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棘城外,端木辛身著銀白鎧甲,手持玉虎神槍,騎在白虎之上,襯著他豔勝女子的姿容,通體恍若玉雕銀鑄一般,雖然個子稍嫌矮小,卻也顯得威風凜凜。許三娃高舉赤龍戰旗,緊隨在他身後,血紅的旗幟迎風飄揚,上麵的龍紋仿佛要騰空飛出一樣。雪貅、日南、扶羌、巨錘、紅淄、血骨、花麵七族聯軍齊刷刷地排列在他們二人身後,整裝待。端木辛略一回,想到如此整齊的隊伍,昨日還是散漫不堪、不聽號令,但是經過一番整頓、嚴肅軍令,將包括那霸、紅淄族第一勇士亡襄子、日南族族長次子伏於嬰在內的十九名遲到將領梟示眾之後,這些生蠻族人終於認識到服從號令的必要,一改往日的故習,變得如臂使手一般,令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號令三軍的快意。


    紫棘城內的箭塔上,葉道凡遙望著城下的聯軍,對站在一旁的易天行輕聲說道:“你真的不跟去?”


    易天行微一撇嘴:“在這城下有一萬五千名士兵,其中有兩千人配有甲胄利器,雖然訓練尚需加強,但是閣勒蠻族不過區區一千之數,衣不遮體、取石為兵,作戰更是一群烏合之眾,這樣以眾擊寡、以強淩弱的戰爭,還需要我去插手嗎?”


    葉道凡微笑道:“話雖如此,但是生蠻習慣了單純靠勇氣、力量拚殺以決勝負,所謂領,不過是帶頭衝向敵人的勇士而已,現在要他們聽命於將領,按照戰術安排作戰,恐怕會不習慣,總要給他們適應一下比較好。”


    易天行道:“所以我才拿實力弱小的閣勒蠻族開刀,讓他們練練手,體驗一下怎樣做為軍隊而不是個人上陣廝殺的滋味。就算小辛處理不當,還有小善隨行呢,保障已經足夠了,不用我親自出馬的。”


    葉道凡道:“閣勒蠻族的確是弱了點,但是羌風族呢?這七個部落都是剛剛學習打仗,如果領指揮不當,反而不如他們以前各自為政、見人就殺來得簡單方便。這些人頭腦簡單、甚少深思,如果因此敗績,以後要他們相信兵法就困難了。”


    易天行笑道:“這點葉老放心,等滅了閣勒蠻族,我會暗中潛去監控小辛指揮軍隊的,如果一切順利,我就不出麵,如果小辛的決定出現失誤,我再糾正不遲。不過現在這幾天,應該沒有我什麽事情,我打算抽空去芙蓉城走一趟。”


    葉道凡聞言一愣,阻止道:“不妥!芙蓉城乃是白象王朝府,能人異士輩出,又是你自幼生長的地方,熟悉你的人很多,無論你如何易容喬裝、精心布局,還是容易被人認出原來身份,此舉太過冒險,公子千萬三思!”


    易天行眼中露出一絲淡淡的哀傷,沉聲道:“五毒教在蜀州是個不能忽視的勢力,我必須掌握他們的真實動向,以免被反噬一口,所以此行並非無故。”說著悠悠一歎:“小辛此番征討得勝歸來,我就論功封他為蠻郡兵馬大元帥,明年之內,我將赤龍聯盟在蠻郡的諸般事務理順,然後就將統一生蠻的擔子扔給他,自己離開蜀州。”聲音頓了一頓:“芙蓉城是我故鄉,那裏留下了我很多回憶,我也很想在離開蜀州前,回去看看老朋友。”


    葉道凡道:“老朋友?元世盛?”


    易天行點了點頭,感慨道:“是啊,元世盛。本來,我們的目標大體一致,應該可以並肩作戰的,可惜……嘿,說這些幹什麽。”說著聲音一提:“他們兩兄弟不可能私下爭一輩子,我從商家那兒得到消息,元世勳已經有些等不及了,估計他們雙方最近都會有動作,我想看看他在元世勳的壓迫下,勢力培養得如何了?”


    葉道凡盯著易天行:“如果他處於劣勢呢?”


    易天行淡淡地道:“雖然決裂了,好歹曾經朋友一場,我就替他做點事情吧。”


    葉道凡歎道:“你既然與元家仇深似海,又覺得元世盛比其父兄更有才能,何苦如此呢?任由他們自相殘殺不好嗎?”


