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堅也不說什麽,讓林封謹消化了一下這個信息的意義,然後才淡淡的道:


    “你往後有什麽打算?”


    林封謹苦笑道:


    “臣今天來宮中之前,就已經想好了,現在我手裏麵的這一檔子事情已經步入了正規,隻要蕭隨曹規的做下去,選派一個沒有創新力但是有執行力的人來,那麽應該是和我親自來做沒區別的,所以是時候交接了。”


    李堅不動聲色的道:


    “然後呢?”


    林封謹委屈的道:


    “然後我當然是要辭行了!這大過年的,回去過年趕不上,總不能耽誤了我的院試吧。”


    林封謹這句話說出來,幾乎沒有周圍的人跳起來,還要順帶掏掏耳朵看自己聽錯沒有--------院試!!感情這家夥還是個童生啊,連秀才也不是?!


    李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歹才將自己的笑意憋回到了肚皮裏麵去,保持著君王的威儀,忍不住道:


    “你去哪裏參加院試?”


    林封謹很老實的道:


    “南鄭的福陵縣。”


    李堅笑了笑道:


    “朕想了想,眼下有兩個職位還比較適合你,西京府府尹陳勘說他手下有個八品的佐史有空缺,要你過去主管商事,戶部尚書諸墨也說有一個八品的司戶缺份,你自己選一個吧。”


    林封謹默然了半晌道:


    “聖上你不問我的出身來曆,就敢用我?”


    李堅淡淡的道:


    “你的出身來曆,很快就會送到朕這裏來,隻要不是謀逆弑君的亂臣賊子,朕有什麽不敢用的?”


    林封謹苦笑道:


    “我雖然和謀逆弑君的亂臣賊子沾不上邊,但是,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我估摸著東山羊先生倘若知道我身份的話,恐怕也是啼笑皆非。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李堅忽然有了興致,奇道:


    “你究竟是什麽身份?總不可能是其餘四國的宗室吧?”


    林封謹翻了翻白眼道:


    “那還不至於,家父就是個商賈而已。”


    接下來林封謹苦著臉跪下來道:


    “臣其實不叫方森岩,真名叫做林封謹,此時還在東林書院就讀,乃是陽明先生門下的弟子,九淵先生門下的記名弟子,在塞外的非常不巧的與五德書院的諸位前輩起了很大的衝突,幾乎將他們的計劃都破壞掉了.......”


    聽著林封謹將自己的“罪行”娓娓坦白,李堅愕然了半天,這才反應了過來,哭笑不得的道:


    “你,你,你怎麽會來中唐?你應該是對這裏避之不及的吧?”


    林封謹越發有些尷尬的道:


    “我是為了配藥所以才來的。”


    “配藥?”李堅更是驚奇了。


    林封謹看了一眼周圍的宮女,極其尷尬的道:


    “我,我小時候曾經生過病,傷過元氣,好不容易找到了兩頭妖怪的鞭!要合藥來吃了補一補,免得陽氣稀薄於後代有虧,卻是要,要龍子鳳孫的頭發來中和其中的妖邪之氣,就跑來西京裏麵,想尋個為宮中剃發的待詔買些尚未出嫁的公主的頭發做引子。”


    “------貌似中原三國當中,就隻有陛下還有未出嫁的女兒了-------所以才不得不來,結果鬼使神差的遇到了東山羊公遇刺......坦白的來說,倘若我當時知道東山羊公的真實身份,是肯定有多遠就走多遠的。”


    林封謹偷眼看了看李堅那幾乎要都忍不住笑的辛苦模樣,忍不住囁嚅哀求道:


    “臣自知道欺君大罪,但是,但是臣還不想死啊,老婆都還沒有娶,可憐我家三代單傳.......聖上......聖上饒命啊!”


    李堅隔了好一會兒,才冷哼一聲道:


    “我現在倒還真是覺得他們說得很對了, 你這個人若不能用,就一定要殺了!”


    林封謹愁眉苦臉的道:


    “我這不是已經在給中唐效力了麽?剛剛才給您繳了三百七十萬兩銀子進國庫,接下來那塊地皮弄得好的話,再弄點銀子也是沒問題的啊。”


    李堅冷哼了一聲道:


    “那你還去考南鄭的秀才?”


    林封謹猛的昂然道:


    “像是我這種將來要做到內閣首輔的人,當然不能在這種關鍵的地方留下汙點了,非但是要中秀才,更是得舉人,進士一步一步的考進去才行!倘若是考個秀才都要在中唐,將來的人會怎麽看我?將來的史書上,搞不好也隻會寫一個幸進兩個字啊!”


