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傑每日窩在小公寓裏,大奔的使用權落在蘇文手上。每日忙著工地公司和公寓,三點一線的蘇文,立馬瘦了一大圈。原本磅礴的美林湖劇院,此刻像塊大黑缽,頹喪地倒扣在地麵,冷風吹過時,帶起若有若無的焦味。蘇文撥了好幾次劉海,卻總是在下一秒繼續被刺眼睛,幹脆放棄,心想著有空得去理個清爽的頭發。


    鄭吳雨火紅的保時捷停在工地邊,很快被覆上一層飛灰。


    由於開盤的意外,鄭吳雨帶著蘇文立即修改了後麵幾期的方案,聯合創源的眾員工商討對策。一時間,大家都是風塵仆仆,連杜博彥都不得不親臨現場,視察指揮。


    蘇文在簡易的施工棚裏給杜博彥煮茶,杜博彥拿著後期的企劃案,戴著無框的眼睛看著,頗有現世諸葛亮的意味。


    杜博彥放下企劃案,看著蘇文的側影,道,“杜傑傷怎麽樣了?”


    “好多了,叔叔,不用擔心。”蘇文這才想起,似乎自從杜傑受傷,他家裏還未有人去探望過。蘇文試探地問道,“要不叔叔今晚去我們那,看看他?”


    杜博彥拿起企劃案繼續看,瞟都不瞟蘇文一眼,道,“不用了。”


    蘇文怔住,說不出是失落還是悵然,隻是這麽定定地站了許久。杜博彥頭也不抬地道,“沒死就好,不用那麽寵他,他長這麽大,這次傷得算輕的。”


    蘇文給杜博彥燙好茶,徑自出門,用力吸一口帶著焦土味的冷風。鄭吳雨攜著一身的灰塵踱到蘇文身旁,摸了摸他腦袋,道,“下班了我跟你走。”


    蘇文看向老總。


    鄭吳雨眨了眨吊起的丹鳳眼道,“去看看你金屋裏那隻受傷的嬌。”


    杜博彥走的時候,特地去蘇文的臨時辦公室打招呼。他身後,許慈,大馬,小c,蘇文認識的、不認識的,跟了長長的一隊人。蘇文瞠目結舌地目送了杜博彥,就見老總靠著門框“嘖嘖”道,“這陣仗,算是承認你這個當家主母的位置了?”


    蘇文一支筆扔過去,被鄭吳雨敏捷地避開。蘇文不滿道,“杜傑叫我‘郎君’!你注意了,是郎君!”


    鄭吳雨哈哈大笑。過了會,小秘書通知說歐局長到,於是倆人作恭敬狀去工地口迎接。


    歐亞隻帶了一個助理,那助理一見就是一副溫吞老實樣。蘇文心知歐亞有心放他們一馬,這算是美林湖火災的前期調查,遂先一步帶著他們去火災後的現場,鄭吳雨則去後方安排嫁禍事宜,倆人眼神一來一去,在空氣中達成共識,好不默契。歐亞調侃道,“總算有點助理的樣了。”


    蘇文轉頭問道,“怎麽說?難不成以前我就是擺設?”


    鄭吳雨正好趕上他們的步子,就見歐亞摟住身邊那老實小夥子的肩膀道,“當助理就得像我們小陳這樣。辦得了正事,上得了酒桌,對得起老板娘,打得過小三。”


    蘇文道,“我沒老板娘,更不存在小三之說。如果非要說小三的話……”蘇文摸著下巴,盯緊歐亞看,看得歐亞毛骨悚然。


    歐亞立馬擺手道,“看房子看房子。哎呦!”他嚇了一大跳,“給燒成這樣了?!跟隻大烏龜似的!”


    鄭吳雨麵無表情地走到歐亞另一邊,資料遞過去道,“我都準備好了,喏,這是王氏當時進這批貨的所有證據,你回去加把勁撇清點,跟我和杜傑沒關係。”


    蘇文忽然一把奪過資料,驚詫道,“這資料什麽時候來的?我為什麽不知道?!”


    鄭吳雨淡淡瞟了蘇文一眼,道,“我背著你弄的,怎麽著?我應該向你匯報?”


    蘇文赫然瞪大眼睛,握緊資料喘息不停。歐亞頓時心軟,拍了拍蘇文肩膀道,“這事總得有人扛,難不成你讓杜傑去?”


    蘇文抖了抖嘴唇,半晌才道,“總……總還有辦法的,再想想……想想別的法子不行嗎?”


    歐亞歎氣,強硬地從蘇文手中,把資料一點點抽走。


    蘇文恍然回神,“子卿……子卿當時和我們簽約的資料,都在創源那裏……是杜傑?”


    鄭吳雨沉默。歐亞看了蘇文一眼,揀出幾張紙遞給自己助理讓他記錄,自己則走上前抱了抱蘇文,跟哥哥抱弟弟的姿勢一般,附在他耳邊說,“別想太多。”


    蘇文木然地點頭。


    諸事妥當,歐亞滿意地帶走厚厚一疊資料複印件,有真有假。他是打心底裏佩服杜傑,嫁禍的事情他見過的多的是,唯獨嫁禍得這麽徹底的,他沒見過。


    晚間,鄭吳雨把車丟在工地,跟著蘇文上了那輛大奔。從他發動汽車的粗暴動作來看,鄭吳雨知道蘇文在生氣。共事許久,又存了刻意觀察的心思,他還是了解蘇文的。這人一旦生氣了,盡對死物發脾氣。比如現在看他扭鑰匙的那力度,鄭吳雨不懷疑,蘇文正把鑰匙當成了杜傑的腦袋。


    鄭吳雨斟酌許久,才開口道,“杜傑沒做錯,人都是自私的,更何況王子卿三番兩次地挑釁。”


    蘇文胸口起伏稍快,憋了許久,泄氣地吐出一句,“我知道。”


    鄭吳雨打開車窗,任冷風灌了些進來,但看到蘇文隱隱咳嗽一聲,他又立即關上。


    紅豆樓下,蘇文從車庫出來,見著了自家樓下的黑色豐田。鄭吳雨提示道,“許慈的車。”


    蘇文皺眉,許慈過來幹什麽?


