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貪官的末路


    簡胖子和範小年都認定:胡晨陽、許楓現在大權在握,要搞人了!


    也沒辦法了,誰讓自己得罪過他們呢?


    無奈之下,範小年出了個招:是不是可以找羅威幫忙?


    簡胖子沒聽懂:“找羅威?這小子跟我們是死對頭,他幫什麽忙?”


    範小年道:“不找他找誰?你別忘記了,羅威跟胡晨陽什麽關係?”


    簡胖子這才明白了一點:“那你想怎樣?”


    範小年道:“不行的話,把土地和房地產轉讓給羅威,讓他得點便宜,請胡晨陽放我們一馬?”


    簡胖子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去找羅威?”


    “你當然不能出麵,”範小年道,“我去找羅威談。”


    結果,範小年還真約了羅威在仙都茶樓見麵,很是誠懇地代簡胖子向羅威認錯、道歉。


    羅威聽了,不冷不熱地道:“道什麽歉呢?簡胖子多牛啊,幾次要把我趕出新峽縣呢,太牛了!”


    範小年道:“簡胖子這人是太狂了,不知道自己吃幾碗飯。”


    羅威嘿嘿笑道:“聽說***在找他,等***找到了他,進去了,他就知道自己吃幾碗飯了。”


    “是,是。”範小年道,“不過,羅總,我倒是有個想法,也算是給簡胖子一個機會?”


    “你說。”


    “恩,羅總,簡胖子現在也是難在新峽縣呆下去了,他想‘收腳’,想把手頭上的地皮和沒有完工的工程都轉讓給你,同時呢,也請你放他一馬?”


    羅威一哂:“你以為我是誰啊?我跟簡胖子也差不多,一個包工頭而已。”


    “嘿嘿,羅總,你就不要謙虛了,誰都知道,你跟胡縣長是兄弟,而且,夏***也作興你。”


    羅威道:“老範,你今天就為這事找我?”


    “是。羅總,給個機會吧?”


    羅威道:“老範,你真是抬舉我羅威了。這樣,我也不好答複你,就當我沒來,好不好?有事再聯係,我先走了。”


    出了茶樓,羅威去了縣委招待所,找到胡晨陽,把這事說了。


    胡晨陽道:“這說明,範小年知道簡胖子躲在哪裏?”


    “恩,很可能就躲在‘喜樂農家’。”


    胡晨陽看看羅威:“你怎麽想?”


    羅威道:“聽你的。”


    胡晨陽道:“簡胖子是肯定要抓的,將來,他那些地、房子估計是要沒收、拍賣了。”


    “恩。”羅威聽懂了。


    ……


    範小年回到“喜樂農家”,告訴簡胖子:“找羅威談了,估計不行。”


    簡胖子道:“我就知道不行。羅威這個狗日的,巴不得我完蛋。”


    範小年道:“算了,早點自首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


    這些天,楊文遠是在緊張、焦慮中度過的。


    楊文遠已經得到消息:王宣建被雙歸了。


    簡胖子也跑了!


    簡胖子真要能跑了倒也好,跑得越遠越好。死在外麵不回來才好呢。


    但是,楊文遠知道這隻是一種僥幸心理。


    果然,最新消息:簡胖子自首了。


    ……


    甘新國現在是專職政協主席,已經搬到市政協辦公了。


    現在,政協的事可是“甘主席”說了算了,副主席劉立仁又基本上是沒事做了,也自知不是甘***的對手,安心在辦公室看報、喝茶,練太極拳,功力見長,身體也大為好轉,還跟市政協委員、老君觀的玄青道長交上了朋友,商議著要組織市政協的老同誌辦一期養生培訓班。


    甘主席對此事也挺支持的,笑道:“劉主席這事抓得好!老同誌們,是得自己愛護自己才是,古人說‘人生七十古來稀’,這話現在得改,沒活過七十的,都虧了,多活幾年比什麽都強。”


    楊文遠來到甘新國辦公室,還把門關上了,然後,就站在離辦公桌二米遠的地方,一言不發。


    甘新國仿佛什麽都沒看見,專注地在看文件。


    這種情形,楊文遠見過很多次,如果是以往,楊文遠會識相點,退出甘新國辦公室。


    今天,楊文遠不能退,因為他已無路可退了。


    十分鍾過後,甘新國才抬起頭,道:“哦,文遠啊,有事嗎?”


