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局黨委會開得異常沉悶,黨委班子成員一個個陰沉著臉,悶頭抽煙,沒人主動說話。更新最快,


    大家雖然表情各異,但也都有一個共同點,視線時不時地繞著王學平那張清秀的臉龐,轉上轉下。


    王學平心裏暗暗好笑,今天其實也沒出啥大事,也就是梁紅旗在任的時候,想改善一下局領導班子用車緊張的狀況,專門向市裏打報告,申請了三輛藍鳥車。


    如今,三輛嶄新的藍鳥車已經買了回來,就停在大院內的停車場上。


    在這個時代,藍鳥車的檔次可不低,一般的縣處級領導幹部,還沒資格坐這種進口車。


    天朝的情況,向來是不患貧,卻患不均。


    局黨委班子成員足有十數人之多,可是,到位的藍鳥車僅僅三台而已。


    怎麽分?憑什麽張三可以坐,而李四卻不能坐,總得拿出個過硬的理由吧?簡直是一團亂麻。


    大家都在看王學平的意思,身為一局之長的王學平卻遲遲不明確表態,隻是不鹹不淡地說:“大家都說說吧,這車該怎麽分配?”如果王學平采取強硬的手法,拿出分配的意見,有些人即使心裏不麵不舒坦,也不敢當麵頂撞一把手。


    可是,王學平現在一推二六五,擺出了一副旁觀者的姿態,這室內的局勢也就跟著複雜了許多。


    其實,在座的人裏麵,個個都有車坐。


    不過,按照局裏內規,配備的都是那種老掉牙的普桑車。


    這可沒辦法,市裏邊下過文件,哪一級幹部坐啥車,都是有著嚴格的等級規定的,又不是在下麵山高皇帝遠的窮鄉僻壤,沒人敢明目張膽的亂來。


    當然了,王學平心裏也明白,室內這些人,私下裏,都有好車坐,隻是來路就無法深究了。


    或占用下麵分局的車,或是關係單位孝敬的車,還有的,幹脆就是利用手中的職權,強行攤牌勒索來的小車,這年頭,魚有魚路,蝦有蝦路,市局的黨委委員連部好車都無法“借用”,那就太傷顏麵了。


    現在的問題是,私下裏怎麽用車是一回事情,名正言順的擁有一部進口藍鳥專車,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官場上,混的不就是個臉麵麽?常務副局長耿劍鋒性格比較軟弱,以“老好人”聞名於全局,既不爭權也不奪利。


    梁紅旗在局裏掌權的時候,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才向市委做了推薦,把他推上了市局的第一副手的寶座。


    梁紅旗的心思,耿劍鋒看得非常清楚,老梁不就是防備野心家從背後插刀,才把這個大便宜推到他的懷中麽?所以,耿劍鋒平日裏,百事不管,上班點個卯,就再也看不見他的人影。


    自從商量這事開始,耿劍鋒就一直閉緊了嘴巴,半句話也不多說。


    反正他的位分在那裏,三輛藍鳥車既然要分給班子成員使用,還能少得了他一份?局黨委委員、副局長李斌平日裏也有專車接送上下班,如果梁紅旗還是局長,他也沒啥好惦記的,老梁說了就算,大家服從也就是了。


    用通俗的話來講,李斌是市長司曉東的人,而梁紅旗是市委書記馮所的心腹,書記市長本就有矛盾,連帶著李斌和梁紅旗的關係也非常緊張,他們倆的意見始終無法統一到一塊來。


    可是,當家作主的又是梁紅旗,於是,落到李斌腳上的小鞋,就穿了個沒完沒了,手中不僅屁權沒有,還經常挨訓受氣,這苦日子過得別提多窩囊了。


    現在,局裏的形勢出現了重大變化,梁紅旗去位,少帥王學平上台。


    李斌一直在暗中觀察著王學平的一舉一動,最近,他敏感地現,在南琳調動這件事情上,王少帥和梁紅旗之間,原本就有的矛盾,漸趨表麵化。


    “王局,我有個不太成熟的看法。”


