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酒會其實是慶賀周睿喬十五歲生日的,周睿喬在兒孫陪同下回餘姚省親掃墓後,便在上海住了下來,他當年是參加過淞滬會戰的,對上海有著一份別樣的情懷,老人家這幾天住在和平飯店,常常臨窗眺望黃浦江水,想起那場慘烈無比的戰爭,想流淚,卻發現自己已經老得無淚可流了。


    或許人老了都這樣,**睡不著,躺在椅上卻睡著了,傷心的時候沒眼淚,笑的時候卻眼淚不止。


    沐白在周振華和劉羽林帶領下和許多來客杯酒交觥,沒一刻鍾便有些煩了,他不是沒經曆過這種應酬,對答也極為得體,隻是,要怪就怪他今晚太耀眼出色,搞得那些穿著各色晚禮服的太太們老是反複問起他有沒有女朋友這樣的話題,被問多了,換誰都有些鬱悶。


    他總不能說:對不起,我爺爺說我要娶四個老婆生四個兒,您的女兒願意做四姨太麽!


    正在他有些厭煩的時候,就聽見一個老人在喊:小白,小白在哪兒呢?小白……


    沐白臉色頓時變了,這下……真是遜到英格蘭去了,旁邊章嫣嫣掩著嘴微笑,這下,又有可以作弄大兒的話題了。


    隨著聲音,一個穿白色晚禮服的女孩推著輪椅走了過來,輪椅上的老人滿臉的老人斑,穿著老式的錦緞長袍馬褂,從臉部輪廓上依稀能瞧見和周振華的相似。


    老壽星出來,自然有無數人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恭賀話,隻是,老人顯然顧不得了,連連頓著手上的拐杖催囑推輪椅的女孩,婉琳,快點。


    既然被老人家點名了,沐白無奈,隻能大踏步迎了上去,“喬爺爺,沐白祝您……”


    “咳……”老人使勁咳嗽了一聲,“你叫啥?你是誰啊!”


    眾人以為老人年歲大了,周振華走過去彎腰在老人耳邊低聲說:“爸爸,他是沐白啊!金吾叔的孫沐白。”


    “劉金吾是哪個?我不認得。”老頭仰首向天。


    沐白啼笑皆非,別人不知道,他清楚得很,老頭這是等自己還像以前那樣叫他呢!


    老頭看似問話糊塗,不過,明眼人不少,也看出來了,周振華說的是金吾叔三個字,可老人說的卻是劉金吾。


    “周睿喬上將爺爺,小白給您磕頭了。”沐白一掀長衫前擺,推金山倒玉柱,依足了老式規矩給老頭磕頭,“祝周睿喬上將爺爺活到一百二十歲。”


    大廳內眾人先是一愣,接著笑了起來,紛紛鼓掌,閃光燈更是閃個不停。


    推周睿喬出來的是周振華的孫女周婉琳,年方十,眉目如畫,是個不可多得的美女,看見眼前這一出,雖然知道太爺爺老小孩脾氣,可也忍不住低笑。


    老頭這才眉開眼笑,“小白啊!喬爺爺我以為你忘記咱們以前的約定呢!你爺爺雖然升官比我快,不過,福祿壽他隻占前兩樣,我卻三樣齊全,哈哈!”


    “喬爺爺,這是小白給您的禮物。”沐白拿出一枚勳章來。


    周睿喬愣了愣,這是一枚國光勳章,三軍最高勳章,他如何不認得。


    “爺爺在遺筆裏麵說,他當年在常德會戰的時候搶了您的功勞,這枚勳章其實最應該得的人是您……”


    巍顫顫伸出滿是老人斑的雙手接過,一瞬間,周睿喬似乎又回到了半個多世紀之前炮火紛飛的抗日戰場。


    當年他是央軍嫡係,最後常德反擊戰的時候他和日軍拚得幾乎把部隊打殘,而劉金吾部卻以逸待勞,趁機突入常德,取得了最大的戰果。


    飛虎將之稱果然不是蓋的,從戰術上來說,劉金吾也毫無錯誤,不過,劉金吾對於老朋友周睿喬還是有歉疚的,沐白成了劉家五虎之後,劉金吾的副官劉德培飛抵大陸,把老長官的遺書筆記和全數財產給了沐白,才有今日之事。


    閃光燈頻閃,周睿喬低頭看著掌內勳章,滾下兩串老淚,“這個愛搶戰功愛出風頭的家夥,他以前死也不肯承認……老家夥,你死都死了,卻還來賺我的眼淚……”


    章嫣嫣看了一眼丈夫,劉羽林苦笑,“我是爸爸眼的不孝之,哪裏會告訴我這些,這些怕都是爸爸給沐白的遺書。”


    顯然,這是酒會的**時間。


    周睿喬到底年紀大了,情緒太激動,周振華便把老爺勸回去休息。


    因為剛才那一幕,很多記者過來想采訪沐白,但是沐白卻不大願意出這個風頭,今天已經夠遜了,被老頭當著那麽多人小白小白的叫。


    躲避的時候,他倒是看到認識的人了,七仙女的盧洋洋。


    “小白老師,原來你是校長的兒啊!”盧洋洋裝傻,而且這一聲小白老師讓沐白感覺臉上隱隱發燒。


    看著小女孩穿著晚禮服擠出深邃的**,沐白有些啼笑皆非,盧洋洋才十幾歲啊!按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以後的胸懷肯定很偉大。


    “盧洋洋同學,要好好學習啊!”沐白裝著很老成的口吻,一副為人師表悲天憫人的表情,伸手拍了拍海咪咪的頭。


    盧洋洋一縮脖,很不喜歡對方這個動作,臉上有些生氣,“劉老師,你很過份耶!我又不是小孩。”


    沐白一笑,“你看過有大人整天強調自己不是小孩麽?再說了,在師長的眼,學生和女永遠是小孩,等你到了三十歲的時候,難道你能否認你不是你父母的小孩?”