    楊文遠道:“甘***,我有些事想跟您匯報。”


    “恩,坐吧。”


    楊文遠坐下了,道:“新峽縣現在在全麵清查國有企業改製的事情。”


    “哦。”


    “有些事,可能是針對我來的。”


    “哦。”


    “他們表麵上搞我,是不是還想搞您呢?”


    甘新國麵無表情地反問:“企業改製跟我有關係嗎?”


    楊文遠咬咬牙,道:“甘***,收購新峽化肥廠的人,就是甘峻介紹來的。”


    “甘峻?甘峻背著我做的事多了,現在,他還在牢裏呢,你是不是也要踩他一腳?”


    這話很厲害!甘家就這麽一個兒子,現在還在牢裏,楊文遠如果這時還把甘峻扯進來,確實有落井下石之嫌。


    楊文遠硬著頭皮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甘***,據我了解,主要是胡晨陽在搞事,這個家夥很陰險!”


    甘新國道:“什麽叫‘搞事’?胡晨陽在市委工作二年,他搞過什麽事?搞過你嗎?方方麵麵都對他很滿意,怎麽回到新峽,就要搞事?我聽說,胡晨陽到新峽以後,一心抓發展,他提出建設‘誠信新峽’,得到了所有常委的支持,這叫‘搞事’嗎?”


    “甘***,國有企業改製,是當時的大氣候,全國、全省、全市很多地方都搞了,不都沒事嗎?網上說,有的地方因為改製銀行損失了十幾個億呢,新峽縣才損失幾千萬,算什麽?”


    “幾千萬不算什麽?”甘新國看了楊文遠一眼,“算不算什麽,我說了不算。這樣,你先回去,好好想想,你自己有沒有什麽問題?是工作失誤,還是其他什麽問題?甘峻有什麽問題?或者其他人有什麽問題?或者你認為我甘新國有什麽問題,或者還有什麽人有什麽問題?你都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如實跟組織上匯報?好不好?”


    楊文遠隻好起身:“打攪甘***了。”


    “恩,好好想想。一個人,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要有擔當。”


    “是。”


    楊文遠出去後,甘新國眼裏閃出一絲厭惡的神色。


    不久前,曹擁華、崔金泉都向他匯報了,楊文遠跟新峽縣一個叫做簡胖子的人,關係相當密切,在縣裏的影響很不好。曹擁華和崔金泉都表示:他們在企業改製中根本就沒有插手,所有事情,都是楊文遠操弄的。


    也就是說,楊文遠做事太“獨”,太貪,好處都讓他一個人得了,別的人根本插不上手。


    而關於新峽縣化肥廠的收購,甘新國並不擔心,至少,他自己並沒有授意楊文遠做什麽,既沒打過電話,也沒寫過***。


    至於甘峻,甘新國隻當沒這個兒子了。


    ……


    甘新國的態度讓楊文遠很心寒!


    但也沒辦法,甘***做事、做人曆來如此,想抓住他的把柄,很難!


    化肥廠的出售,楊文遠是從中拿了些好處,但也不多,至於甘峻或者甘***從中得了什麽好處,楊文遠並不知道。


    從甘***的態度看,應該是甘峻所為,甘***還真可能不知情。


    當初,自己是因為甘峻出麵了,就想當然地以為是甘***的意思。


    在官場上,下級揣摩領導的意圖主動給領導辦事的事還少嗎?


    扯上化肥廠,無非是想請甘***出麵擺平許楓、胡晨陽,然而,甘***現在也是走下坡路了,他連自己的兒子都放棄了,又怎麽會冒險幫他楊文遠?


    甘***最後說的那句話:“一個人,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要有擔當”,是不是在暗示他把一切都承擔下來?


    楊文遠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了。


    逃?逃不遠的。而且他也沒辦出國護照,再說,以他撈的那一、二百萬元,跑到國外,買間廚房也不夠啊。


    把一切都擔下來,結局很簡單:要麽坐牢,要麽……死。


    一個政府官員,麵臨窮途末路時,心態是最複雜的,恐懼、懊悔、絕望、不甘等交織在一起,生不如死。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楊文遠也想過:如果自己自首呢?如果“一不做、二不休”,把甘新國、李誠彬、左達來他們都咬出來呢?


