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風坐在椅上,雙眼微合,靜靜思索著這些名字裏的關係。


    大衍山相對封閉地繁衍了這麽多年,十餘萬人口裏,近親遠親關係一大堆。


    再加上阿蠻天命石碎裂,下一任天人後裔的消息不明,關乎他們性命存亡的大祭禮又降臨再即,情急之下,想要謀求其它出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所以,這些人必須要分成三類。


    第一種,是對天人一族和祭司的地位不滿,想要借機推翻、取而代之的人。從小天人的待遇就可以看出來,這種人是一定存在的。


    第二種,是真心為原族的遭遇打算,擔心祭禮沒辦法正常進行才會做此選擇的人。


    第三種,則是以跟從他人為主,很少做出自己選擇的牆頭草。


    第一種人,是薑風最大的敵人。


    他們的眼裏沒有大衍山的同胞,隻有自己的私利。在這樣一個平靜而封閉的地方,這樣的人遲早都會惹出大亂子。


    而且,一個年紀幼小、不會被說話、易於被控製的小天人,比薑風這個外來者更符合他們的利益。


    可想而知,他們會全力支持這個小天人接受血典,成為族長,對薑風隻可能全力反對。


    第二種人,是大衍山真正的中堅,也是可以被拉攏說服的一群人。


    雖然從某個角度來說,他們蠢了一點,但這種行動力,正是這樣一個封閉民族生存的動力。


    第三種人就不用太多加考慮了。隻要抓住前麵的話語者,他們自然會跟從上來。


    薑風的目光注視著那四個紅色的名字上。


    這四個人全部都是一個種族的核心人物,也是這件事的主持者。


    闖入禁地。奪回天人遺種,把它孕育成形,處處少不了這四個人的影子。


    羽觴族荷沼;鳴風族彼津;澤渡族秀水;鎮山族鐵花。


    這些人裏,誰是第一種人,誰又是第二種人?


    尤其是最後一個名字……


    不久前薑風才聽到提起。沒想到竟然在這裏看見了。


    鎮山族鐵花,就是鐵牛那個離開前,還是小娃娃的姑娘?


    薑風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椅背上跳動著,眼睫微閃,明顯正在思考。


    阿琉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他,全神貫注地等他說話。


    蒼鬆滿是皺紋的眼皮耷拉著。手指不停地跳動,仿佛正在掐算著什麽。


    過了好久,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一個人正在咆哮:“……你給我過來!”


    鐵牛的聲音?


    薑風自從醒來之後,下直在跟蒼鬆祖孫說話。還沒來得及問那三人的下落。


    不過想也知道,他們離家二十八年,好不容易回來了,第一件事情當然就是回家看看。薑風也想給他們留一個空間,並不急於找他們。


    結果他才在考慮鐵花的事情,鐵牛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聲音越來越近,卻一直沒進來。


    薑風站起來,掀開門簾走了出去。


    屋裏太暗。強光猛進刺進來,他眨了眨眼睛,還沒看清外麵的景物。立刻又聽見了一個女聲:“鐵牛,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說著,一陣皮肉相擊的悶聲響起,薑風睜開眼睛時,正好看見一個皮膚黝黑、身材修長的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跳下懸崖。劃出一個弧線跑掉了!


    鐵牛咚咚咚地追到崖邊,叫道:“阿花。你回來!”


    鐵花的聲音遠遠傳來:“鐵牛,我的話。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鐵牛腿部肌肉鼓起,顯然馬上就想追上去。但他難得猶豫了一會兒,轉過身走到薑風麵前,怏怏地道:“抱歉,太久了,我管不住阿花了……”


    薑風有些意外。


    短短兩句交談,他就聽出了這兄妹倆在吵些什麽。


    顯然,鐵牛回去以後,發現鐵花在做什麽,驚怒之下,立刻要把她抓到薑風麵前來。


    結果鐵花堅持自己的意見,不願意聽從這個近三十年沒見過麵的哥哥的話。


    薑風沒想到,鐵牛竟然這麽快就發現鐵花的事了。還是說,整個鎮山族皆是如此,鐵花根本就沒有隱瞞的意思?


    外麵的空氣清新得多,薑風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自己剛剛身處的是一間低矮的木樓,一共兩層,他剛剛在第一層。


    木樓上漆著鮮豔的顏色,掛著許多羽毛、骨殖一類的雜物,還有一大串核晶風鈴一樣掛著,每一顆核晶都碩大無比,至少在五階以上。


    這樣的核晶,放在接天城都是奢侈品,這裏卻隨隨便便地掛著,任由它風化。


    木屋四周全部都是花樹,現在大衍山已是冬天,站在這裏都能感覺到寒氣,這些花樹卻異乎尋常地盛開著,迎著寒風露出嬌豔的顏色。


    薑風不想再回去屋子感受憋悶的空氣了,他向鐵牛招了招手道:“不要擔心,我們過來說話。”


    兩人蹲坐在花樹旁邊,阿琉也跟了過來。


    薑風問道:“鎮山族現在是怎麽回事?”