    待得回到公寓,蘇文了然――許慈和容波正坐在杜傑對麵,一人麵前一杯香茶,室內溫暖,茶水卻依然冒著嫋嫋的熱霧。


    蘇文許久未見容波,仔細打量下來,覺得他還是那般溫雅好看,帶著些狡黠的靈動。容波朝蘇文眨眨眼睛道,“好久不見。”


    蘇文勉強笑了下。杜傑舔了舔嘴唇,單手不便,容波很體貼地替他拿起杯子,又在杜傑淩厲的目光中放下,看著杜傑用結疤的那條手臂端起杯子喝茶。容波撇嘴。


    蘇文讓開身,鄭吳雨進門,熟稔地換了拖鞋,也擠到客廳裏。蘇文正給老總泡茶,就聽鄭吳雨一聲抽氣,歎道,“這疤……嘖,我看著起雞皮疙瘩。一塊塊的……”


    杜傑朝鄭吳雨翻白眼,“反正你又不跟我過日子,我不會舉著手臂每天去嚇你的。”


    蘇文橫杜傑一眼,端上茶道,“你盡胡說。”他本想問王子卿的事,奈何看在場有許多人,便硬是忍下了。


    容波站起身,拍了拍西裝道,“得,我也走了。我媽那邊你放心,我既然來了,她那邊我肯定穩得住。放心,項目二期的時候,我們容家不會撤資。”


    杜傑頷首,真誠道,“謝謝你了。”


    容波隨意一笑,帶著些無奈和慘然,徑自去玄關處換鞋。


    許慈適時起身告辭,道,“我送容先生回酒店。”


    杜傑點頭,“你費點心,都安排妥當。”


    蘇文目光跟著容波走。容波用左手靈巧地換上皮鞋,臨出門時身形忽然一頓,轉身道,“杜傑,我在美國和趙東海見了一回。那次槍傷我基本上也都了解,我不說不代表不計較。”容波又看了蘇文一眼,轉回視線對著杜傑道,“不要求你替我做什麽,但最起碼別讓這小子給我添亂。”


    蘇文氣悶,麵無表情地目送許慈和容波離開。鄭吳雨拉了蘇文坐下,拍拍他肩膀,用眼神示意――有什麽話講開最好,前車之鑒。


    蘇文看著茶杯,開口道,“子卿他爸爸去世了。”


    杜傑喝了口茶,愜意道,“我知道。”


    蘇文想了很久才說,“我想,要不別逼他這麽緊?他爸爸剛走,估計心裏不好受……”


    鄭吳雨忽然覆住蘇文的手,示意他住嘴,但蘇文一向任性,繼續道,“那件事總能想到辦法弄過去,實在不行我們改變二期三期的策劃案,虧損的錢總能賺回來。政府那邊至不濟,也不會把我們關進去的……”


    杜傑溫柔地笑笑,“我沒對王子卿怎麽樣,事實上王氏所有的虧損最大的受益者都是容氏,我隻拿回本該是自己賺的利益,至於容波做什麽,我沒權幹涉。”


    蘇文倏然怒喝,“那今天歐亞帶走的合同是怎麽回事?”


    杜傑聳肩,“我和容氏是這項目的最大股東,我有的他也有。”


    蘇文瞪著杜傑,壓抑著怒氣,抖聲問,“沒你的默許,容波敢這麽做?我說為什麽他那麽巧今天在這,原來你們合謀……”他看著鄭吳雨,“你早知道對不對?歐亞去調查之前你就知道,知道容波在這,知道容波拿了子卿的合同……”


    鄭吳雨想去拉蘇文,卻被蘇文避開。鄭吳雨皺眉道,“你客觀地想想,容波也是在幫我們。”


    蘇文抽抽鼻子,冷然道,“你們停止這些禍害人的事,立即!馬上!”吼完,一屋子寂靜無聲。


    杜傑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禍害?我禍害王子卿?”他看了蘇文一眼,起身離開,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言。


    鄭吳雨看看倆人,忽然道,“王子卿要是沒做過這些事,我們也沒這個本事陷害到他。”


    蘇文頹然坐下。


    鄭吳雨見再耽擱也費事,把空間留給兩人,起身離開。


    半晌,杜傑深吸一口氣,走到蘇文身邊坐下,溫柔笑道,“小兔子,別生氣了。”他抬手想碰蘇文的臉頰,蘇文下意識地揮手打開。


    杜傑忽然咬牙。蘇文看著別處,未注意那有了些裂縫的傷疤。杜傑卻仍強笑著哄他,“別生氣了嘛,郎君。想不想吃我做的菜?我這隻手臂好多了喔,今天給你做晚飯好不好?”


    蘇文眼珠子轉了轉,心裏仍有些憤憤不平,怒氣卻已消了大半。他就是這般,經不起哄。杜傑輕拍蘇文腦袋,去冰箱取了材料,單手夾著去廚房做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蘇文的金色婚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飛鳥鯊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飛鳥鯊魚並收藏蘇文的金色婚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