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 我喜歡你!”


    酒吧角落裏的喧囂因為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陌生女孩兒突如其來的句告白而停滯。


    座位上的呂航和徐凡瞪大雙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不約而同將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投向被告白的人。


    秦錚從秦子夜那裏繼承了完美無瑕的好皮相, 在遙不可及的外貌基礎上青出於藍的比秦子夜更高冷孤僻幾分的性格,使得他隨時都是一副冷血的樣子。


    秦錚細長的眼梢微微抬起, 掃了一眼手足無措的女孩兒,然後轉回去:“我不喜歡你。”


    女孩兒赤紅的臉瞬間就白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盈滿了淚水,哭著轉身擠入噪嚷的人群中不見了。


    呂航與徐凡交換了個目光,一臉憤慨。


    這不是第一次目睹秦錚這個小魔王如何三言兩語撕碎一顆少女心,偏偏秦錚本人絲毫不覺得這種直白的拒絕無情過分。如果他們指責他不懂得心疼人,秦錚會理所當然的問他們:“我為什麽要去心疼我不在乎的人?”


    而至於秦錚在乎的人是誰, 天知道。他們懷疑這個小魔王根本就是沒長心的, 天生冷血,菩薩難救。


    不知不覺就在酒吧混到晚上11點了,雖然他們已經成年,但酒吧這種地方對於大學生來說還是個過於遙遠的世界, 三人叫來侍應生結了賬。


    二十歲的男孩子, 不需要刻意打扮,隻是簡單的牛仔褲運動鞋,便渾身上下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尤其中間還有個已經不能用英俊漂亮來形容的秦錚,因此走出酒吧這一路,十分惹人注目。


    深冬時節,酒吧外下著鵝毛飛雪, 路邊停放了三輛單車,用一條鐵鏈鎖在一起,左右兩輛毫發無傷,唯獨中間那輛前後兩個車帶子癟癟的,明顯都被戳破了,氣已經全部跑光。


    半刻的沉默過後,呂航首先爆了句髒話:“我擦!現在的人是怎麽了?生活壓力都這麽大嗎?紮人家的車帶子減壓?”


    “這可怎麽辦呀?秦錚你今晚幹脆別回家了,我們帶你回學校吧!”徐凡對秦錚說。


    秦錚掏出手機淡淡看了看時間,不慌不忙的樣子就好像這車子不是他的,“沒關係,你們回學校吧,我讓人來接我。”


    呂航跟徐凡是今年重新劃分宿舍時才認識被分到同一個寢室的秦錚,雖然三人不在一個專業,大家相處時間也不長,但他們隱約知道秦錚家貌似很有錢。聽秦錚這麽說,兩人也沒再多問,叮囑了秦錚自己小心便騎上單車往學校回去了。


    秦錚目送兩個室友走遠了,對著空蕩蕩的空氣說了一句:“出來吧。”


    宋涵羲高大的身軀應聲從路邊的樹叢後走出,一隻手撐著一柄黑傘,一隻手插在及膝的深色風衣口袋中,長長的男士圍脖被寒冷的冬風微微吹起。


    宋涵羲輪廓深邃的臉上展開了一個溫柔的笑臉:“你發現我了?”


    “沒有。”秦錚將手機放回挎包裏,率先抬步往前方走去,“你故意弄壞我的車子,怎麽可能不留在附近。”


    宋涵羲笑容加深,幾步跟上來,將傘舉在了秦錚頭頂上方,摘下圍脖繞在秦錚的脖子上,“小錚,很晚了,我來接你回家。”


    秦錚看著路燈下近在眼前的宋涵羲,漠然的雙眼中流動過了微不可察的光芒。


    分明他才是早出生幾天的那個,宋涵羲現在卻反倒比他高比他壯。分明他才是哥哥,現在反倒是宋涵羲在照顧他。


    他與宋涵羲幾乎是從出生起就在一起了,雖然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從小他們就是最親密無間的人,親密得就像一個人般。直到他們12歲的時候,宋涵羲在一次測試中展現出了驚人的智力水平與學習能力,自此作為全市最重點學校的最重點學生,一路連續跳級、保送出國留學、年紀輕輕便研究生畢業、進入宋家在海外的事業中心……