    易天行仰望天:“元世勳是個自私自利的蠢才,而元世盛是個把國家看得比自己重要的人。目前的形勢,隻有元世盛登基,才能為我心目中的蜀州奠定富強的根基。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難道不也是為了這個目標嗎?於公,我不能因為私怨而不顧大局;於私,我要借元世盛的手完成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他不能輸給元世勳。”接著冷冷一笑:“不過他如果淪落到需要我幫忙,就未免太讓我失望了。我心目中的元世盛,仍然是當年琅環仙府中那個鋒芒畢露、才華橫溢的天才少年。”


    葉道凡道:“話雖如此,怕隻怕養虎為患。”


    易天行輕輕一笑:“我是寧喪虎口、不與羊同的人。無論是我的敵人,還是朋友,我都不希望他們是懦弱無能的人。就算元世盛以後殺了我,也比讓元世勳這種白癡把我的祖國弄得亂七八糟、前途黯淡的好。”


    葉道凡眼露異色,頗有感觸地道:“你很像老夫認識的一個人。”


    易天行哦了一聲,詫異道:“誰?葉老接觸的人,似乎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


    葉道凡唏噓道:“卿上將軍。”


    “風帥?”易天行吃驚道:“我還以為他隻是一名單純的軍人,想不到……”


    葉道凡雙眼一紅:“卿上將軍與老夫當年同赴京師考武舉,在客棧偶遇,一見如故,當時老夫即為其一心為國、不顧其身的心胸氣度折服,自動放棄了考試,立誓追隨他左右,幹一番利國利民的事業。當時先皇在位,國富兵強、天下歸心,我們奉命狙擊擾邊的北狄諸族,數百年困擾我神州的北方邊患為之一清。二十餘載戍邊生涯,卿上將軍獲賞,盡歸三軍;獲罪,一人承擔;軍困危城,不棄百姓;舉賢納能,達於天聽,言行廿載如一,沒有一件事情有違與老夫初見時透露的誌向。”聲音忽然一哽咽:“當時……當時……真是老夫最欣慰的日子,看到神州北部邊民臉上洋溢的笑容、目光中的崇敬,老夫真有此生無憾的感覺。”說著聲音忽然轉厲:“可惜先皇英明一世,晚年卻為豎子蒙蔽,把盧乾這個好大喜功、誌大才疏的混賬當成可以繼承遺誌的人選。當時卿上將軍看穿了盧乾為人,是極力反對這個決定的主要官員之一,結果……結果……”話音到此,已經言不成聲。


    易天行感受到葉道凡異樣的情緒,皆因從未從他口中聽到過先皇之類的字眼,也從未見一向冷靜多智的他如此激動,心頭暗自一歎,接口說了下去:“盧勇為了給兒子鋪路,起了殺心。北狄方麵預先得到消息,占據先機,趁你們急行千裏、困弊不堪之時伏擊,結果全軍覆沒,你因為時染風寒、未能隨軍,故得以身免。”


    葉道凡狠狠地道:“不是先皇,應該是盧乾的黨羽所為。”


    易天行搖了搖頭:“盧乾之所以能夠得到盧勇的青睞,就是因為他善於揣測盧勇的心思,什麽事情都處理得恰到好處。當時的情況,如果他暗算朝廷重臣,怎麽可能瞞得過盧勇?以盧勇的性情,有人在他背後耍手段,必定為之所忌,平日再疼愛的人也不會有好下場,哪裏輪到他登上帝位?唯一可能,就是盧勇親自下令。”


    葉道凡身體一震:“不會的,先皇……”聲音嘎然而止。


    易天行知道葉道凡忽然意識到一直信任尊敬的君王可能是殺害自己摯友的元凶,心情複雜,當下輕歎了一聲,也不多說。就在此時,城下傳來洪亮的吼聲:“出!”


    ***


    易天行使用石嶽給他的通行證,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天猞城。天猞城作為白象王朝最靠近生蠻部落的城市,高牆堅壁、軍備充分,乃是蠻郡第二軍事重鎮,率軍鎮守該城的隋師恭沒有任何懸念的是石磐的嫡係親信,因此易天行到了這裏,便直奔總兵府,打聽消息。


    甫一見麵,易天行便感受到隋師恭身上散的真氣,宛若萬箭齊一般,朝著自己不住激射,觸體生疼,心頭暗自一凜:“隋師恭果然名不虛傳,不愧是蠻郡第二高手。”


    虎目熊腰、身長九尺、一臉彪悍之色的隋師恭仔細打量了易天行一番,洪聲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本官還是第一次見到十餘歲的少年可以在我的破玉玄罡麵前,可以悠然相抗、神態自若。就算是二皇子殿下,當年也是全力抵抗才得過關。”話音一落,易天行身外的真氣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易天行微笑道:“隋總兵居然連元世盛也掂量?”


