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寒風寧,雪落靜無聲。舒殘顎疈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來的並不算太晚,雪從昨晚戌時下起一直到了次日黎明才停了下來,一夜宛若都輾轉反側,閉眼睜眼都是奄奄一息的宸妃,這些日子福王都在書房忙碌,晚上很少過來,因而宛若都是獨臥獨眠,實在孤獨了她就把女兒抱在身邊,女兒在身邊也是她慢慢長夜的安慰和溫暖。


    因為想看雪景宛若特意起的很早,其實她整晚都沒怎麽睡好,醒時滿臉倦色,簡單的梳妝打扮了一番宛若就推門朝院子裏走去,推開門頓時被眼前的雪景醉了,眼前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讓她喜不自禁,而幾個丫鬟婆子正在院子裏清掃,被雪覆蓋的青石路不知不覺之間露了出來,厚厚的積雪堆在了路的兩旁,幾顆梧桐樹上掛著沉甸甸的雪花,仿佛連理枝頭花正開,雪地上還有深深淺淺的腳印,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這紅日白雪遙相呼應,紅妝素裹,分外妖嬈,偶爾的風吹起片片雪花,那點點白色在風裏翩翩起舞,宛如站在琅琊下麵靜靜的欣賞著今冬季的第一場雪,對於宛如而言雪花總是與之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曾記得雪花飛舞時候自己與鍾離文俊人海初見,次年的同一天依舊是雪花漫天自己的女兒茜雪提早來到了這個世上,然而去年自己去了邊關,未能看到雪花飄飄,今年在看這雪漫天涯恨天晴的時候不免更加的感慨,別有一番情愫在其中。


    春紅看到宛若一直站著怕她凍壞了就忙從屋子裏拿出了一件野鴨子毛的鬥篷給她披上,“王妃還是回屋子裏吧,可別凍壞了。”


    麵對春紅的貼心宛若感激的一笑,很是輕鬆的說,我沒那麽嬌貴,好歹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真的想多看兩眼,春紅你還記得嗎去年這個時候你我正在邊關,那兒無雪,而且成天的飛沙走礫。回憶起去年那一段邊關的生活宛若很是感慨,雖那兒環境惡劣,可是在那兒她的一些記憶也是刻骨銘心的,她與福王每日相伴,常常時時相隨,嬌羞不怕人猜,和衣睡倒君懷,雖然也有過一些不愉快,可也隻是滄海一粟而已,那時候福王遠離朝廷,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兒女私情之上,宛若要的就是這樣你儂我儂,舉案齊眉的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同府難相見,他總是來去匆匆,如今福王為了自己的大業幾乎把兒女私情拋一旁,這樣的冷落宛若無可奈何,她知道若想與君長相久,自己必須犧牲小我,成就他的帝業如畫,因而一切的孤獨寂寞宛若都忍者,承受著,人前歡笑人後傷,愁到更深枕上流。


    宛若欣賞了一會兒雪景正打算去莫宇軒給蕭太後請安的,還沒等她走,就見平兒急匆匆的來到了麵前,“平兒你這麽早過來是不是有特別緊急之事啊?”宛若看到平兒有些慌慌張張的,很顯然是出了什麽打事,刹那間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她不願意去想念頭。


    平兒邊喘著粗氣邊說,宮裏頭剛剛來人了說,說宸妃晏駕了。


    “平兒你說什麽?”宛若明明聽真切了,可她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交叉在一起的手突然分開了,眼淚頓時從眼眶裏滑了出來。


    平兒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末了又寬慰宛若說,王妃也莫太難過了,雖然你和宸妃好過一場,可她畢竟做出了傷害王妃之事。


    平兒不知道如何安慰宛若,昨日宛若入宮去看宸妃的事她已知曉了,知道宛若已經原諒了宸妃,而如今聽聞好姐妹香消玉殞的惡號重情重義,情比天大的宛若自然是時無法承受的。


    平兒的寬慰宛若聽在耳中,可是心早已疼痛到窒息了,她沒有想到宸妃就這麽走了,人生無常,世事難料,這生死卻隻是在一念之間,宸妃不過才二十一歲,正是風華絕代的年歲,可她卻做了土,“平兒你可知宸妃何時去的?走的可安詳?”宛若泣問。


