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一人,穿著灰色中山裝,禿頂,“地中海”發型。


    這是政教處龔主任的標誌。


    在衛周一中,任何時候,隻要一看到中山裝和“地中海”發型,那毫無疑問,必是政教處龔主任,衛周一中數千學生“永遠的噩夢”!


    “哼,架打完了,他們倒來了,早幹什麽去了?”


    蕭瀟狠狠撇撇嘴,滿臉氣憤之色。


    她是少數幾個不害怕龔主任的學生之一。


    倒不僅僅是因為她爸爸有權有勢,更關鍵的是,她自己是學霸!


    一個學霸型的女土豪,還很漂亮!


    無疑,龔主任一行沒空去理會這不和諧的聲音,他們直接衝著薑鴻盛過去了。


    看上去,這幾位是傷亡慘重。


    剛剛進入二十一世紀,衛周市又地處偏僻,衛周一中尚未強製推廣校服,故而食堂裏五光十色,各種服裝都有,任誰都沒有本事,一眼就能將學生和躺在地上抽搐的混混分辨的一清二楚。


    “誰在打架?”


    “唵?”


    “還把人打成這樣?”


    “無法無天了還……”


    整個食堂都回響著龔主任聲嘶力竭的咆哮。


    那幾個混混亂七八糟地趴著,滿嘴噴血,刀條臉那邊則吐了一地,紅紅白白的,啥都有,這情狀,看上去是慘了點,也不怪龔主任這樣嚎叫。


    “龔主任,他們是混混,是社會上的人……”


    還是那位胖師傅挺身而出,仗義執言。


    “對,他們是混混,是臭流氓,把他們都抓到派出所去!”


    立即就有人隨聲附和,聲音清脆,正是蕭瀟。


    又引起了更多的連鎖反應。


    “都住口!”


    食堂亂哄哄的,沸反盈天,龔主任又是一聲咆哮。


    “胖子,你來說,怎麽回事?”


    胖師傅倒也是個人才,居然幾句話就將整個事情勾勒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龔主任,不是那樣的,是你們學校的學生無故打人,你看把我們打成什麽樣子了?”


    胖師傅話音未落,四眼軍師便嚷嚷起來。


    “是你,你是……”


    龔主任顯然對四眼軍師還有點印象,這家夥其實也是一中畢業的學生。


    “我也是你的學生,我們今天是來找葉小桐的,和其他人沒關係,結果這兩個人就把我們打成這樣子。不行,學校一定要給我們個說法……”


    這四眼還真有點軍師的風範,顛倒黑白很有一手。


    “不要在這裏鬧,都和我去辦公室!”


    龔主任當機立斷,倒也不是飯桶。


    處理這種突發*件,頭一要緊的就是控製事態的進一步擴大。關起門來好好協商,才是正道。


    燕飛揚笑了笑,忽然朗聲說道:“報告!”


    “說話!”


    龔主任條件反射似的叫道。


    “龔主任,這個事在學校辦公室處理不了,還是直接去派出所吧。這幾位,也得趕緊上醫院去,不然痛得太久了也難受。”


    燕飛揚不緊不慢地說道,鎮定得令人吃驚,仿佛此事完全和他沒關係,他就是一旁觀者。


    龔主任的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那麽大,死死盯住了麵前這位年輕的學生:“你這是在教我怎麽做事嗎?我需要你來教嗎?簡直笑話!”


    燕飛揚淡淡說道:“我這是建議。”


    說著,向龔主任點了點頭,便徑直往食堂外走去。


    “站住!”


    “你要去哪裏?”


    龔主任叫道。


    “派出所。”


    燕飛揚應道,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管你打算怎麽處理,我要去派出所報案。


    龔主任不由得愣住了。


    他當了二十年老師,這樣鎮定的學生,還真是頭一回見到,刹那間讓龔主任產生了錯覺,似乎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而是一位老奸巨猾的積年老手。


    李無歸笑嘻嘻地跟了上去,經過龔主任身邊時,咧嘴一笑。


    “哇噻——”


    蕭瀟怔怔地看著燕飛揚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忽然長長從胸中呼出一口氣,纖巧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擱在了已經頗具規模的胸部之上,滿臉都是陶醉之色。


    其實豈止是她,這一刻,正不知有多少懷春少女正對著那個背影發花癡。


    這也太酷了!


