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風移動時,老人其實是知道的。


    當時他掀開眼皮,懶洋洋地看了薑風一眼,又沒精打彩地聳拉了下去。


    一個天明境界的少年,又能頂得了什麽事?


    這不怪他輕敵。


    他現在四鏈三竅,是一個身明武尊。這種等級在普通世家裏,都是長老級的供奉,這個老人當然也不例外。這次被請來對付幾個剛成年的小子,他心裏其實是很不情願的。


    要不是聽說前麵天明陽明的殺手全部失敗,小子們還用上了象征龔家家主的連江轎,他說不定還會拒絕。


    為了連江轎,他還帶上了他的寶貝,同為四線製器師製作的州級寶器天行木驢。這頭木驢的製作者跟連江是死敵,也是這個老人的老友。他來這裏的目的之一,就是要用木驢摧毀連江轎,好給自己的老友出口氣!


    天行木驢果然輕而易舉地踩爛了連江轎,他心裏正在得意,看見這個天明境界的少年鬼鬼祟祟,完全沒把他放在心上。


    這個少年騰身而起,老人也隨隨便便地揮出煙杆。被燒得火紅的煙鍋砸向少年的拳頭,煙鍋周圍被明力包裹,帶著灼熱而鋒利的氣息,正常情況下,這一砸會廢掉的,可不止是一隻手!


    煙杆撕裂了薑風拳勢中攜帶的閃電,老人微微色變。他發現,兩者每碰撞一次,煙鍋周圍的明力就被閃電削薄一層。


    他可是身明武尊。對方隻是個天明武士!


    他來不及多想,煙鍋已經與薑風的拳頭接觸。


    與外麵的電閃雷鳴不同,薑風這一拳卻無比安靜。它不帶一點氣勢。沒有一點聲音,好像隻是花拳繡腿,輕飄飄地擺了個架勢一樣。


    作為旁觀者也許會這樣覺得,但老人這個當事者就感覺完全不同了。


    在他的感覺裏,薑風這一拳像是一個深淵般的漩渦,把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吸引了進去!


    再閃亮的閃電,到它附近也變得黯淡起來;再灼熱的溫度。也一樣被吞噬。


    薑風的拳頭與煙鍋接觸,灼熱的金屬煙鍋瞬間扭曲變形。轟地一下炸開了!拳力繼續延伸,接下來,煙杆、煙袋也全部都碎了;再接下來,老人突然感覺到一陣連心劇痛——他的指骨也碎了!


    他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懶散。精光暴射,驚怒莫明。


    一個天明武士,竟然能在一接招間傷到他!


    這是什麽拳法?這小子從哪裏學來的?!


    屈屈小兒,也敢這麽囂張!


    老人眼中一道利芒閃過,他猛然間尖嘯一聲,不僅沒有後退,反而向前進了一步!


    他握拳揮去,拳上浮現出點點金光,全部都是明力。明力化成無數箭矢。籠罩了薑風所在的範圍!


    “薑風/阿風!”


    旁邊的人看見了,齊齊驚呼。


    四階身明武尊,已經能夠熟練地將明力外放。造成攻擊力了!


    薑風離他極近,根本沒辦法避開。這時,他拳勢中那個無形的漩渦突然轉了一轉,把最中央部分的明力箭全部吸了進去!


    與此同時,血花四濺。薑風的拳頭正在胸前,要害部位倒是防住了。但四肢軀幹和頭部不可能防得嚴實了。他用力一偏頭,躲開最致命的幾箭。身體的其它部位卻不可避免地被明力箭矢洞穿。


    薑風好像不知疼痛一樣,他喝道:“去!”


    金光一閃,一道更粗更長的明力箭被他從拳頭的位置返了回去,老人臉色大變,拚命躲閃。但距離都是相對的。薑風剛才躲不開他的萬箭齊發,他現在也躲不開薑風送回來的這一箭。


    老人的胸口瞬間同樣被洞穿,他的肺部被傷到,猛地一張嘴,就往外噴出了一道血箭!


    薑風向他一笑,趁著他最虛弱的時候,一腳把他從木驢身上蹬了下去,自己則坐到了驢背上!


    木驢真的像是有靈性一樣,它認出了現在坐在它背上的不是自己的主人,拚命地亂蹦亂跳,前衝後倒,想把薑風從背上甩下去。


    薑風四肢全部受傷,他卻死死勒住木驢的脖子,盡力把它往遠離老人的方向帶。同時,他沉喝一聲:“上,幹掉他!”


    鮮血不斷從天空中流下,龔明遠等人又憂又急,聽見他暴喝,這才回過神來,一起向老人撲去!


