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山八個山靈有強有弱,靈智高低也各有不同。


    雙鬆峰、閃岩峰都算是比較高的,隻要他們願意,就能跟人類自由交流。


    白頭峰就是比較低級的那種,它不僅沒有實化的身體,連閃岩那種虛影都無法成形,隻能對人類表示最基礎、最淺顯的喜惡。


    所以,薑風首先找到的還是閃岩峰。


    相比較而言,其實雙鬆峰的靈智更高,跟薑風也更親近。但可能是受到他們外表的影響,遇到這種大事,薑風還是覺得閃岩峰更靠譜。


    聽到薑風的問題,閃岩峰沉默了下來。


    儒雅的虛影搖了搖頭,道:“你這個問題我們都無法回答。天遺峰的確是群峰之首,我們一直也非常敬畏他。但我能感覺到,他跟我們不一樣。他站在更高、更遙遠的地方,我們難以觸及,無法理解。”


    薑風沉吟著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問道:“他一直沉睡,會對你們有什麽影響嗎?”


    閃岩峰回答得非常平靜:“當然。他會在沉睡中一直衰竭下去,然後,我們的力量也會慢慢流失,直到跟他一樣陷入沉睡,再也無法醒來。”


    薑風臉色劇變,問道:“那到時候大衍山……”


    閃岩峰靜靜地道:“那時候的大衍山,當然會變成一片死地,無人能夠生存。”


    虛影的目光猶如實質般凝視薑風,道:“木之祭禮,本就是為這個而生,你難道不知道嗎?”


    薑風當然知道。隻是從來沒有這麽直接地麵對這個後果而已。


    閃岩峰道:“如果你有辦法,我當然願意把力量借給天遺,隻是具體要怎麽做,我也真的不知道。”


    薑風沉吟良久,又挖空心思問了閃岩峰一些問題。閃岩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但他身為山靈,知道的隻是自己這一方天地的事情,相關天遺峰,向來隻是默默敬畏,默默遵從。從來沒有想要了解過。


    所以薑風問了好長時間,最後還是沒能得到太多收獲。


    他離開閃岩,去了雙鬆峰。大鬆小鬆對薑風最為熱情,但同樣沒能幫上什麽忙。


    不過,薑風倒是從他們身上得到了一些靈感。


    當初雙鬆峰這兩位也靈智未開。還是天人用一滴源血打開了他們的心靈。


    對於山靈來說,更高的靈智代表更多的主動性,是他們非常需要的。所以,大鬆小鬆一直非常感激當初的天人,格外親近薑風也是因為這個。


    薑風還沒有經過血脈試煉,天人血脈濃度還沒達到最高。


    不過,在天人禁地,他也經曆了一次淬煉。再加上身邊還有阿故,還是可以試一下。


    他先到了白頭峰,與那團朦朧的光進行了溝通。逼出一滴源血,滲入光團深處。


    片刻後,這團光果然開始變化,顯露出了新的形態。


    這個新形態不是人形,而是一隻鳥,通體青黑色。隻有頭頂是白色的。


    化形之後,它對薑風更加親近。蹲在薑風的肩膀上,不停地拿腦袋去蹭他的手。還從喉嚨深處發出嘰嘰咕咕的聲音。


    一開始,阿故還有點嫉妒它,但由於自己剛犯了錯,不敢直接表態,隻能拿眼睛使勁瞪它。


    白頭峰倒也不生氣,轉頭對她也很親熱。沒一會兒,阿故就被它逗樂了,小心翼翼地捧著它,一人一鳥的臉蛋湊在一起蹭個不停。


    就這樣,薑風一個個地拜訪了大衍山所有的山峰。


    他們盡己所能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訴薑風,就算以往記憶中的一絲微光、一點感覺都沒有錯過。


    薑風在這上麵花了足足五天的時間,仍然沒得到什麽有用的收獲。


    眼看著,離血之試煉隻有二十五天,離木之祭禮隻剩四十天,他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喚醒天遺峰。


    這天早晨,薑風坐在天遺峰頂的圓石上,阿故依偎在他身邊,沉默不語。


    這幾天,她的笑容越來越少,不管薑風怎麽說,她心裏一直非常自責。


    換了以前,她無心無情無感,自然也不知道什麽是憂鬱煩惱。如今擁有了感情,知道了怎麽笑,也知道了什麽是哭泣,什麽是憂愁。


    薑風沒有再勸她。他知道,事已至此,不管說什麽都沒用,隻有把問題徹底解決,才能讓她真正放鬆下來,重現歡顏。


    而且不僅是她,薑風的心情也非常沉重。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解決方法卻緲然無蹤。這關係到的,可是整個大衍山,以及大衍山的所有原族!


