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1章活人止步:黑暗來襲【11】


    我記得那天晚上我正在睡覺,周君博認為晚上更容易發生危險,所以幾乎每晚都是他主動守夜。而我則在床鋪上休息,等待天明、等待新的一天,時刻變化的三泉鎮帶給我們新的線索。


    周君博承諾若是發生什麽事會立即叫醒我,但那天晚上我不是被他叫醒的,而是,聽到了聲音。


    像是有熟悉的聲音闖入夢境,我睡得並不踏實,那種咯咯咯的聲響莫名耳熟,後來我才想起曾經在周彤的手機視頻中聽到過類似的聲音。


    但真正令我從夢中驚醒的,並不是咯咯咯的恐怖聲響,而是一道嘶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從屋外外牆上刮過,刀尖摩擦過鐵皮的聲音。


    聲響十分磨耳,很快讓我清醒。


    醒來時,原本應該守在屋子裏的周君博不見蹤影,我以為他發現了什麽線索已經追了出去,便立即拿起手邊的手電筒走到了門外,卻在夜幕籠罩我的那一瞬,突然明白了什麽叫做夜涼如水。


    潮濕的冷意包圍著我,黑暗中手電筒照亮的地方不多,如同空無一人的荒野隻有我獨自一人,恐慌而寂寞。


    如今回想起來,那樣的夜晚令我害怕。


    我記得那時我握著手電筒的手一直在發抖,根本無法往前邁出一步,若不是後來聽見了從遊樂園那邊傳來的聲響,我想我根本沒有勇氣離開蘋果屋,盡管那間屋子也讓我感到恐懼……


    也是我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不寒而栗。盡管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不少日子,走過了不少地方,熟悉這裏的一切,乃至每個角落……可那天晚上的三泉鎮對我來說依舊是陌生的,依舊令我困惑不安。


    但遊樂場的聲音……就像之前出現在我夢中的聲音。仿佛有許多孩子在笑,又像是混合著尖叫和慌不擇路的奔跑聲,與李思失蹤七天後,出現在我夢中的聲音十分相似。


    我不知道後來我是如何回神的,也不知道是如何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的。但黑夜就像拉開了序幕,原本離開蘋果屋時,一片漆黑的三泉鎮,卻在我跑進遊樂場之後變得璀璨奪目。


    不知何時,彩燈亮了起來,木馬開始旋轉。有一群隻有七八歲大的孩子坐在上麵,嬉笑著、轉動著,在美妙歡樂的音樂聲中,如同身處夢幻仙境的他們不知憂愁,就這樣突然闖入我的視野中,帶給我新的恐慌。


    這裏是沒有人的,這群孩子又是如何出現的?腦海中再次疑問叢生,在我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配合著旋轉木馬而起的歡快音樂不知何時變成一道淒慘尖叫,霎時衝入耳中。我下意識的捂住耳朵,閉了閉眼,不過片刻功夫,當我再次睜開眼朝著前方不遠處的旋轉木馬看去時,璀璨的燈光已經變得幽暗,泛著詭異的紅綠。坐在木馬上的孩子們從眼前慢慢掠過,每一雙陰冷空洞的眼都看著我,目光呆滯的盯著我的麵孔,周身呈現出陳舊的灰白,旋轉木馬也變得老舊。像是褪了色,無論是人還是遊樂場全都褪了色,變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麵,在眼前慢慢轉動……


    咯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出現在了身後。


    那種感覺,就像之前在浴室遇險一樣。能夠感覺到身後有危險逼近,卻無法幻想究竟是如何恐怖的一張麵孔。


    但那時,我回了頭。


    前方有一群像是死去的孩子,身後還有東西出現……


    我踉蹌的移動腳步側身,不算完全回頭的姿勢,用餘光瞄到原本在我身後不遠處的草坪上正趴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一個鬼,一個黑成一團,看不清麵孔的鬼。


