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之外,大荒山的西北方向,也有一座大城。


    這座城名叫離虛城,城主是魔族四君之一的離虛君。


    他是魔族現有的四君裏最早晉升的一位,在天命君出現之前,一直位於首位。


    離虛城沒有臨淵城繁華,但規模跟它近似,由於時間久遠,更增添了一些悠久傳承的感覺。


    離虛城正中央有一座高塔,是大荒山最高的建築物,將近百米。


    它通體由一種非金非石的奇特材質組成,深青中微帶透明,如同大荒山晴朗時的天空顏色。因此,這座塔也叫天青塔,離虛君的住處就在塔頂最高處。


    天青塔上端有一幕奇異的景象。


    塔頂有一個湖泊,湖裏的水向著塔的一側傾泄而下,形成一個瀑布。瀑布垂落到塔的半中央就被截斷了,那些水仿佛穿進了另一個空間,又從湖上傾泄下來,形成循環。塔側塔底,一點水汽水珠也沒有。


    湖邊處處都是垂柳落櫻,猶如春暖花開時的人類世界。


    柳樹下一人席地而坐,青衣峨冠,膝上橫放一琴。幽靜的琴聲在湖麵回蕩,悠然穿行在巨大的瀑布水聲之中,完全不會被壓下。


    這時,瀑布下方嘩啦一響,一個人從水中鑽了出來。


    她的身周浮著一層淡淡的金光,水珠順著金光滑落下來,完全不能沾身。


    青衣人手下琴聲不停,抬眼向這邊看過來,微微一笑道:“人類的明力,看上去也頗為賞心悅目啊……”


    那人踩在水上,足底微微懸浮,一步步走到岸邊。


    她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但眼睛極亮,照得她整個人神采奕奕,散發著一種奪目的光彩。她穿一身麻身布衫。卻完全不掩天姿國色;束起的長發與修長姣好的身型,剛柔兼濟。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態。


    這女子,正是從斷離獄到達世界之隙的薑晨。她竟然從世界之隙脫離,卻沒有到達九天玄極大陸,而是落在了大荒山。


    她落到大荒山時,身受重傷,明力幾近枯竭,基本上就是奄奄一息的狀態。


    離虛君察覺了白骨嶺那邊的動靜,正好過去把她撿了回來。不知出於什麽目的,治好了她的傷。


    薑晨的傷恢複得比離虛君想像中還要快,不過三天時間,她就已經恢複原樣,身上連一道最淺的傷痕也沒留下。


    薑晨上了岸,看了一眼離虛君手下的木琴,麵無表情地道:“好琴,給你真是糟蹋了。”


    離虛君沒有動怒,他一笑之後停了手,問道:“不如你來一曲?”


    薑晨向後一靠。坐在山石上,手一招,那架木琴自動從離虛君的膝上飛起。落到她的手上。


    她輕輕撫過琴身,眼中光影流動,顯出一些複雜難言的感情,似懷念,又似惘然……


    片刻後,薑晨搖搖頭,把琴還給了它的主人,道:“太久沒彈過了,沒什麽意思。”


    離虛君注視著她。手指在琴弦上一拂:“久在混沌海,隻知戰鬥。不知休閑了嗎?”


    薑晨並不回答,道:“多謝閣下。我的傷已經治好了,現在我該回去了。”


    琴聲叮咚,離虛君微笑道:“回去?回去人類的世界嗎?”


    薑晨毫不猶豫地道:“當然,我是個人類!”


    離虛君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而過:“如此濃重的生之氣與死之氣……你一腳踏在陰陽之間,又怎麽能算得上是純粹的人類?我聽說,人類最為排除異己,你這樣回去九天玄極大陸,恐怕不好過吧?”


    薑晨揚一揚眉,淡淡地道:“你也說了,隻是聽說而已,當不真的。”


    離虛君笑了起來,道:“人類也好,魔族也好,很少見到能從混沌海活著回來的。難得碰麵,不如再聊聊吧。世界之隙……或者叫混沌海究竟是什麽樣子?你是怎麽穿過它的?”


    薑晨道:“沒什麽好說的,運氣好而已。而且……”她凝目道,“我很感謝你把我帶回來,治好傷,但是,人類和魔族分屬異類,沒什麽好聊的!”


    離虛君緩緩搖頭,意味深長地道:“運氣好就能穿過混沌海?哈哈,那白骨嶺也不會叫這個名字了!而且……沒什麽好聊的?未必見得吧……”


    他注視著薑晨,突然問道,“說起來,你聽說過天命君的名字嗎?”


    薑晨的動作微微一頓,接著又恢複了自然:“當然。魔族四君之首,驚才絕豔,出現不久就淩駕於閣下之上,成為魔族最強者……他的名字,我怎麽可能沒聽說過?”


    離虛君讚許地點頭道:“沒錯,天命君天縱英才,機智穎悟,我的確不如。不過,你知道他在成為魔君之前,是什麽身份嗎?”


    薑晨一愣:“身份?魔君之前,不是魔帥嗎?”