    這些事自然而然的將他們分隔了開,慢慢的秦錚心中不知是什麽因素在作祟,不再熱衷於與宋涵羲難得的短暫相聚,再大一些,放假時他會跑到同學家去玩兒或幹脆跟同學出去旅遊,用各種理由占滿了出國探望宋涵羲的機會。


    如果不是有這麽多的偶然與必然,那麽這些年間,他們會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就像普通的兄弟一樣一起玩樂打鬧,一起闖禍哭笑……


    “小錚?”宋涵羲細心的為秦錚一圈一圈的戴好了圍脖,輕柔的叫了一聲。


    厚厚絨絨的長圍脖不鬆不緊的繞著秦錚的脖子纏了兩圈,非常溫暖,似乎還帶著宋涵羲的體溫。


    秦錚垂眼,比大多數男生更纖長一些的睫毛遮住了漆黑的眸子,宋涵羲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緒。


    秦錚一聲不吭的走在前麵,宋涵羲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為他撐傘擋住了風雪,臉上始終帶著滿足又柔和的笑意。


    秦錚忽然停步,轉回身開口:“大學校園很大,我的宿舍離教學樓很遠。”


    宋涵羲愕然了一下,笑容中浮出歉意。


    秦錚無奈歎氣。


    宋涵羲分明是那麽聰明的一個人,卻又時常做出一些令人無言以對的幼稚舉動。


    例如隻有兩個人看家的時候,藏起他的鞋子讓他無法出門;例如經常剪破他的雨傘,然後在下雨天隻帶著一把傘來接他放學;例如惡劣的戳破他的單車車帶,然後來接他回家……


    最初他為此責備過他,甚至很誇張的發過很大的脾氣,宋涵羲總是用這張近乎憨厚的歉然的笑臉,帶著寵溺與包容任由他打罵,然後仍舊執拗的不肯改正。到如今,他已經對宋涵羲這些偏執的做法習以為常了。


    從酒吧走回家,路程不可謂不遠,一路上,那頂黑傘下卻是始終沉默無聲。


    家裏很安靜,客廳留著柔和的光亮,饅頭和窩頭蜷縮在一起睡得正酣。宋涵羲在玄關收起沾滿雪花的傘,轉頭看去,秦錚已經腳步輕細的上了二樓。


    秦錚回到臥室,將挎包隨手丟在書桌前的轉椅上,找出換洗衣物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當他擦著頭發出來時,發現書桌上多了一個天鵝絨的盒子。秦錚手上動作停頓了一秒,走過去。


    盒子下方壓了一張小便簽,便簽上用工整挺拔的鋼筆字寫了一小段話。宋涵羲告訴秦錚,他已經讓人去將他的單車修好了,明天就幫他送回學校。


    秦錚打開盒子,盒子裏是一款精致的頂級名牌男士手表,他將表盤翻轉過來,便看見表的背麵刻著automatic。


    秦錚想起幾個月前,整整兩年未見的宋涵羲回國那天晚上。


    第一眼看到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跟在匡牧人身後進入家門那一刻,秦錚心底隱隱的期待刹那便全部化為了難言的複雜,因為他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出半分過去的宋涵羲的影子。明明一樣的年齡,秦錚還隻是個剛剛從死去活來的高考中解脫沒兩年的大學生,宋涵羲卻已經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了。


    從再次共同生活起,秦錚便有意無意的避開宋涵羲,因為宋涵羲已經不再是過去他心目中那個跟在他身後的弟弟,而是個陌生的男人。盡管這個陌生的男人用溫柔熟悉的語氣喊他“小錚”,卻隻是令秦錚更加感到過去的宋涵羲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晚在晚餐桌上,秦錚與秦子夜閑聊間無意中提起了這款手表。或許是因為那晚秦錚心情少有的煩躁淩亂,他喝了些酒,聊著聊著就提起了從班上小女生們那裏偶然得知的這款手表。


    班上那些女生正是做夢的年齡,平時整天浸在日漫與韓劇浪漫甜蜜的海洋中。這款手表是自動機械表,需要戴在手上,感覺到主人手臂的震動才會行走,若是主人摘下它,它就會漸漸停下來。


    她們說,這款表對主人訴說著:“離開了你我的生命就會停止……”


    良久之後,秦錚從漫無邊際的放空中收回心神。


    他將那支表戴在了手腕上,搖動幾下,指針緩緩晃了晃,便開始穩健的行走,開啟了這一生漫長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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