    拿著電筒的手抖了抖,眼前的光影亂竄。我一直盯著地上的東西,不敢用手電將它的照亮,卻可以聽見它發出的聲音——咯、咯、咯、咯……


    那不是從嗓子裏發出聲音,而是移動時,從骨骼裏發出的聲音。


    它在爬動,朝著我所在的位置慢慢爬動。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可看樣子,它是朝著我而來的,雙手撐在地上,沒有抓住草坪,手掌呈現出攤開的姿態,膝蓋也跪在地上……


    恐怖的畫麵至今想來依舊令我後怕,但那時無法移動腳步,卻是我早已嚇得不敢動彈。


    在那之前,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勇敢的,敢於來到三泉鎮了解真相,已經比許多人勇敢。


    但事實證明,當危險發生時,我就和許多不敢來到這些尋找失蹤者的人一樣,內心充滿了恐懼,根本沒有能力反抗這裏潛藏的危機。


    後來,一陣光亮照向了我,也是在我目光慢慢偏向地麵上那團東西的時候。周君博不知何時出現,但他出現時,同時也照亮了地上的東西,他看到了,我也看到了,兩人同時頓住,而那東西,就在我們之間!


    一開始,我以為周君博比我理智許久,事後我才知道,他也是因為恐懼,當時也沒有移動,手電的光亮照亮地上的東西,完全是因為他和我一樣,早已嚇得不敢動彈。


    可就是因為這樣,我們看清了地上的東西,盡管隻是一瞬,隻是那麽片刻,我們看清地上趴著的是一個女人,周身紅衣的女人!


    身上穿著什麽並未看清,但她一頭黑發席地,徹底蓋住了麵孔。


    幾乎在看到她滿頭黑發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酒店衛生間洗手池中出現的黑發,想到了後來被塞進我嘴裏的黑發,想到了在我洗澡時一直從身後拽我頭發的那隻手!


    手,她的手……


    那個晚上,於我而言,可謂驚魂一夜。


    在我慢慢將驚恐目光轉向她的手時,原本趴在地上的女人突然抬起頭,用極快的速度看向了我所在的位置!


    她的黑發順著灰白臉頰散到臉龐兩側,雖然沒有完全露出整張麵孔,我卻注意到了她布滿血絲的眼!幾乎隻是一個瞬間,她突然嗖的一下站了起來,好像並沒有起身的動作,便朝著我猛然撲進!


    我不知道那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也不知道後來女鬼是如何消失的,甚至忘了是否有驚慌,有驚叫。腦海中再度一片空白,回神時周君博已經蹲在我身旁,我才意識到自己摔在了地上!


    ‘沒事吧?’他冰涼的手擒住我的胳膊問,滿眼的焦急。


    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很長一段時間的驚慌失措後,才擔憂的打量四周。


    那時四周已經一片漆黑,沒有燈光,沒有紅衣女鬼,沒有音樂,沒有轉動的旋轉木馬,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的沉靜,卻依舊有種詭異的氣氛將我籠罩,讓我失神了很久很久才想到之前出現的麵孔,神情呆滯的問周君博,‘剛剛那個女人,就是鬼嗎?’


    他沉默著,像是在思考。片刻後伸手將我扶起,慢慢帶著我回到蘋果屋,邊走邊說,‘可能就是三泉鎮的邪靈。’


    我不明白,他也不明白。那時候的我們根本不了解三泉鎮的情況,很多事隻能通過猜測,誤打誤撞的得出一個結論。對於三泉鎮的邪靈,我們也是半知半解。隻知道這裏很詭異,可具體有什麽東西卻並不知曉。


    而那天晚上,也是我們第一次見到這位紅衣女鬼,不知曉她的身份,不知曉她是否曾經失蹤在此,甚至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打算襲擊我,畢竟我並沒有受傷。


    但這些事都在後來有了答案,於最初迷茫的我們心中了然。


    這個女鬼就是三泉鎮的邪靈,而且,葬送在三泉鎮的邪靈中,她隻是其中一位,預示著一切對我展開襲擊的原因。


    不過,那時並不知曉真相的我們,並沒有想到這些答案。回到蘋果屋後,周君博先是問我為什麽離開屋子,我才想起問他之前去了哪兒。


    可怕的答案就是在那時得到的,他說他沒有離開,一直在屋內,是看見我驚慌失措的走了出去,才跟著我出來的。可我並不知曉這件事,在我醒來時,並沒有發現周君博的身影。


    不過對於我的說法,周君博並沒有懷疑。在他心裏,古怪的三泉鎮發生什麽樣的情況都可以解釋。他甚至認為,說不定在我看不見他的那一刻,他已經被三泉鎮的神秘力量吞噬。就像曾經失蹤在這裏的人一樣,我們隻是看不見他們,而他們,卻能夠看見我們……