    李斌判斷清楚形勢之後,覺得他應該在王學平麵前露上一手,讓這位少帥瞧瞧他的本事。


    “刷!”的一聲,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斌的身上,大家心裏都在猜測,老李想搞什麽鬼?見王學平衝他點了點頭,李斌潤了潤嗓子,輕咳了一聲,說:“自從王局上任之後,為了局裏的工作,嘔心瀝血,廢寢忘食,其辛勞大家也都是看著眼裏的。


    我想的話,除了王局那部工作用車之外,班子成員需要用車的時候,可以由局辦負責安排。”


    在場的人,除了王學平之外,最年輕的李斌也已是年近五十,這麽些年的官場混下來,多少有些道行,李斌的弦外之音,自然逃不過眾人的眼睛。


    耿劍鋒雖然脾氣好,也不禁來了氣。


    按照李斌的說法,除了王學平之外,另外兩台藍鳥車顯然是誰也無法專用了。


    局裏別的副職倒也罷了,他老耿抗著個常務的頭銜,難道是擺設不成?耿劍鋒不貪財,不攬權,一直與人為善,在局裏有著“婆婆”的外號。


    但是,泥菩薩也還有個土性,他可以不要實權,卻不可能不要臉麵。


    他舍棄了權勢,享受的待遇方麵,自然比常人更高的需要,有失必有得嘛。


    當個常務副局長,啥都沒撈著,不如回家抱孩子算了!王學平聽了李斌的“高見”,馬上意識到,這個老李是個很有些想法的人,看這樣子,隻怕是,他已經把目標,對準了耿劍鋒屁股下麵的那把常務交椅吧?“我說老李呀,即使是輪流用車,也總得有個明確的章程吧?”耿劍鋒心內充滿了危機感,李斌的意圖,明眼人都知道。


    耿劍鋒又想深了一層,李斌這話不是私下裏說著玩的,而是當著全體班子成員的麵,莫非是王少帥想換將?這個念頭一旦浮上腦海,就再也揮之不去,自從王學平上任以來,耿劍鋒一直抱著近而遠之的態度,與王少帥周旋。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是耿劍鋒此時此刻最真實的心跡。


    梁紅旗掌權多年,又有市委書記做後台,勢焰滔天呐。


    王學平年不過三十,就一屁股坐到了副廳級局長的金交椅上,前程一片大好,說不準幾年後就進入省委班子了,豈可輕易得罪?即使王學平暫時玩不過梁紅旗,相信,在何三公子的扶持之下,他也總還有出頭之日。


    這兩隻老虎,耿劍鋒哪一邊都惹不起,這種左右為難的夾板氣最難受了!和耿劍鋒相似,李斌經過綜合分析之後,決定正式投靠王少帥這一方。


    原因其實很簡單,李斌的大表哥在省政府辦公廳裏邊當處長,據他透露出來的可靠消息,站在王學平背後的就是省委副書記、常務副省長何尚清。


    年輕,位高,又是本科畢業,後台還賊硬,青雲直上的四大要件,王學平占了個遍。


    更重要的是,李斌此前一直被梁紅旗踩著玩,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心裏始終存著出口惡氣的想法。


