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海上空,此刻一片混亂。


    水中亦然。


    唯有黑色巨船之內,熱熱鬧鬧歡笑一片。


    “哎喲還英雄救美!”


    “老牛鼻子你趕緊去救啊!”


    “挨了我賊鷗這一下,就算金丹真人也夠嗆。”左獨眼龍洋洋得意。


    “黑大個你還不下手,到了水裏可是老牛鼻子的天下!”


    “你們瞧好嘍!”黑大個說著一拍儲物袋,光華一閃,空中出現一個方方正正的傀儡。


    這傀儡喚作“十方印”,除去形狀方圓變化,沒有別的本領,唯一的特點便是——沉。唯一的用途便是——砸人。


    “你要把大美人的臉砸花一點點,老牛鼻子跟你沒完!”


    “怎麽會,不是有那小白臉墊背,哈哈哈瞧我的——”


    十方印照著空中下墜的一個半人砸去。


    ——姚請承之前代替張茶茶受到一擊,盡管兩人有所閃避,然而賊鷗爆開,將他兩條腿齊根炸掉,隻能算半個人。


    這次十方印壓頂,張茶茶看得清楚,避無可避,他摟著姚清承在空中便一轉。


    姚清承看不到身後情況,但他看清張茶茶眼中驚懼,雙臂發力,堅決不換方向。


    ——“噗通”!


    張茶茶、姚清承、十方印依次入水。


    姚清承一口血噴到張茶茶臉上。


    十方印沉重無比。


    斷腿之處沾到海水,其痛可知。


    姚清承拚著最後一點力氣,將張茶茶往外推去——推不動!


    “要死一起死!”


    這句話張茶茶在水裏沒法說。


    但是他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堅持。


    ——抱緊!就是不鬆手!


    海水翻湧。


    原本清澈的大海,被高空落下的各種碎塊殘骸,激得渾濁一片。


    粉塵和氣泡不分敵我,一視同仁地混淆雙方視線。


    數條海藻一般的黑索,渾水摸魚,往渾濁中心而去。卻是老牛鼻子的傀儡鎖鏈。


    這傀儡鏈除了自由變鬆變緊,也沒什麽別的本領。


    唯二的用途,在囚室捆人,以及,在床上捆人。


    “什麽玩意兒……死抱著還不撒手!”黑大個嘴裏罵罵咧咧。


    老牛鼻子撫掌:“大黑子,這下你砸了自己的腳,看我將大美人兒手到擒……”最後一個“來”字尚未出口,大船忽然晃蕩了一下。


    “怎麽回事?”


    “幾、幾位真人,此處戰場激烈,又見了修士鮮血,吸引了海獸!”一名築基修士急匆匆跑進來,“水下看不真切,有黑影晃動,似乎是章魚或者海蛇。”


    “章魚?海蛇?”


    幾人先是一愣,隨後滿不在乎:“任憑什麽海獸能撼動這船……”


    巨船忽然又晃蕩了一下。


    “我來應對!”黑胡須起身走出船艙。一隻腳邁出艙門,還不忘回頭調笑:“老牛鼻子和大黑子,你們倆別躲懶啊,要是大美人被海獸擒了,咱莊家可是通殺。”


    “滾吧你!”


    “此地是何處?什麽海獸的地盤?”左獨眼龍想起一事,問。


    他們一路追著雲舟,已然追出數百裏。


    元元海上幾處有颶風眼,幾處有暗礁,幾處有海獸,聯海十八盟高層們人手一張海圖。隻不過有了手下跑腿,一般這個時候自己是來不及細細看海圖的。


    “真人,這裏在海圖上沒有標記任何危險海獸。”築基修士腦瓜靈活,趕緊展開海圖用手點指,“但是,此處往東三百裏,曾經出現過一群箭魚。”


    “箭魚?箭魚算哪門子凶獸?”黑大個不以為然地插嘴。


    “那群箭魚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百年前,或許這百年那裏又孕育了其他海獸,此時被驚動,初次露麵也未可知……”


    巨船再次晃動。


    “大胡子行不行啊?去看看。”


    除了老牛鼻子和黑大個以外,眾人已經不將那一個半人放在眼裏,齊齊往外走去。


    ——一陣猛烈搖晃!


    “真人!大事不好!”


    “講!”


    “海獸將船鑿出了幾個大洞,我等正在全力修補,情況堪憂!還請真人賜下傀儡相助!”


    “什麽?”“究竟是何怪物?”“到底是什麽東西?”“竟然能突破船身禁製!”


    眾人大驚。


    那築基修士搖頭道:“不、不知……”


    右獨眼龍怒道:“連個海獸都看不清,要你何用!”