    這樣的說法令我惶恐,如同明知李思在身邊,卻看不見他。


    我心裏很難過,很快就忘了之前遭遇女鬼的事,但沉靜一會兒後,周君博就立即問我,‘你有看清女鬼的模樣嗎?’


    我搖搖頭,當時的情況發生得太快,我隻注意到女鬼的眼睛充滿血絲,並沒有注意到其他的情況。但周君博卻告訴我,他的發現,‘那個女鬼腳上穿著一雙繡花鞋。’


    說完這話,他臉上便再度泛起了愁死苦海的神情。每次他思考什麽難解的問題時,臉上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心裏卻也有一個想法,說給他聽,‘現在這個年代,沒有人會穿繡花鞋了吧?即便有,她身上的衣服好像也不合適,不像是我們尋常會穿的衣服……’


    可具體是什麽樣式,我卻記不清。隻記得是一片血紅,上麵沒有什麽花紋,而且,是一條長到腳踝的長裙。


    但聽了我的說法之後,周君博隻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麽。在筆記本上留下了一行記錄,上麵寫著——


    7月10日:大雨後的第七天,七日循環再次發生。許多靈異事件上總是遵循七日規律,在延續的習俗中,也有七日回魂的說法。於西方,如果玩請仙遊戲,沒有將請來的‘仙’送走,那麽七天之後,邪惡的靈體便會對請仙者展開追殺,通常七七四十九內必死無疑。在東方,有七七四十九回魂的說法。其中每隔七日,新死的亡靈將回歸人間一次,七七四十九日剛好是七個七天。七個七天對應著三魂七魄,每一個七天會回來一魄,經曆過七個七天之後,七魄才能重聚,變成一個完整的魂魄,輪回轉世。


    【注:三泉鎮的七日循環規律和這些規律有關嗎?如果有關,重聚的又是誰的魂魄?那個女鬼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三泉鎮?她是不是,曾經就死在了三泉鎮?】


    寫完這些內容後,周君博問了我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問題。


    他說,‘你敢玩請仙遊戲嗎?’


    我拒絕了。雖然他說直接將徘徊於三泉鎮的邪靈引出,說不定就能知曉對方的目的,從而找到李思和周彤的下落。但我仍是拒絕了他的提議,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拒絕,但現在想來,我其實是在害怕。我害怕這個地方也會將我們吞噬,說不定真的引來了邪靈之後,我和他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根本無法繼續尋找李思和周彤的蹤跡。


    但那天他的說法是對的,盡管我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或許僅僅是因為他給予了我某種心理暗示,當他暗示李思和周彤可能就隱藏在我們身邊某個看不見的地方時,我就能夠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氣息就在身邊。


    之後的七天我們依舊和之前一樣,白天出門尋找東西,晚上關注情況。但每當我感到困惑的時候,我總能聽見李思的聲音傳入耳中,輕聲細語的叫著‘媽媽’。


    但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周君博,不知道他是否和我一樣,偶爾也能聽見周彤的聲音。在孩子失蹤後,我從來沒有流過一滴眼淚。我在心裏告訴自己,如果李思已經死了,真的已經死了,在我發現他的屍體時,我可以放聲哭喊。但無法確定時,我決不能流下一滴眼淚,甚至不能有認為他已經死亡的念頭在腦海中徘徊。


    可那一天,每天重複著同樣的事,漫無目的的收集同其他失蹤者有關的東西,在我快要撐不下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麽的時候。我又一次聽到了李思的聲音,眼淚便在頃刻間決堤。


    沒有女人是不軟弱的。


    周君博對我說過這話。


    可我那時的感覺並不是軟弱,而是,感到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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