    他注視著東方,看著太陽如常升起,把光芒遍灑在大衍山的每一個角落。


    群峰頂端出現了幽幽的虛影,就像這八座山峰全部蘇醒,向上伸了個懶腰一樣。


    這五天,薑風幫所有的山靈全部開了靈智,他們現在從本體上化形出來,迎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同時遠遠地向薑風招了招手,仿佛是打了個招呼。


    山靈畢竟不是人類,雖然知道再這樣下去,天遺峰無法蘇醒,他們也會跟著殞滅,卻仍然行動如常,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薑風也遠遠地向他們擺了擺手,笑了一笑。


    他的笑容剛剛展開就消失了。


    他突然站了起來,驚訝地看著遠方!


    太陽徹底掙脫群峰的束縛,躍上天空的那一刹那,他再次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有了上次的經曆打底,這絲氣息一出現就被他認出來了——


    接天木!


    上次儀式時,他也曾經感覺到過。當時他以為是母樹的樹枝透露出來的。


    但是現在所有的樹枝全部都炸裂了,一根都不剩,這絲氣息又是從何而來?


    薑風的眉頭越擰越緊,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想過一個問題。


    在九天玄極大陸的任何一個角落。隻要他自身明力完整,他就能隨意打開通往接天木的大門,直接穿越過去。


    那麽在大衍山呢?


    他還能自由過去接天城嗎?


    隻是猜測肯定沒用,不如直接試試。


    薑風深吸一口氣,向前走了兩步。


    他微閉雙眼。精神集中於天心種,開始聯想接天城的感覺。


    心裏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半空中出現了一絲波動,出現了一道豎著的金光。


    金光剛一出現,薑風體內的明力就狂泄而去。他全神貫注,沒有阻攔。


    以前也是這樣。開這道門非常費勁,大概需要他一半以上的明力。


    但沒一會兒,他的表情就變了。


    不對勁!


    明力流泄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堪稱瘋狂!


    以前,門扉打開時無聲無息。如果你背對著它,等到它完全打開,都不會發現它的存在。


    但這次卻不一樣。


    門剛剛打開一條縫,薑風的周圍就狂風大作!


    門縫裏的金光猛地一下變得極為強烈,強大的力量從門裏傾瀉而出,化成颶風向四周吹去!


    天遺峰頂有一片密林,薑風本來正站在林中唯一的空地上。


    而現在,樹木被狂風迅速摧折。樹枝和樹葉劈哩啪啦地落下,順著風勢撲向四麵八方。


    但同時,門裏透出的這股力量也給它們帶來了另一種變化。


    現在大衍山正值冬天。原本樹上的葉子已經落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半枯半綠,一片凋零之態。


    如今,這些半枯的樹葉被狂風卷走,一些樹枝的關節上卻冒出了點點綠色——那是新生的樹芽,正在快速成長!


    阿故一手按住自己的頭發。一手按住裙擺,震驚地看向四周。


    她年紀小。身體輕,被風吹得站都站不穩。於是她索性飄了起來,懸浮在半空中,任由風勢從她身邊經過。


    她的目光很快落到薑風身上,立刻失聲叫道:“哥哥,停手!”


    隻見薑風的臉色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變得蒼白,程度比前幾天給山靈開啟靈智時更甚!


    他體內的明力仍然瘋狂流逝,元枝裏的沒了,連天心種裏殘餘的少許也正在被抽取壓榨!


    在他的明力支撐下,半空中那扇門還在慢慢開啟,由門中傳出的力量化成狂風,鋪向四麵八方,迅速融進了天遺峰中。


    此時的天遺峰,就像幹枯的海綿遇到了水,瘋狂地、無休無止地吸收著這股力量。


    漸漸的,一股意識在天遺峰深處蘇醒,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大。


    接著,就像出現了重影一樣,天遺峰表麵浮出一道虛影,緩緩向上升去,形成一個料峭的人影。


    他仰首立於半空中,仰首看向那道門,看著由門裏傾泄而出的力量,向它張開了雙臂。


    八峰再次齊鳴,八道虛影同時升高,遠遠圍繞著天遺峰,向他行禮。


    神秘的樂章在大衍山深處響起,無法聽聞,卻直入心間。


    原族們紛紛發現了大衍山的異樣,向著天遺峰方向看來。


    最吃驚的是位於顛倒峰的茶花,他一眼看見天遺峰上方的虛影,驚呼道:“天遺峰蘇醒了?!”


    雲溪走過來,撫摸著他的胳膊,問道:“有什麽不對嗎?”


    茶花震驚地搖頭:“不,沒什麽不對,這是大好事……天大的好事!”


    木之祭禮前,天遺峰能蘇醒,當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儀式不是失敗了嗎?薑風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那扇門隻有薑風與山靈能看見,力量還在不斷從裏麵向外流出,天遺峰沐浴著這股力量,突然開始了變化!


    他的身體越拉越高,越拉越長,四肢也同時跟著伸長。


    很快,他看上去不再像個人,更像是一棵大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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