    不管從哪個方麵來看,李斌覺得自己靠向王學平,都是極其明智的選擇。


    “老耿,不就是用部車嘛,何必立那麽細的章程?誰需要,就歸誰使用,按需要分配,豈不是更好?”李斌不陰不眼地堵住了耿劍鋒的嘴,把個老耿噎得直翻白眼。


    王學平點上煙,捧起手裏的竹節杯,吹散了兀自飄在水麵上的茶葉,如果老耿果斷地靠向他這一邊,這個時候,他肯定不會任其坐蠟,怎麽著也要幫其緩頰。


    現在嘛,既然老耿想腳踩兩隻船,下不定靠過來的決心,王學平也就愛莫能助了,悠閑地站在岸邊看戲。


    李斌一直偷偷地盯著王學平的麵部表情,經過仔細地研究之後,他確認,王少帥的臉上沒有絲毫異常的反應。


    在這種場合,一把手不說話,其實就等於是默認了李斌和耿劍鋒對掐的局麵。


    基於這種認識,李斌毫不含糊地乘勝追擊,大聲說道:“老耿,如果你硬要定個啥章程,那就說說吧,乘王局和班子裏的老夥計都在,你拿個主意吧?”耿劍鋒心裏堵得慌,重重地喘了口粗氣,直衝李斌翻白眼。


    很顯然,李斌存的就是挑撥離間的用心,耿劍鋒不過是個名義上的二把手,局裏的大小事務,啥時候輪到他來拿主意了?克製住激動的情緒之後,耿劍鋒漸漸地有些明白了,今天討論的並不僅僅是藍鳥車這麽簡單,他的反應度終究比李斌慢了那麽半拍。


    借著點煙的機會,耿劍鋒迅地冷靜了下來,仔細地分辨著所麵對的局勢。


    由王學平的沉默不語,耿劍鋒覺,這是王少帥對他出的不滿信號。


    耿劍鋒本人對於仕途上,已經沒有太大的進取心。


    可就算是梁紅旗掌權時期,他也不是白白讓權,一無所獲。


    耿劍鋒一家四口人都在ga係統工作,他老婆在市局政治部人事處任副處長,兒子在交管局當中隊長,女兒去年剛剛參警,目前是下麵派出所的一名戶籍警。


    好家夥,耿劍鋒想到這裏,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們全家都是警察,要是惹惱了王學平,那個後果……麵對李斌的步步緊逼,王學平又悶不吭聲,耿劍鋒暗暗叫苦不迭。


    站隊的問題,對於耿劍鋒這級別的領導幹部來說,並不陌生,甚至是其必修課。


    一時間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利弊,耿劍鋒索性不再理會李斌的攻擊,維持一貫的悶嘴葫蘆形象。


    耿劍鋒的反應早在王學平的預料之中,涉及到全家的命運,換誰也得慎重思考一下其中的利弊,何況,王學平的對頭是現任市委常委呢?如果說室內的人裏邊,有誰把王學平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那就非局黨委委員、副局長劉保國莫屬了。


    劉保國原本不過是個小小的片警,因為機緣巧合,無意中破了一樁大案,獲得了時任分局副局長的梁紅旗的賞識。


    經過數年的苦心經營,劉保國步步緊跟著老梁的步伐,從此扶搖直上,一直被提拔為市局的副局長,分管經濟金融犯罪領域的工作。


    這個時代,外人一般都以為治安處很肥,其實,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局內人知道,在整個ga係統內部,劉保國分管的經濟犯罪偵察處,才是油水最足的部門。


    治安處那邊,抓個嫖客或是小姐,不過才罰款幾千元而已,有時候,甚至還需要采取釣魚的方式來撈錢。


    自從改革開放以來,涉及到經濟金融領域的犯罪行為層出不窮,而且涉案的金額越來越高,越來越大。


    根據不成文的內規,視辦案的難易程度,經偵處一般按照追繳回來的總金額的15――3o,收取辦案辛苦費。


    係統內部曾經有這麽個說法,雖然有些誇張,但也差不多是那麽個意思了:經偵處的人要麽不出動,出動吃十年!而且,經濟犯罪和一般的刑事案件不同,犯罪分子大多是些靠腦子作案的高智商群體。


