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遠應付那些朝廷要貴倒是挺有手段,不過長公主的套路實在是詭譎多變,林致遠沒挺住幾天,就強迫自己,“舊疾複發”叫韓勝從京城裏給自己尋了不少新鮮士林學子的文章在家研讀。


    長公主少了誰都一樣自在,倒是慧怡郡主曾經親自拜訪過兩次,對林致遠的身體有些擔心,黛玉全程陪著,心裏總是犯嘀咕,說這個慧怡郡主對哥哥有什麽吧,黛玉又看不出來,人家熱心實在是切切實實能感受到的,完全不摻雜什麽扭捏或者愛慕,可要說沒什麽,郡主又對哥哥太好了些。黛玉小心思惴惴的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了迎春。


    迎春聽了,笑的前仰後合,氣的黛玉甩袖子要走,迎春這才拉著黛玉討饒道:,“好妹妹,你別生氣,我不過是覺得你這小腦袋啊,整日都想什麽呢!”


    黛玉頂不服氣:,“我哥哥怎麽了,別說配郡主,就是配皇家的公主也是綽綽有餘。”


    迎春鼓著大肚子,嚇得一把捂住黛玉的嘴:,“好姑娘,這話也是亂說的?”黛玉也怕迎春真的有了閃失,便輕輕的將那手拂下,按了迎春在位子上坐好。


    迎春嗔著黛玉:,“我是長公主的兒媳婦,和她打交道的時日遠比你多,聽殿下身邊的嬤嬤透露過,慧怡郡主將來的夫君要麽是侯爺世子,要麽就是郡王世子,總少不了個世代罔替的頭銜,表哥這一點就不符,你啊,實在是想多了。”


    ,“真的?”黛玉遲疑的看著迎春,其實心底對自己的想法也不自信,然而越是不自信,黛玉心中的揣疑就越多,像小蟲子似的在自己的心頭上咬的癢癢,恨不得登時逮住慧怡郡主,也不分什麽禮數,追問郡主到底是什麽意思。


    黛玉黑珍珠似的眼睛轉了轉,問著正吃的津津有味的迎春:,“二姐姐,這蜜釀桂huā糕味道如何?”


    蜜釀桂篌糕是碧蝶新學的一道菜色,這丫頭現在隻要一得空閑,就要跟著管媽媽學手藝,迎春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補,聽黛玉這麽問,有些難為情的笑道:,“這幾天huā姐兒還說,我到了妹妹這兒吃的好,住的好,連氣色也更加紅潤了。”


    黛玉調皮的端起剩下的多半盤子蜜釀桂huā糕,咯咯笑道:,“二姐姐先把這盤子勻給我,我有大事要辦!”


    迎春眼見黛玉一溜煙兒似的出了房門,苦笑的搖搖頭。且說黛玉、


    急匆匆的往長公主那院去,一路上還不忘重新擺正吃了好些的熱糕。黛玉滿意的看著規整有序的盤子,儼然又是新出鍋的一碟嘛!


    ,“慧怡姐姐,你在忙啊?”黛玉站在門檻外,就見郡主獨自一人在擺弄個小竹籃子,裏麵裝滿了桂huā。


    慧怡郡主粲然笑道:,“是林妹妹來了,快進來坐。”慧怡手上的動作沒停”“這籃子是在村裏劉姥姥家得的,真真是沒想到,老人家手那樣粗,可活計卻做的這樣精巧,我和母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劉姥姥就將籃子編好了。”


    慧怡邀功似的將已經插好鮮huā的籃子往黛玉麵前一堆:,“怎麽樣?


    是不是很香?我請玨哥兒他們幫我采的,把這huā籃子送到林大哥那兒去,看書的時候屋車都是香的,這樣心情也好。”


    玨哥兒幾個現在上樹的本事堪比猴子,三不小心就不見了人影。


    黛玉訕笑的將糕點交給慧怡,一邊把玩著huā籃,一邊不經意的問道:,“慧怡姐姐,我哥是個粗人,不懂得賞huā,這麽新鮮的桂枝,不如擺到我屋子裏去吧!”


    慧怡正色道:,“這可不是姐姐小氣,你不知道,這生病的人身子骨的痛是小,ā能解煩憂!”


    ,“慧怡姐對我哥可真好,什麽事兒都想著他!”


    慧怡郡主聽黛玉這話就覺得意思不對勁兒了,臉難得一紅,嗔道:,“混說什麽呢?”