    然而,細想一下,此路不通,因為他拿不出證據。要扳倒甘新國、左達來這些人,沒有過硬的證據,是不行的。即使扳倒了他們,又能怎麽樣?自己的下半生仍然是要在鐵窗中度過。


    現在,楊文遠信了那句話:“惡有惡報”。


    確實,他和簡胖子,都應該遭報應。


    且不說貪汙受賄這些個事,就說他暗示簡胖子殺害洪小茹,也是要遭報應的吧?


    楊文遠想到了死。


    人生自古誰無死?做皇帝的都要死,偉人都難逃一死。


    據說自殺的人要下地獄,但他生前做的事,已經夠下地獄了,多下一次,無所謂。


    楊文遠也快五十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代,也差不多快過完了,如果被判刑,下半生將在鐵窗中度過了。如果按七十歲算,還有二十多年可活,這二十多年,除了淪為囚犯,在監獄中一天天走向衰老、病痛、無奈、悔恨、絕望,還能有什麽?這樣的日子,不過也罷。


    楊文遠寫了遺囑,遺囑加上標點符號才26個字:“鬱抑,厭世。我死後,不要埋入墓地,骨灰撒進贛江就好。”


    楊文遠去了廬陽市金貿賓館,在總台要了11層樓的一個房間,說是為省裏的客人訂的,還說要檢查一下,總台的服務員知道他是市政協辦公室的楊主任,當下就給了他房卡。


    幾分鍾後,隨著一聲慘叫,一個男子從高空墮落在地,當場死亡。


    有許多人圍觀,也有人打110報警。


    110巡警來了以後,看人已死了,拍了照,從死者身上找到了身份證:死者名叫楊文遠。


    很快就又問清了楊文遠是從賓館11樓墮落的,在總台一查,得知楊文遠是市政協辦公室主任,剛剛預訂了房間。


    市政協接到通知後,趕過來幾個人,大家確認:死者就是楊文遠。


    隨後,巡警又通知了市局刑偵支隊,把屍體收走了。


    後來,金貿賓館來了幾個保安,壯著膽子把地上的血拖幹淨了。


    當天,許多客人都搬走了,嫌晦氣。


    據說,連帶著賓館桑拿部的“小姐們”也都走光了。


    當然,這隻是暫時的。


    楊文遠的死,震驚了廬陽官場,人們眾說紛紜,有的說他是畏罪自殺;有的說他得了鬱抑症,不想活了;甚至還有人說是殺人滅口,懷疑楊文遠是被人從11樓推下的,或者說是先被人幹掉,再偽造自殺現場。


    總之,說什麽的都有。


    後來,***在楊文遠的住處找到了遺囑,經過技術鑒定,確認字跡為楊文遠本人的,加上現場勘察,再加上仔細調查,基本認定楊文遠是自殺。


    自殺原因,基本采用“遺囑”上的說法:“鬱抑,厭世”。


    ……


    楊文遠死了,很多人鬆了口氣。


    甘新國得知楊文遠跳樓了,麵露悲哀之色:“怎麽回事?怎麽這麽想不開呢?看來,我們不光是要注意身體健康,還要注意心理健康啊。”


    劉立仁附和道:“是啊,心理健康太重要了!”


    在政協常委會上,甘新國道:“楊文遠同誌,我還是比較了解的,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同誌,可惜,性格有些問題,自從被免去了新峽縣縣長,就一直沒想開啊,不服氣啊。我呢,也沒想到他竟然會走絕路,唉,我也有責任,對下麵的同誌,關心不夠啊。”


    在這次市政協常委會後,大家都統一了口徑:“楊文遠是因為心理上的原因自殺的。”


    ……


    在新峽縣,最高興的要數副縣長遲建林,現在好了,死無對證,什麽事都可以往楊文遠身上推了。


    至此,縣裏對國有企業改製的複查工作也沒法深查下去了,就到楊文遠這兒為止了,除了楊文遠死了,真正倒黴的,就是簡胖子和王宣建了。


    總的來說,方方麵麵對縣政府還是滿意的,這回,畢竟是動了真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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