    他們一共四人,一個陽明武者,三個天明武士,對方是一個重傷的身明武尊,沒了木驢,倒是勢均力敵之勢。


    他們都很清楚,現在這種情勢是薑風拚命為他們造成的。他們也暫時放下心裏的擔憂,齊齊攻向那個老人,把他圍住。


    現在天空中隻剩下了薑風。


    連江轎被擊碎,連江之勢頓時全消。天空中的雲層翻滾流動,漸漸散去。


    天行木驢本來也是能夠飛行的,它在天空中滾來滾去,把雲層撕得稀巴爛。


    薑風拚命地拖住它,他現在的情況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


    接天城一行,讓他的自愈能力進一步增強,剛才的洞穿傷看上去很嚇人,其實並沒有傷到要害,按照他的自愈能力,沒多久就能恢複。


    但同時,薑風也發現了身明武尊的強大之處。


    老人用明力外放,形成箭矢,貫穿了薑風的身體。同時,這一部分的明力也隨之進入,拚命地在他身體裏搞破壞。


    薑風的傷口不斷愈合,又不斷被內部的明力撕裂。這個過程極為痛苦,換了普通人,就算有這樣的自愈能力,這個過程就足以他們昏過去,最後在昏迷中耗盡能量而死。


    但薑風的意誌力何等驚人。在這樣的折磨裏,他仍然保持著清醒的意識。


    他知道,現在最關鍵的事情是把侵入體內的明力分解消化掉。另外還要繼續控製住這頭很強的驢子。


    這時,他心中突然一動。


    天行木驢再有靈性,也隻是件寶器。動物可能會靠著情分或者習慣什麽的認主,一頭木驢是靠什麽辨識自己的主人的呢?


    明力,那當然是明力了!


    寶器本來就是靠明力來驅動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明力特征,兩相對應。讓木驢隻認那個老人的明力特征,它就隻會聽從他的使喚了。


    但現在薑風體內是有著對方的一部分明力的!


    那麽。可不可以用這部分明力來破解木驢的“密碼”,接管它的控製權呢?


    這個道理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


    換了白郭,可能根本不會去嚐試。薑風現在隻是一線寶器師。接觸寶器製作根本沒有多久,怎麽可能破解得了一個四線寶器師的州級寶器!


    但接觸得少有其壞處,當然也有其好處。


    薑風並沒有在心裏真正建立起對高級寶器師的敬畏。在他看來,寶器就是寶器,隻是更簡單的和更複雜的、更弱小的和更強大的區別而已。


    再則,在泰倉城的時候,明麵上是以甘複行為主導,其實大部分時候他跟薑風是平等交流的關係。最後那件被定級為國級的寶器,雖然被算在了甘複行的名下。但其實還是薑風一手完成的。


    他並非沒有涉足過高級寶器,也知道它的一些原理!


    薑風努力分心二用,一麵保持住清醒的意識。化解並控製體內紛繁複雜的明力;另一麵讓自己的明力透過木驢,探索它內部的結構與關鍵。


    另一邊正酣戰不休。


    龔明遠等人以四敵一,卻正在落入下風。


    那老人畢竟是個身明武尊,也有一定的自愈能力。肺部與指骨受傷的確嚴重,他用明力將其封鎖,暫時止住疼痛。讓它慢慢恢複。


    而另一邊的四個人,龔明遠等級略高。也不過剛剛突破,還有些缺乏戰鬥經驗。騰致和洪程的經驗倒是很豐富,但等級還是太低了……


    眼見不是很妙,他們頓時轉換了戰鬥方法。他們不再急於求成,而是利用白郭的寶器和地形,不斷跟老人周旋。


    就算是身明武尊,也不可能完全治愈那種重傷,持久戰對他們更有效!


    他們更擔心的是薑風那邊。剛才他們看得清清楚楚,他同樣受了重傷。現在他怎麽樣了?不會有事吧?


    不過,天行木驢一直沒有回來,就代表薑風沒事。他們隻有全力戰鬥,才算得上是幫到薑風!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空中雲層滾成一團,四人身上各自帶了一些傷,也給老人加了更多的傷勢。


    這個身明武尊原以為這次前來隻是收拾幾個低等級的少年,不過輕而易舉之事,沒想到竟然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竟然還有失敗的趨勢!


    他越打越怒,口中咆哮連連,附近的大地被震得不斷顫抖,樹木不斷傾斜、倒下。


    但那四個少年簡直滑不留手,他勢強時,他們就一個個躲進了洞裏;隻要他聲勢略弱,他們又跟老鼠一樣竄出來騷擾。


    而且,他們非常狡猾,竟然能判斷出什麽時候是真的弱了下去,什麽時候是故意假裝。老人簡直無計可施,最後冷笑一聲,竟然平心靜氣了下來,道:“嗬嗬,你們繼續逃吧。反正我來這裏,隻是為了阻住你們的去路……”


    他突然笑了起來,聲音越發平和,“哈哈哈,連江轎已毀,路也被堵上了,看你們還有什麽辦法?”


    他越想越是得意,正在大笑時,一個聲音突然從上方降下來:“哦?那不是得多謝你給我們送來了坐騎?”


    老人大駭,猛地抬頭,隻看見兩個漆黑的蹄子疾若閃電一樣從頭頂上踩了下來!(未完待續)


    ps:今天無心碼字,先存一章存稿……唉,但願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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