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之歸和南宮子銘簡單說了幾句後,截斷了通話,繼續前行。


    走著走著,發現情況不對。


    前麵似乎越發擁堵。


    不僅修士們紮成堆,半空中不斷飛出蜂鳥傀儡,看樣子頗有幾分呼朋喚友之意圖。


    出了什麽事?餘之歸忍不住皺眉,他看引路玉簡標注,他們離紫凝仙宗會館很近,近到……


    “我看見會館標記了。”席長天道。


    “哪裏?”餘之歸抬頭張望,無果。


    “就在前麵。”席長天道,“約莫二十丈。”


    餘之歸踮起腳尖……看不到。


    因為人太多,蜂鳥傀儡也太多,遮擋視線的緣故。


    此時席長天雖然掩飾了麵貌和修為,但身高未變,能夠看到驛館門口挑著的紫凝仙宗標識。毫無疑問占了便宜。


    ——縱然餘之歸再怎麽努力,在身高這方麵,他依然隻能無可奈何地、眼巴巴地繼續羨慕席長天。


    想當初他沒有對席長天產生愛慕之意,恐怕和當時對方身材也有些關係。


    餘之歸一邊唾棄自己重色輕友,一邊想著,如果現在席長天還是那般身材,自己會不會繼續猶豫不決。


    隨後他毫不驚訝地發現,身材在道侶這一項裏,並不重要。自己還是會繼續羨慕身材高大的其他男修,但就像欣賞一朵花、一片雲、一方山水,或者一頭天品靈獸。但是也僅此而已,並不會產生除了羨慕以外的感情。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愛美是一回事,道侶是另外一回事。


    當年他也不全因為一張臉一副好身材,就匆匆忙忙答應和姚瞬雨結為道侶的。


    另外,有件事能從側麵證明“身材並不重要”這一結論。幾個月前,餘之歸在思考過後,準備答應席長天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從此以後能享受到“與高大美麗的男子日夜相對”這一美好的便利。


    當然不是說一開始他沒留意到對方皮相,早在餘之歸第一次看到寶庫裏青衣人時,就小小驚豔過。


    然而青衣人變成大長老,再變成好友,繼而變成想和自己結為道侶的好友……帶給餘之歸一個又一個驚訝,完全超過對於相貌身材的關注。


    他迷茫著向穀彧、向張茶茶、向姚清承請教時,也沒有將席長天的身材相貌拎出來重點強調。


    這麽說來自己賺到了。


    餘之歸想到這裏,喜滋滋地又捏了捏對方,往對方身上擠了擠。


    橫豎人多,擠一擠也正常。


    席長天不明所以,不過還是張開手臂護著他。


    於是餘之歸更加放心大膽揩著道侶的油。


    然而人群前行的步伐越來越慢,漸漸停滯。


    席長天猶豫道:“前麵……會館門口隔開一塊空地,大家都圍著空地。”


    前後左右的修士,各個抻著脖子、踮著腳往前看。就連席長天,也不由感到身後有人推擠。


    低空除了往來飛舞的蜂鳥傀儡,還有數十隻蝙蝠傀儡、燈籠傀儡、葵花傀儡等等。看模樣五花八門,用途卻隻有一種:留聲留影。方向也隻有一個:紫凝會館門前空地。


    餘之歸不由向旁邊一位從外麵剛剛擠過來,臉紅脖子粗正在努力繼續往前擠的修士打聽:“請教這位道友,大家聚在這裏,是要作甚?”


    “你不知道?”那修士吃了一驚,“你竟然不知道?”


    “……確實不知。”


    “多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紫凝仙宗大長老要到了!大夥都等著呢!”


    紫凝仙宗大長老,化神修為,閉個關就五百年,出了關突然魂魄元嬰離體,等再次傳出消息,竟然多出一位同生共死的恩愛道侶。


    無論修為,還是境遇,甚至是恩愛,都令修士羨慕不已。


    今天,這位久負盛名的大長老,即將十分水靈新鮮地、活蹦亂跳地、全須全尾地出現在清源城,是以知道這一消息的修士們,成群結隊而至,在會館門口苦候,想見識一二。


    也有懷才不遇的修士,愛好劍走偏鋒,不稀罕按部就班,渴望借此機會入大長老青眼,從此一舉成名,一步登天。


    餘之歸看看席長天,後者撓頭,一臉不知所措:“我……現在去了偽裝?”


    “不可!”餘之歸脫口而出。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亂拳打死老師傅。眼前這人頭攢動的場麵,餘之歸毫不懷疑,即使席長天放出境界壓製,眾修士也敢一擁而上將他扒了。


    更何況席長天這副神遊天外的模樣,真的是……毫無威力。


    怎麽辦?餘之歸看看前方,扭頭看看穀彧。


    “好吧好吧,就知道這種事隻有爺爺我能幹。”穀彧和嘯風踏雪一樣,早就縮小了身形,得了餘之歸的話,它一抖身子,化成一道黃光,往遠處飛去。


    席長天不知所以,餘之歸道:“我前你後,中間小球兒十七雪虎,大家互相拉住,一會兒一塊兒往前跑。”說著他握住餘球的手,“準備……”


    忽地在不知什麽地方,響起一聲尖叫:“大長老在這裏!我看見他啦!”