    黛玉心道,做人還真是奇怪,說到自己的婚姻大事的時候,黛玉、


    便覺得扭捏,可要是給哥哥問媒,黛玉反而舍得下這樣薄薄的臉皮兒。


    黛玉忙將大門輕輕掩了,貼在慧怡郡主身邊,偷偷的問道:,“好姐姐,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啊?”慧怡郡主不說話,隻是低著頭去擺早卜竹籃,等被黛玉催問的緊了,才訥訥的說了句:,“妹妹難道不知,皇室的女婿都不是那麽好當的?”黛玉被哽住了半晌,興衝衝的念頭被澆了盆冷水。黛玉承認,自己喜歡慧怡姐姐,人漂亮,心腸又好,對人體貼,要是哥哥喜歡她,自己是一百個滿意。可慧怡姐姐說的也沒錯。


    黛玉原本以為,自己的嫂子差不多就是沈大哥的妹妹,無論哪一個都好。可七公主和侯爺從來沒跟哥哥說過這樣的話題,


    不久前,嫣然姐姐還說了親事,好像是錢塘望族子弟。人家那時候都不願意來自己家說親,更何況現在哥哥形似沒落,皇上半點要起複哥哥的意思都沒有。


    黛玉長歎一聲:“唉,要是慧怡姐姐生在普通人家就好了。


    ”貌似抱怨的一句話,其實卻充滿了試探。


    慧怡郡主一怔,一朵潔白的桂huā便從枝條上輕輕脫落了下來,掉在桌麵上。普通人家林妹妹這一句話真是說到了自己的痛處,她但凡有個普通的母親,父親也不會鬱鬱寡歡一輩子,一家人也不會用半堵牆隔了十幾年,一個姨娘也不會在家裏興風作浪。


    慧怡郡主陡然生出一股寒氣,自己的命運會不會也像母親一樣,因為強勢的娘家而終身不得幸福?


    郡主打了個哆嗦,黛玉忙問:“慧怡姐,你怎麽了?”


    慧怡郡主緊緊抓住了黛玉的手,像落水的孩子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可抬眼見到黛玉眸子中的善良,又覺得自己的一切秘密像是被剖光了似的擺在黛玉麵前。


    慧怡郡主難堪的放開了黛玉的手,悶悶說道:“勞煩妹妹將huā給林大哥送過去吧,母親那裏午睡也該醒了,姐姐先過去看看。”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黛玉無精打采的拎在竹籃子往林致遠住的前院去,彼時林致遠正愜意的躺在大搖椅上,一手捏著把精致的紫砂壺,一手舉著文集看的津津有味,旁邊的huā桌上還擺著一模一樣的蜜釀桂huā糕。


    “唉!”黛玉長歎了一聲坐在林致遠對麵的圓倚上,拄著下巴,眼睛盯著桂huā糕。


    林致遠笑道:“怎麽?小丫頭讒糕了?多大點年紀,還歎上氣了!”黛玉、“啪”的將小竹籃往桌上一放,別說,huā香還真衝鼻子,遠遠蓋過了糕點的香味。林致遠嗅了嗅:“妹妹做的?”


    林致遠還不記得黛玉有這樣的好手藝,多半是家裏哪個丫頭。


    黛玉的視線就從熱糕上挪到了哥哥身上,“慧怡姐姐送你的,說是你看了,心情也會好。”


    林致遠正原本捏huā的手指倏的縮了回去,黛玉何曾見過哥哥這樣的窘況,不由笑道:“慧怡姐可是大好心,怎麽哥哥反倒不領情似的?”


    林致遠忙問:“你拎這東西的時候沒叫長公主瞧見吧?”黛玉搖搖頭,林致遠釋然道:“哥哥可不是不領情,而是怕領錯情。”


    林致遠現在明白了,長公主就是個甩不掉的牛皮糖,誰沾惹誰倒黴,自己這不就老老實實的呆在莊子裏稱病?林致遠甚至有點擔心,這樣弄下去,遲早假病也得憋出真病不行,得找個辦法將曲家的人弄走。


    黛玉不知林致遠的心思,隻是悶聲道:“我覺得慧怡姐姐就很好。”


    “傻丫頭,哥哥不是說郡主不好,而是咱們終歸是兩條路上的人,今後回了集城,能見幾次麵?眼下的交情誰敢擔保一輩子!”


    黛玉知道哥哥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猶不死心的說道:“那個姚承允不是也娶了郡主嗎,我看也挺好,沈大哥還傳回來消息說,彈劾的大臣們都熬不住皇上的決心,已經棄械投降了!我看皇室的規矩也未必就成一成不變。”


    林致遠笑道:“那是因為姚承允娶的是位郡主,而非公主”更不是身份最尊貴的長公主。何況,那位紅霞郡主還是越級得來的,所以朝臣們雖心中不服,但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與皇上鬧僵。另外,姚承允也有真本事,這人我打過幾次交道,有些不可一世,對了,他不還是妹妹的親戚?我記得當初在蘇州祭拜宗祠的時候,姚家有人去過的。”


    黛玉冷哼了兩聲,顯然對林致遠提的那門子親戚很是不屑。


    “哥哥,要不,咱們回京城吧!”黛玉總覺得現在的生活也哥哥心中的宏圖是天差地別,窩在小小的黃家莊,哥哥大誌難酬。


    誰知林致遠卻淡然的說道:“京城是一定要回的,不過卻不是此時。皇上如今重用姚承允,我貿然回去隻會淪為同僚中的笑柄,好些人已經看我不順眼,哥哥何苦找這個氣受?”


    黛玉忙問:“哥哥心裏有主意了?”


    林致遠放下了紫砂壺,穩穩的吐出了一個字:“等!”


    等天時,等地利,等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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