    鐵牛縮著脖子,完全不見之前的喜悅。他悶聲悶氣地道:“族裏氣氛怪怪的。我回去以後他們很高興,但是馬上就防著我。阿花來跟我說,他們已經找到新的天人族當族長了,讓我效忠新的族長。我說阿蠻的兒子才是族長,他們就要把我關起來……我一怒之下,拉著阿花就衝到這裏來了。”


    “他們沒有攔你?”


    鐵牛皺起了眉毛,有些疑惑:“有,但是都好弱,根本攔不住我!”


    阿琉補充道:“鎮山族是大衍山的戰鬥民族,實力非常強。鐵牛走之前就是族裏的最強者,之後到我離開之前,他們又出了至少三個同等的強者。”


    三個跟鐵牛同等的強者如果出手阻攔。他絕對不可能把鐵花直接拉到這裏來。鐵牛感覺對方很弱,表示這些強者都不在族裏……他們去哪裏了?


    薑風又問道:“鐵花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她對你說什麽了?”


    鐵牛明顯不安地看了薑風一眼,道:“我跟阿花說,你是阿蠻的兒子,是我們的族長。讓她放心。阿花說,就算你真是,你回來得也太遲了。你不可能通得過血脈試煉,得到血典。得不到血典,就沒辦法主持大祭禮……”


    薑風疑惑地對阿琉問道:“她說的是真的嗎?血脈試煉是什麽?我不可能通得過?”


    阿琉畢竟年輕,很多事情還是不太清楚。鐵牛又是個萬事不上心的人。最後薑風隻得站起來,回到那個陰暗憋悶的屋子裏,去問蒼鬆。


    鐵牛一進屋子,就連打了一大串噴嚏。


    他看見薑風,就像吃了顆定心丸。馬上就把剛才的憋悶扔在了腦後。


    他對著蒼鬆嚷嚷道:“老頭,你這裏還是這麽臭!憋死我啦!”


    蒼鬆一見鐵牛,眼中先是掠過一絲喜意,聽見他的話,馬上就是破口大罵:“覺得憋就給我滾出去!不稀罕你進來!”


    鐵牛扁了扁嘴,隨便找了個角落,一屁股坐下,哼哼唧唧地說:“我就要呆在這裏。我就不出去!”


    阿琉早就習慣了這裏的環境,這才想起來給薑風解釋:“我爺爺年紀大了,必須被木丁香的煙霧養著。不能隨便見風。所以這裏不能開窗不能開門,辛苦你了。”


    薑風早就看出蒼鬆已經垂垂老矣,這種蒼老,是一種不可解的毒,就算用天人源血也沒辦法恢複。


    這樣的老人,仍然一直強撐到現在。為族裏的事情殫精竭慮,還在薑風來的時候給他遞上了一份那麽詳盡的情報……


    薑風沒有說話。而是向蒼鬆深深行了一禮。恭敬的表情與動作間,道盡了他的心意。


    蒼鬆吃了一驚。接著笑了起來。他道:“你們在外麵說的話,我聽見了。我也大致猜得到鐵花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你們回來得還是太晚了點。”


    阿琉一愣,委屈地說:“我已經用最快速度找到他,也用最快速度回來了!”


    蒼鬆摸摸孫子的腦袋,道:“並不是說你拖延了什麽,這也是天命使然。阿琉,你記得你小時候,我跟你說的大衍之音嗎?”


    阿琉下意識地道:“當然記得,大衍之音,就是大衍山的聲音。將自己的血脈之力一層層地與大衍之音相連,就能相互呼應,獲得群山之力……”


    蒼鬆點頭,目光移到薑風臉上,道:“沒錯,這是真正的大衍原族的秘法,他們也是因此在這塊神秘的地方生存下來的。天遺族與原族結合,學會了秘法,才能獲得這塊大地的力量……”


    “大祭禮,即是用天人一族的力量,引出真正的大衍之音,奏響天衍樂章,重新淨化血脈,賦予天遺族大地之力!”


    呼應大衍之音,與它結合,是需要時間的。


    每一個原族從出生開始,就不斷呼應,不斷建立聯係。所以,就算是那些沒有展現天賦能力的族人,也能用這種方式獲得一些力量。


    之前鐵牛的奔跑、銀鼠的匿跡,以及茶花和阿琉的飛行,其實都是利用的這種力量。


    大衍之音被認為是這座山脈的血脈之力,血典直接與此相連。天人一族想要獲得血典,前提就是成為大衍之子。


    對於以前的天人來說,這是輕而易舉、自然而然的事情。


    因為他們出生成長在大衍山,天生就是大衍之子。


    但對薑風來說就不同了……


    他出生在山外,直到如今才重新回來。


    一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夠一個天遺族融合大衍之音,更別提最後奏響天衍樂章了!(未完待續)


    ps:這個月30票的那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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