    一眾修士齊刷刷轉頭。


    那聲尖叫二度響起:“大長老留步!”


    一眾修士忍不住轉身。


    那裏忽然又爆出一陣強橫的修為壓製。


    立刻人頭攢動,一眾修士向著尖叫處移動。


    餘之歸低聲喝道:“走!”


    逆流而上。


    他們四人二虎,一邊不斷說著“讓讓,勞駕讓讓”,一邊終於擠到最前麵,最終得以進入紫凝會館。


    餘之歸先摘下玉玨,元嬰老祖的身份一出來,立刻有修士接待。


    席長天這才去了掩飾。


    紫凝會館瞬間沸騰了。


    在紫凝會館等了許久的三清門長老,先是差點喜極而泣——畢竟能近距離接觸到紫凝仙宗大長老,是許多修士的夢想——隨後又戰戰兢兢,這位大長老怎麽進來的?是從外麵擠進來的!


    盡管大長老本人看起來全然不在意,也不能改變一身青衫皺皺巴巴的事實。


    ——還被人群擠掉一隻鞋子!


    紫凝會館的房間早已備下,三清門長老連忙請兩位先去房裏整理儀容。


    傀儡大會晚一點沒關係,人到了就好,哪怕最後露一麵,也能跟所有人交待了。大長老境界修為那麽高,想來必定事務繁忙,大家都能理解,因此不會有什麽怨言。


    餘之歸擠在最前麵,狼狽程度比之席長天隻多不少,好在他並不急著參加傀儡大會,席長天換衣裳換鞋子,他就往旁邊一坐,先幫嘯風踏雪梳毛。


    忽然窗口黃光一閃,穀彧竄了進來,二話不說先叼開茶壺蓋,一腦袋紮進去。


    它飽飽喝了一肚子水,這才一翅膀飛到席長天前麵,對著鏡子開始梳理翎毛,抱怨:“修士真討厭!”


    餘之歸看著它羽毛淩亂的模樣,抱歉道:“是是,是我考慮不周。”


    “知道就好。”穀彧迅速梳完毛,“我去找斯蔓。”說完便沒影兒了。


    它跟定了餘球,也隻有餘球對它愛答不理,但穀彧似乎十分習慣,常常露出懷念神色。


    餘之歸對此不以為意,朱雀鳥自來便以雌者為尊,穀彧能有此反應實屬正常不過。


    席長天洗了把臉,換了一件青衫,又換鞋襪,就算整理完畢。


    他一回頭,正好看見餘之歸在窗邊支起鏡匣,打散了頭發重新挽發髻。


    紫凝會館給他安排的房間,無論形狀大小、無論家具擺設、無論整體或細節,必定是頂頂好的。


    上午陽光明媚,透過薄如輕煙的窗紗,灑落餘之歸一身溫暖柔和。


    席長天心癢癢的,忍不住雙肩一動。傀儡臂飛出,接過餘之歸手上角梳,沾了些許木樨清油,慢慢梳攏。


    餘之歸端坐,信手把玩發簪,用眼角餘光看著席長天晃晃蕩蕩走來,坐在自己對麵,不錯眼珠地盯著自己看。


    “看什麽?”


    “看你。”


    餘之歸笑:“你天天看,有的是時間看。還不下去招呼三清門長老麽。”


    “喔。”席長天應了一聲,忽然探身,親了親餘之歸嘴唇。


    隨後他快步走出房間。


    ——當然,傀儡臂隻是稍微抖了抖,繼續留在原處梳頭發。


    雖然依舊笨手笨腳……餘之歸看著整理後比整理前更淩亂的發髻,好笑地拍拍傀儡臂,自己二次動手。


    傀儡臂兩隻手掌,掌心相對,十指絞在一起,看起來竟然有些惶惶然。


    餘之歸甚至都能想象席長天一臉懊惱的模樣。


    他拉過兩隻手,挨個兒在掌心親親。


    隨後,不知怎麽想的,餘之歸玩心大起——拉著傀儡臂,往對方掌心嗬了口氣,舌尖輕輕舔了三下。


    一;


    二;


    三——


    正在和席長天說話的三清門長老,剛剛被席長天空蕩蕩袖管嚇了一跳。


    他心情尚未平複,便又見這位傳說中思緒虛無縹緲,性格難以捉摸的大長老,忽然全身一哆嗦,僵如木雞。


    “席長老?席長老?”


    兩條傀儡臂掉在餘之歸懷裏,簡直不會動了。


    席長天在三清門長老麵前,也簡直不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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