    龔主任雖然很生氣,但最終並未追上去將燕飛揚和李無歸叫回來,而是跟在後邊也去了派出所。


    那個學生確實拽得厲害,但龔主任也不得不承認,燕飛揚說的乃是正理,都打成這樣了,學校肯定處理不了,終歸還是要通過派出所才行的。


    這邊燕飛揚和李無歸剛一離開,後腳就有人飛奔向學校外邊的一家小餐館。


    那家小餐館的招牌,就叫“不醉無歸”。


    餐館的老板,名喚李不醉,正經是李無歸的老子。這事,奧賽一班的同學們都知道。明明自家老子在學校門外開餐館,李無歸中午卻偏偏要在學校食堂吃飯,實在是讓人搞不懂。


    但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刨根究底。


    如今燕飛揚和李無歸闖了大禍,同學們自然要第一時間通知家長。


    燕飛揚沒有家長。


    每次開家長會,都是李不醉代表。


    因為他們是一個村的。


    據李不醉說,燕飛揚無父無母,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爺爺年紀大了,又住在鄉下,不方便到學校來開家長會,就由他代表了。


    有什麽表揚獎勵,他一定會如實轉達給燕爺爺知曉。


    作為奧賽一班的尖子生,表揚獎勵乃是家常便飯。


    但這一回,麻煩大了。


    不過李不醉的態度,更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位小餐館的老板隻是笑嘻嘻地聽著,手裏照樣掂著大勺“嘩啦嘩啦”炒菜,好像在聽故事一樣,完了笑眯眯地點點頭,說一句“我知道了”就沒了下文,繼續招呼他那些吃飯的客人去了。


    前來報信的同學不由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沒回過神來。


    這是親爹不?


    招呼完客人,李不醉轉過身來,看到報信的同學還在,又笑哈哈地說了一句:“同學,沒事,他們是正當防衛。”


    同學一想也是,就高高興興地走了。


    少年人到底單純,以為執法單位總是會秉公辦事的。


    目送著報信的同學離去,李不醉樂嗬嗬的神情略略陰沉了一下,轉身進了裏間,好一陣才出來,也不知躲在裏間做什麽。


    派出所離一中不遠,走路十來分鍾就到了。


    大中午的,派出所也沒幾個人。


    燕飛揚不聲不響地推開了值班室的門,然後就看到一位警官,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吃盒飯。


    一個菜,一盒飯,一瓶啤酒。


    菜吃了大半,盒飯吃了小半,啤酒瓶已經空了。


    見到這般情形,連燕飛揚都愣了一下。


    這位大馬金刀,不拘小節的警官,胸部鼓鼓囊囊,乃是一位女警。


    燕飛揚沒有在桌麵上看到酒杯。


    雖然說,很多人喝啤酒都不用杯子,但在派出所值班室,大中午的,一位女警官喝啤酒也不用杯子,還是有些超出了燕飛揚的意料之外。


    嚴格按警務條例來說,值班警察是不允許喝酒的。


    很顯然,這條規定對這位女警官並沒有多少約束力。


    女警抬頭看了燕飛揚一眼,隨機又低下頭,繼續吃飯,隨口問了一句:“找誰?”


    燕飛揚的氣度實在太從容了,完全不像是來報案的。


    就這麽驚鴻一瞥,燕飛揚便已看得明白,這是一位美女!


    五官端正,十分耐看,不施粉黛,純出天然。


    素顏也能讓人眼前一亮的,絕對是真正的美女!


    不過女警的眼圈有點黑,嘴唇也淡淡的,沒有多少血色,顯然沒休息好,多多少少影響了她的顏值。


    但這沒什麽,一位能夠獨自在派出所值班室對著瓶子吹啤酒的女警察,誰也甭指望她會描眉塗口紅抹胭脂戴假睫毛。


    “報案。”


    燕飛揚輕聲說道。


    女警隻是“嗯”了一聲,繼續扒拉著泡沫盒子裏的米飯,頭也不抬。


    報案的人這麽年輕這麽鎮定,這案子能有多大?


    “我是一中的學生,叫燕飛揚……”


    “叫什麽?”


    這一回,女警直接抬起頭,毫不客氣打斷了燕飛揚的話,黑眼圈掩映下的一雙眼睛,飛快在燕飛揚臉上掃了一圈。


    “燕飛揚。舊時王謝堂前燕的燕,我心飛揚。”


    燕飛揚微笑著,很詳細地解釋了自己的名字。


    女警官眼波一閃,隨即又垂下眼瞼,用略帶嘶啞的聲音說道:“嗯,你繼續。”


    伸出筷子夾了點菜,又扒拉一口飯。


    看得出來,她確實有些餓了。


    “有幾個社會上的混混,剛才到我們學校搗亂……”


    燕飛揚簡單明了地介紹了一下情況。


    “躺下四個?”


    女警終於來了興趣,將盒飯與空酒瓶“嘩啦”掃進了垃圾簍,站起身來,走到了辦公桌後。


    “對。”


    對女警奇特的關注方向,燕飛揚似乎絲毫也不覺得奇怪,點了點頭。


    “都是些皮肉傷,問題不會太嚴重,不過要痛上好些日子了。”


    “問題不太嚴重?”


    女警不由得笑了,上下打量燕飛揚幾眼,絲毫也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之情。


    這男孩,充其量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攪合了這麽大的事,學校領導還沒露麵,他倒施施然先到了,而且如此鎮定自若。她在派出所這麽些年,這樣的學生,連一個都沒見過。


    “你知不知道,打掉兩顆門牙,就算輕傷,夠得上刑事責任了。”


    據燕飛揚剛才的描述,其中兩個混混,至少打掉了一半的牙齒。


    在他說來,好像也就那麽回事。


    這家夥,是真的鎮定還是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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