    隋師恭傲然道:“我們蠻郡人,隻服英雄好漢,管他什麽身份,沒有能耐的人打了招呼就趕緊滾開,不要在我麵前晃悠!”


    易天行翹了個拇指道:“好漢子,嗬嗬!不過上次隋總兵與元世盛見麵,他年紀肯定比我現在還要小些,說到內力修為,我可一直稍遜他一籌,小子大我三歲真是沒有白大。”說著話鋒一轉:“我托人帶給你的信……”


    隋師恭道:“看了,已經通報石公子。現在在蠻郡之內,你大可任意行動,我保證你通行無阻。不過出了蠻郡,你也知道,南郡赫連沙跟我們柱國脾氣差不多,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能讓他知道。”


    易天行點頭道:“通行南郡不需要有人照應。南郡地方不大,我扮作商旅趕路,走快點一日即可走穿,隻要我有蠻郡沿途關隘的正式通關文碟,自己再注意一點,應該不會出岔子。”


    隋師恭道:“嗯,的確如此。不過進了芙蓉城,萬事小心,近年來,無論皇上、太子還是二皇子,手下都網羅了一些擅長追蹤捕盜的高手,尤其是二皇子方麵,你也知道衛非是什麽出身。”說著從茶幾上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通關文碟:“這文碟上麵,蓋有沿途需經地界的所有公印,通行時間也算好了的。”


    易天行道了一聲謝,從隋師恭手中接過文碟,轉身告辭而去。


    離開天猞城之後,易天行避開官道,施展輕功向北飛奔,轉瞬間已經跑了大約三十裏路,忽然感覺到身側氣機略微波動了一下,心中一動,斜向掠出三丈,停了下來:“誰?”


    隨著一聲輕微的咳嗽,人影一晃,羅仙客蒼白的臉龐已經出現在易天行麵前:“盟主。”


    易天行沉聲道:“你受傷了?”右臂一伸,便搭上羅仙客脈門:“金精鬼手?劉金雷幹的?”


    羅仙客苦笑著點了點頭:“是的。”說著冷冷一嗤:“不過他也沒有撈到好處。”


    易天行伸手入懷,摸出一粒丹藥遞給羅仙客:“這是藥王穀的天龍護心丹,治療內傷靈效無比。”


    羅仙客手掌一推:“沒有必要,我的傷都調養得差不多了,如此靈藥,不要浪費了。”


    易天行猶豫了一下,收回丹藥:“跟我去天猞城,我給你開幾個藥方,你照單煎藥服用,不出三日,即可痊愈,屆時再去玄湯穀與車兄他們會合。”說罷拉著羅仙客便往回走:“你怎麽與劉金雷打起來的?”


    羅仙客奇道:“盟主不先問我沮熙族方麵的事情?”


    易天行嘿的一聲:“急什麽?此事並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明的,到了天猞城安頓下來再說。”


    羅仙客道:“我路經芙蓉城之時,正趕上劉金雷易容出城。這家夥沒有投奔劉家之前,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主兒,與我有過一麵之緣,不知道是我們誰運氣不好,他的易容沒有瞞過我的眼睛。”


    易天行嗬嗬一笑:“他做賊心虛、搶先出手?”


    羅仙客搖頭道:“是我覺得他可疑,劉家的人私自進京一向為朝廷所忌,劉金雷突然現身芙蓉城,又易了容,肯定有問題,所以就跟蹤下去。結果被他察覺,然後就動起手來,我胸口挨了他一掌,他腦袋挨了我一掌。”


    易天行笑道:“這個生意做得!對了,他身上有什麽線索嗎?”


    羅仙客道:“有封信,是劉宗寫給劉忠、劉義二人的。”


    易天行眼中異芒一閃而逝:“劉家想趁著元成邑二子爭權之機渾水摸魚還是……?”忽然住口不言,轉頭望向羅仙客。


    羅仙客低聲道:“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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