    換了是其餘的年輕人,用這樣的肯定語氣來說“我將來要做到內閣首輔”,換來的評價隻會是鄙夷和嗤笑,但是林封謹此時這麽一說出來,非但是李堅,就連旁邊的宮女,太監,侍衛,都不覺得有什麽刺耳的。


    因為他們自己的心裏麵也得承認,林封謹隻論才能,做個戶部的侍郎都綽綽有餘了,還能夠讓周圍的人都說好,而他現在才多大?再給他幾十年曆練,確實是有這個能耐說這樣的話出來!


    而林封謹之所以敢於吐露自己的身份,差不多也是摸清了李堅這個人的脾性,也仔細的調查過一番,說李堅暴戾好殺的多數都是在指責他十五年前和八年前兩次清洗朝堂,一共殺死官員接近七十八人的事情,聽起來十分駭人。


    但是,這七十八人卻要麽是貪贓枉法巨大,要麽則是徇私十分嚴重,若是再不製止就要危害到國力的地步!都是有取死之道。


    更重要的是,這七十八人無一例外,素質都是平平,甚至不乏有屍位素餐的人,可以說這一次的清洗朝堂,對於整個國家反而是一種良性的淘汰過程。反而有些死罪卻是在某些方麵有才華的人還免死了。


    反觀李堅平時的行事,卻是十分大氣,對有才幹的人很是優容,在他手下的話,隻要能做事,肯做事,就一定可以得到重用。


    最著名的就是現在中唐國的四大將軍之一的烏骨突,此人本來是西戎悍將,甚至在兩國交戰的時候,設計謀殺死了李堅最心愛的兒子李況!此子若是不死,此時一定是太子了,但後來李堅依然是施展了反間計,然後想辦法將其招降,更是毫不猶豫的將其放在了對抗西戎第一線的六合關上。


    李堅對烏骨突的信任,換來的回報就是整整二十年西戎不得寸進,反而被奪取了六合關外麵的千裏土地!


    還有一個臣子,叫做沈斛,此人才華是有的,卻有一樣不好,便是喜好女色,結果他有一次好容易遇到了一個動心的女人,卻是撞上了鐵板,這女子卻已經是被宮中選中,並且呈上去的畫像也是很受李堅的喜歡,提前都封了個才人的名號,隻等皇後審批就要入宮。


    結果沈斛精蟲上腦,卻是將這妹子給上了,最後李堅的處理卻是給了他革職的處分,卻還是讓他在任上戴罪立功,而那個才人卻被李堅順手賞賜給了他。


    沈斛最後是為了中唐,戰死在了疆場上,旁人招降他四次,全部都殺了使者攆出去。


    由此就可以看出,暴戾好殺隻是李堅的表象,就算是殺的,也是那些沒用的。林封謹也是算得很準的,自己和中唐的過節再深,總深不過烏骨突的殺子之仇,總大不過沈斛的奪美之恨!何況中唐此時國內可以說很是有些黷武窮兵,正是欠缺自己這種高端內政人才?


    ***


    李堅聽了林封謹的狂言,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內閣首輔,哈哈哈哈!你還真是敢說?”


    林封謹冷哼了一聲道:


    “福慶伯(李堅的爺爺)乃是七十五歲無疾而終,先昭王(李堅的老子)八十二歲殯天,聖上今年才五十一歲,起碼還能征戰天下五十年,我這兩個月為中唐做下來的事情,當得起一個戶部侍郎的功績吧?給我五十年的時間來經營謀略,且看我能不能拿手上的功績來找聖上換一個首輔的位置?”


    李堅聽了不知道怎麽的,心懷大暢,哈哈大笑道:


    “好,我就給你五十年的時間來立功,朕賞罰分明,倘若你真的拿得出來相應的功績,首輔的位置給你又如何?”


    旁邊隨侍的首領太監在心中暗道這個士子以後千萬不能得罪,拍馬屁都是高人一等!


    林封謹表麵上是在表明心跡,但實際上呢,卻是在悄然恭維李堅能活到一百歲!那首領太監暗道此人的這等馬屁功夫,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說起來卻更是如此的暢順自然,更重要的是,而且此子已經隱然有“大才”之稱,而且此子做事還是滴水不漏,隻有人說他好,沒有人說他壞,當然,最最關鍵的是,他才不到二十啊!!


    “你的歪理還挺多。”李堅沉吟了一會兒又道:“不過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我中唐朝中,你們東林書院出身的人才也是很多的,比如刑部的侍郎黨和,比如兵部的功曹楊恒,則都是你的同門,書院與書院之間的糾紛,完全和朝廷之間的糾葛不同,何況你作為區區弟子,為了求生掙紮,也算不了什麽大事。那龍氣最後還是有一部分歸於我中唐了吧。你倘若以後在我中唐老實效力的話,我便負責讓你和五德書院之間的衝突一筆勾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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