,隻知兒子,不知女兒,可笑不可笑?”


    聽到這裏,所有人早已說不出話。盡管我早已猜到有可能是小木頭人操控著張恙活埋了薛耀光,卻從未想過附身小木頭人的邪靈竟然是薛耀光的姐姐。


    沉默中,我再次看向手中筆記本,就範敏敏記錄的離奇命案繼續追問:“那麽這些命案,是同薛青青有關的命案,還是薛耀光亡靈被喚醒後犯下的殺孽?”


    範敏敏點燃第三支煙,皺皺眉道:“你會這麽問,也是你想到了其中可能。薛青青隻是想要找薛家人複仇,犯不著殺這些或大或小的孩子。第三次請來薛青青的亡靈時,她便告訴我在我操控羅盤請靈時薛耀光的亡靈就被喚醒。不止是我,那一天薛母買出的所有羅盤中都藏有薛母的怨念,她死後魂魄就徹底通過薛父構建的儀式和薛耀光的魂魄連接在了一起。一旦使用這些羅盤請靈,薛母和薛耀光的亡靈就會被同時喚醒。而薛耀光一直希望可以交到朋友,薛母便幫他完成這個心願,連同薛父也在用巫咒幫他殺人,將一個又一個的亡靈引入小樹林……”


    說到這裏,範敏敏又看著明燁手邊鬼槐木道:“說不定他們的魂魄根本不在鬼槐中,一直和薛耀光的鬼魂在小樹林徘徊。”


    “可我們去過小樹林,隻發現薛耀光殘留在鬼槐木箱中的鬼氣和屍氣,並沒有發現其他人的亡靈……”


    “或許隻是你們沒看見呢?”範敏敏無奈苦笑了一下,“青青告訴我,死去的人的魂魄都在那裏,還說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小樹林一看。於是我去了,真的看見了薛耀光的亡靈,還看見報道中離奇死去的孩子都在他身邊……”


    聞言,我詫異的看向身後明燁,他皺眉沉思,似有思慮。


    我不想在這時追探他想到了什麽,隻好翻看著手中筆記本繼續問範敏敏:“那麽之前假木頭人說的話就是真的。薛母附身在一個和你一樣大小的假木頭人上,偽裝成你的模樣活在你父母身邊,告訴我們青青曾經引誘你去小樹林……想必青青也知道這件事,可想而知,那時的她得有多絕望。薛父、薛母隻記得薛耀光的死,卻不記得她的屍體也在小樹林中,竟然毫不顧忌的提到那個地方,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


    “是。她那時就是那樣想的,本來想到引起薛父、薛母的注意,至少從他們眼中看到一絲愧疚,卻沒想到他們根本不記得她這個人,不記得他們曾經有過這麽一個女兒,不記得他們用她的命換了薛耀光的命……”範敏敏長長舒了口氣,眼中神情和我們一樣沉痛壓抑,“所以,她終於打算複仇,讓我扔了羅盤,希望我不要被薛父、薛母找上,還說一人做事一人當,薛耀光的死與我們無關,她不希望我們受到牽連。哪裏知道,我依她所言扔掉羅盤後,一直隱藏在小樹林中的薛父卻發現我那天晚上去了小樹林,跟蹤我的行蹤來到我家,以為我和薛耀光的死有關,於是寄給了我第二個羅盤,用薛耀光沉屍木箱製成的羅盤,再一次將詛咒之力引到我身上……當然,我也知道薛耀光的死其實和我們脫不了幹係,六年前的那個晚上青青的確操控張恙企圖活埋薛耀光,但真正見死不救的卻是我們……”