    離虛君笑著搖頭道:“或者每一個魔族,都是像這樣一步步升上來的。但唯有天命君,並非如此。”


    薑晨終於有了一些好奇心,從離虛君的眼神裏,她又看出另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她終於追問道:“那天命君是怎麽回事?”


    離虛君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賣起了關子。他停了手上的動作,把古琴交給薑晨,問道:“彈一曲給我聽聽?”


    這意思是,薑晨不彈琴的話,他就不說了。


    換了片刻之前,薑晨肯定不會理他,但這時,她終於點了點頭,接過那架琴,把琴身橫於膝上。


    薑晨坐在湖邊的山石上,瀑布在她身後垂落,飛珠濺玉。


    她身周氤氳著淡淡的金光,映照在她的長發上、眼睫上,宛如仙人一般。


    薑晨停頓了片刻,手指一拂,琴聲乍起。


    瀑布的聲音非常響亮,一開始。根本聽不見流泄而出的琴聲。


    離虛君側耳傾聽,仿佛要聽出她究竟在彈什麽曲調一樣。但是薑晨就像隻是隨意地在用手指勾弄琴弦,一聲接一聲。完全不成調子。


    斷斷續續的琴聲穿插在水聲之間,離虛君眯起眼睛。下意識地追逐捕捉,漸漸的,他的腦海中勾勒出一幅小橋流水、春暖花開的怡人情景。


    陽光暖融融地灑下,一縷縷透過青色紗窗,照在一隻肥貓的身上。


    肥貓睜開眼睛,弓起脊背伸了個懶腰,跳到地板的書堆上,踩了過去。


    遠處傳來三兩聲笑聲與談話。聲音低得聽不清楚,卻能感覺到那快活的氣息。


    不知不覺中,離虛君的眼睛已經閉上了,唇畔泛起愉悅的笑意。


    這一刻,他全身肌肉全部放鬆,魔氣降到最低,精神力波動也變得極為低緩。


    這段時間持續得非常短,隻一瞬間,離虛君就睜開了眼睛,警惕地看向薑晨!


    剛才那一刻。他竟然被這不成調的樂曲所迷惑,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警戒心!


    如果這時候有人來偷襲他的話,也許直到近身他都不會發現。


    好厲害!


    他能感覺到。薑晨並沒有刻意使用什麽力量,隻是單憑樂曲本身的技藝,就達到了這個程度!


    接著,錚嗡兩聲,調子突然提高,仿佛危機到來。


    琴聲變得急促而緊迫,一聲接一聲,疾雨狂嵐般落下。


    離虛君抓緊了自己的袖子,皺眉緊盯著薑晨。她的表情平靜,眼底卻是一片漆黑深沉。凜冽的氣息陡然高漲。


    狂風呼嘯,驟雨傾盆。整個世界瞬間被傾覆,災難突如其來。


    麵對這樣的突變,她有震驚,有彷徨,但唯有戰鬥,才能改變這樣的命運!


    拿著書的手從此握起了武器,她直視前方,心中唯有一個信念——


    她要堅持下去,她用自己的力量,改變眼前的情況。她要回到那個美好愜意的世界裏,找回真正的自己!


    琴調越來越高,戰火越來越激烈,離虛君的心情也隨著琴聲忍不住激昂起來。


    他握緊了拳頭——雖然隻有一瞬間,但這樣的影響就像剛才那次一樣,對他來說是非常罕見的。他緊緊地盯著薑晨,看著她那半張平靜的麵孔與眼中不斷流動的光芒,眼睛越來越亮,最後,臉上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突然間,琴聲達到了最高,這時,它的調門雖然高,卻一點不顯尖利,反而變得渾厚淡然起來。那感覺,就像突然間雲開霧散,無盡陽光散落麵孔一樣。


    暖意融融,戰意不休,琴聲中仿佛有一個女武神,握緊弓臂,昂然地自信地望向前方。


    琴聲漸漸止歇,薑晨眼中的光芒也漸漸平複下來。


    她的手輕輕撫摸著琴麵,聆聽著漸漸遠去的琴韻,微微一笑,抬起了頭。


    “啪啪啪啪!”


    離虛君的掌聲清脆地響起,他大聲讚道,“好,好,好!果然高妙,遠勝於我!”


    薑晨並不謙虛,把琴遞了回去,淡淡地道:“隻是有感而發而已。”


    離虛君道:“琴貴於心,有感而發的音調,才能觸動人心。”


    他搖搖頭,笑道,“你這個樣子,我以後還怎麽敢彈琴!”


    薑晨沒有說話,離虛君一聲歎息,道:“如果不是魔族現在這個樣子,我真想放棄一切,以一個人類的身份,到九天玄極大陸去看看——也看看這個世界!”


    薑晨不去分辨他話裏真假,平靜地道:“閣下魔君之尊,還有什麽可以阻攔你的?”


    她突然想起他剛才說的話,抬眼問道,“難道,這事跟天命君有關?”


    離虛君又是一聲歎息,輕聲道:“當然……就算我對人類並無敵意,但又怎麽會讓一個人類……來統治整個魔域?”


    薑晨猛地睜大了眼睛!(未完待續。)


    ps:各位除夕好,過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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