    在抓捕罪犯的時候,經偵口的幹警們,在絕大部分情況下,連槍都不需要往外掏。


    可想而知,劉保國這些年來,過得有多麽的滋潤?可是,自從梁紅旗離開市局之後,劉保國明顯感覺到,他說出去的話,不像以前那麽靈了。


    這一切,都因為市局換了新主人!南琳調動的事情生之前,劉保國雖然有些擔心,但也沒有太過在意。


    現在不同了,王學平蓄意不給梁老大麵子,劉保國本就提起來的那根弦,立時就繃緊了。


    劉保國不是那種沒腦子的傻蛋,他這些年來,利用手中的權力,撈的好處,已經數不清了。


    更要命的是,在很多方麵,劉保國的利益和梁紅旗是密不可分的,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旦出事誰都跑不掉。


    一想起埋在魚塘裏的那近千萬的不義之財,劉保國就覺得膽戰心驚,徹夜難眠。


    今天的班子會,明著是在討論藍鳥車的分配問題,實質上,在劉保國看來,和站隊沒什麽兩樣。


    和中學沒畢業就踏上社會的梁紅旗不同,劉保國當年可是市警校的高才生,腦子轉得賊快,各項成績也都非常優秀。


    劉保國起初還沒太想明白,如今,他已經看懂了,王學平今天玩的這一出,其實是陽謀,借用藍鳥車的歸屬問題,存的是二桃殺三士的心思。


    明明已經看清楚了王學平的“險惡”用心,可是,劉保國挖空心思想了個遍,居然找不出有效應對的好方法。


    額頭上的青筋直冒,劉保國好幾次想插話進來,卻又因為擔心讓人誤會他想搶老耿的位置,猶豫著沒敢輕易張嘴。


    局黨委委員、政治部主任夏辛扶了扶鑲著黑邊的金絲眼鏡,不緊不慢地說:“王局,各位領導,我也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王學平這個一把手,是當然的會議主持,夏辛的提問很明顯是在征詢他的意見,眾人又把視線挪回到了王學平的身上。


    “嗬嗬,既要民主又需集中,我不搞一言堂。


    夏主任,你盡管暢所欲言,即使說錯了,也沒關係。


    如果大家都不表意見,咱們今天開這個班子會,就失去了集思廣益的機會。”


    王學平四平八穩地對夏辛的疑問,作出了回應。


    “王局,各位領導,倒覺得這三台藍鳥車不如都交給局老幹處使用。


    老幹部老同誌是黨和國家的寶貴財富,為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開放事業做出了重要貢獻,也為我市今後的ga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礎,把老幹部照顧好、服務好,是廣大基層幹部和人民群眾的共同願望,也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夏辛張嘴就來個滔滔不絕,講得還都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


    王學平微微一歎,縱觀夏辛的言,通篇沒有半個字是在明麵上反對他。


    實質上,夏辛的這一番話,等於是全然破壞了王學平之前所營造的選邊站隊的氛圍。


    必須盡快把夏辛從政治部主任的崗位上拿下來!王學平耐住性子,麵帶微笑,看似仔細地傾聽著夏辛的言,時不時地還點點頭以示鼓勵,其實他在心裏麵,已經存了盡快搬開這塊絆腳石的念頭。


    劉保國和夏辛同為梁紅旗的左膀右臂,按照一般的道理來說,這兩個人的關係應該非常緊密才對。


    實際上,劉保國和夏辛之間的矛盾很深。


    劉、夏之間矛盾的焦點在於,劉保國貪婪成性,已經展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而夏辛則不太愛財,隻喜歡抓權。


    說白了,夏辛看不起劉保國,盡管他非常的精明。


    物以類聚,獸以群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無論梁紅旗怎麽搓和,劉保國和夏辛兩人,怎麽都無法尿到一隻壺裏去。


    梁紅旗的這哼哈二將有矛盾,王學平是知道的。


    據王學平自己的猜測,這兩者不和,也許是正是梁紅旗樂見的結果。


    在官本位的社會,不管個人是何意願,上位者都非常喜歡采用李鴻章的那種分而治之的做法,防備下邊的人合而謀之。


    ps:兄弟


    本月司空非常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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