    說到此處,範敏敏隻是無奈聳肩:“可我們能有多狠,能有多可恨?不是我為自己開脫,也不是我想為王浩、劉俊偉他們辯解。十二三歲的我們的確什麽都不懂,麵對那樣的情況除了逃跑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很多年前我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不是我不救薛耀光,而是劉俊偉在那時拉走了我。可這些日子一想到薛父、薛母對青青做的事,我實在不知道誰是更無情的人。我們是對薛耀光見死不救,可薛父、薛母卻殺死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她在這時冷然看著我笑問:“你覺得誰更狠?誰更無情?收到第二個羅盤之後,青青來找過我,那時薛母附身在羅盤上,還以為青青隻是一個普通女鬼,根本不知道、甚至不記得青青是她的親生女兒。青青那時很想幫我,希望我能夠逃脫他們的掌控和報複,提醒我早些離開,可我怎麽走?你看筆記本上記錄的命案,兩個月內死了五十多個孩子,全死於薛父、薛母之手,全是他們給薛耀光找的玩伴!每一個都在巫咒之下窒息而亡,死相恐怖異常,對他們的家人親人造成了無情的傷害!我要是走了,或是死了,他們倒是痛快,可我該怎麽辦?我的父母該怎麽辦?!你們這些天已經感受到了吧?知道張恙和王浩出事之後,他們的父母有多痛苦了吧?剛剛回家那一刻,看到我爸媽眼中失而複得、驚喜若狂的神情我就知道,他們很高興,他們知道我還活著很高興!可青青呢?她的父母卻希望她死!希望她用死亡換取薛耀光的性命!甚至在她死後徹底遺忘她這個人,你們說,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無情的父母嗎?他們是禽獸!是怪物!根本不能稱之為人!也不配為人!”


    她的神情十分激動,激動到無法自控。


    我很想安慰她,但在我還未開口時,範敏敏就長歎一口氣道:“後來,有一天晚上我去超市買東西,被薛父打暈了,那時我就被他困在破舊的民工宿舍食堂。若不是時機未到,隻怕他早就殺了我。不是你們提到,我根本不知道他用怎樣的方法冒充我活在我父母身邊。但後來青青有告訴我,她說前幾天冒充我的假人在楊緒家中請靈,羅盤上的詛咒之力傳播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身上,所有人都會因此中咒,逐一追殺。那時我就知道我們所有人都活不長了,沒有想到青青還告訴我,說楊緒提到了一個可以逼靈的女孩,附身假人的薛母估摸聽到了這件事,心生一計,打算引誘你來逼靈……”


    說這話時,範敏敏的神情已經恢複平靜,冷靜的看著我繼續說道:“那個人就是你吧,好在你沒有碰那些鬼槐木,不然,不但張恙他們活不過來,就連無辜喪命的五十多個孩子也沒有還魂的機會……”


    “這件事,也是青青告訴你的?”


    我想她應該知道我問的是還魂的事,範敏敏也略顯疲憊的點了點頭:“是,是她告訴我的。她還說那些人的魂魄不在鬼槐木中,或許曾經在吧,但方才應該被她釋放……很早以前她就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楊緒真的帶你來調查這件事,她就會在殺了薛父之後將所有人的魂魄釋放在樹林中,等待你們去還魂解救……她是個好人,是個好女孩,不應該被這樣殘忍對待……”


    “那今晚我們去看看吧。”說完這話,我已經轉身回頭去看明燁的臉色,他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手邊的幾塊鬼槐木上,神情依舊若有所思。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隻好在這時對範敏敏說道,“你先休息休息吧,也同你父母說說話,我想他們一定很擔心你的情況……”


    說著,我便握住了範敏敏的手,本想給予她安慰,但在握緊她手腕的那一刻,灼燒感再次傳入我手掌。她沒有掙脫,依舊平靜的與我對視,緩緩靠近我耳邊無奈歎息:“冥婚的儀式在昨晚就已經完成,可他根本不知道儀式已經結束……巫咒之術都是東拚四湊弄來的,希望不會給你們造成什麽麻煩……”


    在她輕輕揮開我的手那一刻,我驚訝的看著她平靜黑眸,突然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誰,卻忍不住張口,被她低緩的聲音再次打斷:“記得幫那些孩子還魂,青青說這件事很重要,不能有無辜的人因此喪命,除了她和薛家人之外,不應該有人死於這次事件……你能幫她達成這個心願嗎?”


    我緩緩點著頭,許多疑問壓在心口卻問不出口,隻能在尋思中緩緩移步退後:“好,那我解決了這件事後再來看你。”


    “嗯。”


    離開範敏敏家時,她的父母不住的向我們道謝。實際上我並不認為我們成功的營救了範敏敏,即便範敏敏此刻還活著,那也是薛青青的功勞,與我們無關。


    楊緒和曹博淩、管雪倒是夠義氣,當天晚上即便害怕卻依舊陪我和明燁去了小樹林,上次的確沒有發現遊魂的蹤跡,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明燁帶著鬼槐木來的緣故,真的讓我們發現了不少孩子的遊魂正在樹林中嬉戲,每一張都是蒼白的麵孔!


    雖說這樣的情況曾經在古鄉古鎮樹林外徒步時也曾遭遇,可那時畢竟是白天,看起來並沒有如此令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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