    力士傀儡出現在那修士身後,雙臂一絞,那修士措手不及,慘叫一聲變為兩截,心肝脾胃腎腸子屎尿和著鮮血流了一地。


    右獨眼龍麵不改色,力士將屍塊舉起,看著海水翻湧處,丟了下去。


    “餌已經下了,看那海獸上不上鉤。”左獨眼龍招出賊鷗傀儡,虎視眈眈。


    一片區域已被鮮血染紅。


    餘之歸視線受阻,靈力如水般迅速流失。


    指揮魚群簡直要了他老命。


    這裏兵荒馬亂,海魚膽小,更知趨避危險,躲得老遠。利誘不成,威逼難度大。


    深海之中到可能有巨獸,然而他目前修為有限,縱然有靈力,禦獸決不足以潛至海底是一方麵。


    另一方麵,海水不同於土層,水有水壓,突然下潛或上升,對人體五髒俱會造成損傷。深海魚類一旦被打撈上岸,大多不能活,也是因為水壓。


    除卻海中巨頭,各種靈獸妖獸以外,能指揮的深海魚類少之又少。


    然而海中巨頭豈是隨隨便便召喚得出?


    因此,當焦急的餘之歸,看見眼前漂來連著腰身的兩條人腿,辨認不是自己人的,到鬆了口氣。


    海上有血食,能吸引鯊魚魚群。


    天無絕人之路。


    餘之歸稍微緩過一口氣,繼續觀察周圍。


    接住他的傀儡是張茶茶那架,此刻在海濤中浮浮沉沉,機械地往外遊。


    ——情況不對。


    沒有看見另一架傀儡。


    沒有看見姚清承和張茶茶。


    這架傀儡的動作……機械?


    之前遇到海浪還會躲避,現在就這麽直勾勾連個姿勢都不改。儼然失了控製。


    張茶茶怎麽了?!


    姚清承怎麽了?!


    餘之歸什麽也做不了。


    ——不、不對,他還有一線生機。


    蛇王!蛇王呢!


    倏然間,一道巨浪直接將他和傀儡拍進了水裏!


    一沉數丈。


    餘之歸拚命抓著傀儡才沒有被甩出去。


    等重新回到海麵,腥臭的海水灌了一嘴,他嗆咳著,嗆咳著,抹去一臉海水,睜眼再看——嚇!


    不遠處,黑色巨船正在漩渦中心,緩緩下沉!


    漩渦之力,帶動方圓數十裏海水,往中心緩緩轉動。


    殘骸,碎片,血肉,傀儡。


    連同餘之歸自己。


    失去控製的傀儡依然往某個方向,頑強移動。


    卻並未在漩渦以外,而是被水流帶著,徑向中心而去。


    這次才是真正的大事不好!


    莫說水壓,便是身邊殘骸推擠,便能將自己壓成肉餅!


    鯊魚呢?魚群呢?


    ——對,海鳥、海鳥!


    海鳥攻擊力有限,然而逃離漩渦……餘之歸已經看到有修士駕著飛行傀儡上天了。


    他不假思索召喚海鳥。


    隔著巨船遙遙相對的另一側,長尾鸏鳥撲騰著翅膀似有所感,要向對麵飛去——被朱煜今狠狠薅了兩把毛。


    “你幹什麽?”張十七和主人分散,正在忐忑——入水太急,加上朱煜今一撞,他腹部的符匣不知出了什麽問題,獵隼竟然召喚不出。


    “你沒看見漩渦嗎?現在過去就是送死!”朱煜今叫道,“我們現在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將來師尊才能找到活人而不是屍體!”


    他拿繩子把鸏鳥拴在傀儡上:“這個家夥雖然我不喜歡,但真打起來,也就它管點用。”


    沒有獵隼的張十七:“……”


    餘之歸沒看到獵隼,沒看到鸏鳥。


    他一邊寬慰自己張十七等人吉人天相,一邊終於喚來兩頭大型海鳥。


    ——漂泊信天翁。


    雙翼展開足有一丈,能在海上滑翔數年之久,視狂風巨浪為遊樂場。尤其在風暴過後,那一片海域簡直是它們的捕食天堂。


    餘之歸拽住一隻信天翁的腳,將自己另外半身的重量放在另一隻身上。


    此刻他十分慶幸自己瘦小輕盈的體重。


    傀儡沉重又無法操控,帶不得。


    當斷則斷。


    信天翁飛起。


    信天翁滑翔。


    “看!主人!”張十七指著天上。


    “這小子真有本事。”朱煜今此刻,不服也是不行。這一兩天跟餘之歸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也瞧出對方的低調。


    “糟糕!他們衝著主人進攻了!”


    張十七忘記餘之歸聽不見,急得大吼大叫。


    然而海浪喧囂,距離又遠,對方依然在四下張望,尋尋覓覓。


    餘之歸努力分辨,終於在一片亂糟糟的水域,看到另外那架傀儡。


    沒有被漩渦牽連,真是太好了。


    姚清承和張茶茶呢?


    他繼續尋找。


    而升到半空的修士們,膽小的遠遠逃離,膽大的還在流連,便都看到了他。


    那些都是痛失巨船,痛失美人,一無所獲,損兵折將的金丹期和築基期修士們。


    “給我宰了那小子!”


    一聲令下,賊鷗傀儡向著信天翁衝去。


    餘之歸聽不到嘈雜,他隻感覺到身後氣浪滾滾。


    回頭,瞳孔倏然一縮!


    依然是——


    血花飛濺。


    骨肉分離。


    鮮血濺進眼睛,視野一片濃重的血紅,胸口劇痛無比。


    身體下墜,疾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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