    “謬論。”盧洋洋生氣地皺起了鼻。


    “等你學會不欺負同學的時候,老師或許會不把你當小孩看待。”沐白說完扭頭就走,對所謂的博愛七仙女,他實在沒什麽好感,包括他的妹妹劉芸芸,至於被知曉身份的問題,不就是有個三十歲的後媽麽,遲早的事情,還能捂一輩麽?


    看著他的背影,盧洋洋恨恨跺腳,“龜毛老師,有什麽了不起,你等著。”


    為了躲避那些記者,沐白過去和父母說了一下,說自己有些氣悶想出去透透氣,不知道劉芸芸怎麽想的,居然也說要去,看著父親和小媽的眼神,沐白無奈帶著拖油瓶走出了大廳。


    跟在他身旁,小美女一直不吭聲,兄妹兩人慢慢踱步,一直走到了外灘。


    這個東方大都會的外灘的確有她無與倫比的魅力,[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她見證了舊國百年的歲月流淌,滄海桑田,無數傳奇人物,都在黃浦江水的滔滔間消失。


    江風徐來,沐白寬廣如玉石般的額前碎發飄動,就算劉芸芸極度討厭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鄉下長大的老哥穿這一身的確很帥,尤其是斜飛入鬢的劍眉下那雙雙眼皮褶深凹、眼瞳明亮如水的眼睛,可以說帥得有資格上《時尚先生》雜誌的封麵。


    “芸芸,我知道你很不喜歡我,不過,我不妨告訴你,我也很不喜歡你,你那天和你們那個所謂的博愛七仙女欺負同學的行徑讓我對你連一點點好感都沒有,不過,你很聰明,已經學會在爸媽跟前掩飾了。”


    沐白轉身看著她,“這樣也好,我也不希望爸媽認為我們兄妹關係緊張到不能容與一室,我相信,你們七仙女肯定在想法對付我罷!不過,我坦白跟你說,我也在想法要好好教育你,當然,前提是不讓爸媽生氣。”


    劉芸芸哼了一聲,“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我為什麽要喜歡你?馬屁精。”


    沐白笑了笑,天下沒有捷徑,就算是劉老虎,也從來沒指望他從小就一下變成武林高手,何況教育妹妹呢!


    不管怎麽說,能讓父母覺得他們兄妹關係不是那麽惡劣已經是一個進步了。


    “strictislove,harmingisloose,strictmediumfromhavegenuinefeelingat。(嚴是愛,鬆是害,嚴自有真情在。)”沐白掉頭不去看她。


    劉芸芸一聽就生氣了,再聯想到他當著自己姐妹打了自己兩耳光,頓時把沐白從[馬屁精]上升到[大男沙主義豬,大老師沙主義豬],忍不住就罵了出來。


    嗬嗬笑了笑,沐白說道:“我打你兩個耳光你記恨到現在,你們那麽欺負人家一個小女孩,把冰水和冰塊澆在人家身上,你說人家會如何記恨你們?”


    被責問後,劉芸芸一翹下巴,顯然很不服氣,“米珊珊又不是什麽好人,她搶二姐的男……”說到一半,頓時覺得說漏了嘴。


    “嘿!還準備學人家早戀?”沐白如何聽不出來,這時候才知道那個被欺負的女孩叫米珊珊。


    “其實,要不是因為我是你哥哥,我根本不想管你,你欺負人也好,早戀也罷,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你要知道,我本意也不想做老師,是爸媽硬把我從鄉下老家叫來的。”


    他接著拋出了一個謬論,“比如說,咱們家養了一條狗,隨地大小便還亂啃鞋,你會不會很生氣?可是,這條狗如果是別人家的,你值得生氣麽?”


    “你說我是狗?”劉芸芸瞪大了眼睛。


    “我可沒說,是你自己說的。”他偷笑,心說[小丫頭,你跟我鬥,還嫩了點。]如同劉老虎說[臭小你想跟爺爺鬥還嫩了點]一個境界。


    劉芸芸沒有機會跟老哥鬥法了,因為,有人打斷了他們。


    “請問,您是劉金吾將軍的孫麽?”


    沐白轉身,說話的是一個十七歲模樣的女孩,頭發烏黑油亮,長得超過了**,個頭很嬌小,劉海下一雙大得有些過份的雙眼甚至有些怯怯神色。


    小女孩穿著上白下黑的和服,或者叫武士服,白色代表[義],黑色代表[智],而小女孩腰間紮著漂亮結翅的紅色帶則代表[禮],由於紅色一度是日本皇室禦用色,那麽,小女孩說不準還有貴族血統,實際上,現代負責日本皇室日常事務的宮內廳就有不少貴族,其不乏德川幕府的後裔。


    沐白皺眉,“我是,請問你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白目老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戴小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戴小樓並收藏白目老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