    平兒道;“我聽來人說宸妃約莫是在兩個時辰之前走的,而且是在睡夢裏告別人世的,這也算是善終了,其實宸妃也不算一個令人痛恨的壞女人,利用犧牲好姐妹來取悅皇上,想想也算可悲的。”對於宸妃之死平兒沒有絲毫的悲痛,隻是對其紅顏薄命心生憐意,對於曾經為得帝寵而出賣友情卻未能換來花開不敗而悲哀。


    聽平兒說宸妃是在夢裏去世的稍稍寬了心,就如平兒所言也算是善終了。


    “我要入宮去看宸妃最後一眼,平兒你隨我去吧。”宛若流淚道。


    平兒點點頭說,一切都依著王妃。


    宛若換上了一身素服,由平兒和春紅陪著坐車直奔皇宮而來。


    此時安寧宮到處都肅穆一片,老遠就能聽到宮女太監的哭聲,悲悲切切,淒淒慘慘。宛若仿佛站不穩當了,平兒和春紅在一旁攙扶著她一步步的往裏麵走。


    此時蕭皇後,西門貴妃,德妃,麗妃等都在安寧宮,她們臉上的表情也很是凝重,雖然這些後妃們平日為多帝寵而相互妒恨,各懷心事,可是如今麵對做了土的宸妃往日的是非恩怨一筆勾銷,同為女人,同為深宮無好況,君心不久長的嬪妃,她們也不免為提前到殘的這朵曾經恨不得永遠消失的花兒而憐傷。


    宛若與蕭皇後等後妃們相互見過禮之後她直接來到了安防宸妃的靈床前麵,此時宸妃已被人放在了一張搭好的木板床上,她直挺挺的躺在那兒,卻感覺不到了這木板床的硬,房門敞開著,一陣陣寒風放肆的吹進來,吹的蓋在宸妃身上那薄薄的白色床單好似海平被風吹似的,層層漣漪,這樣的冷風吹在骨肉上刺骨的疼,可如今宸妃卻也感覺不到了,她緊閉雙目,骨瘦如柴的手在身體的兩側平放著,她就這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安穩的睡著,任爾東西南北風她都不會醒來的,也許是她這一生睡的最安穩的時候,她倒是睡的安穩了,可是活著的人在她睡著之後悲痛欲絕。宸妃不到兩歲的兒子慕容明輝被小宮女抱著在一旁,小家夥安靜在宮女懷裏,她的臉上依舊是天真,儼然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麽,儼然不知自己與母親已陰陽兩相隔了。


    看到宸妃睡的如此安穩宛若的眼淚再也把持不住了,她附在宸妃的靈前放生哭泣,“雲袖,雲袖你怎麽就這麽走了了,就這麽離開我了,你不是說要好好補償對我所犯下的錯嗎?你還沒有來得及補償我就走了,你好狠心,而且小皇子還不到兩歲你怎麽忍心丟下他離開啊,你不是說為了兒子可以赴湯蹈火嘛,可你怎麽失言了?雲袖,我求你,求你不要走好嗎?我們的姐妹情不可以這麽短的,我們說好了要一輩子的,雲袖你快醒醒,看看我,我是宛若,我是你最好的妹妹啊,雲袖……”這一刻宛若再也不想壓抑自己了,對著永遠都不可能醒來的宸妃縱聲哭泣,徹底的釋放著自己的悲傷,同時還要這些年來自己經曆的種種,自從父親去世之後都就不曾哭的如此放肆過,如此徹底的發泄過自己的內心,而如今借著宸妃的死她徹底的釋放了一回,她哭的身體不停的顫抖,而眼淚依舊不停的流淌,仿佛決堤洪水,用盡全身力氣也無法堵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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