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城牆,依然堅強矗立在滿是傷痕的大地上,隻是,需要它保護的人早已不知所蹤,而想要突破它人卻蜂擁而至。


    無數有著樹皮般褐色褶皺皮膚的生物,靜靜聚集在城牆之下。隊列整齊,氣勢肅然。雖然數量尚不到百萬,但卻能讓任何遠觀者,真切預感到百萬大軍傾起攻城的那種震撼。


    城牆卻已無人防守,但是這支大軍卻像是麵對著旗鼓相當,甚至是遠超自己的強大對手般,依然安靜的等待著更多部隊的到來,就仿佛,他們認為,現在的兵力還不足以發動踏破城牆的攻擊。


    然而,事實上,在他們停駐的某一段城牆邊,這裏的城牆早已被破開了一道上百米的巨大缺口。甚至不但是城牆,就連城牆之後數百米範圍內的建築和防禦攻勢也已盡數被毀。


    這是一股讓人心驚的力量,但是大軍在麵對這個缺口時,並沒有表現出畏懼,但亦沒有踏入這個缺口半步。而是像對待其它地方的城牆般,與缺口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從黃昏旅破城消失,到無數被固有空間生物侵占身體的人類轉身攻向城內,數個小時的時間中,這支大軍都隻是如同一個冷眼的旁觀者般靜靜看著一切。而固有空間生物,也因為他們身上並沒有同類的氣味,對他們提不起絲毫興趣。


    一方潰敗,一方旁觀,一方另有目的。在人類和固有空間生物的戰鬥中,似乎並沒有這支五級區域生物大軍加入的位置。但在戰爭中,有與沒有,隻不過是願與不願的問題。一開始的旁觀者,在達成某些條件之時,隨時都會立刻成為戰爭遊戲中的一員。


    沒有顯露出任何跡象的一刻,大軍隊列之首的一個生物突然張開了嘴,接著,軍隊中所有的生物都同時回以張嘴的動作。這並非是什麽啞劇,而是他們正以超越人類聽覺頻率的聲音傳遞與回應著命令。


    當所有生物的嘴閉上,再由為首生物做出一個仰天高呼的動作之後,整道城牆都在無聲的巨吼下瑟瑟顫抖起來。接下來,震天動地的沉重踩踏直接作用於城牆之上,這次是真正物理衝擊帶來的顫抖,並且在幾秒鍾內,讓上千米範圍的城牆因為達到顫抖的極限,直接發生了垮塌。


    三天時間以來,人類自以為勢均力敵的攻防戰所依賴的堅固城牆,在眨眼之間,便被僅用雙腳跳躍踩踏的五級區域生物,化為了一堆破爛不堪的建築廢墟。


    城市之中,一名選用地精般身體的人類因為聽到動靜,從躲藏的下水道中探出了腦袋。


    因為是打定了來這個區域撿便宜的打算,所以在弄了這個最便宜的身體之後,連買儲物空間的錢都省了下來。也因為這樣,他才在固有空間生物的殺戮中幸存了下來。


    求救、呻吟、炮火聲,都早已在一個多小時前遠去。但是弱者的生存經驗告訴他,一個小時還不足以將危險清洗幹淨。隻是,這次從城市之外傳的聲勢實在太過驚人,隱隱讓他產生了一種頭頂上的地麵可能被震塌的感覺,如果不判明形式,說不定真有被活埋的危機。


    太過於省錢,讓這隻地精拿不出哪怕最廉價的遙控攝像機,所以,往外張望的風險隻能由自己的腦袋來直接承擔,幸好經驗這種東西,多少可以將風險減少一些。


    探頭之前他先向外伸出了粗短的手臂,快速揮舞了幾下之後又迅速收回,屏息聽著周圍的動靜。


    巨大的震動聲對這種精細的傾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但在十多秒後,地精依然成功確認了,周圍並沒有對自己動作作出反應的聲音,這才猛然把腦袋探了出去,然後又在半秒後收了回來。再依靠這半秒看到的景象完成了最終的安全判斷之後,才放心的開始觀察外麵的世界。


    但出乎意料的是,幾秒前還相當寬廣視野,突然間變得狹窄了不少。在瞳孔花了零點一秒調整好焦距,大腦又花了零點一秒組合信息之後,出現在地精眼前的,是一個正俯身看著自己的人類,隻不過,這個人類在額頭的中央,有著散發著寒光的第三隻眼睛。


    看清楚眼前東西的一瞬,地精立刻向下水道中沉了下去。這不是他反應敏捷,而是巨大的驚嚇讓他身體本能的想要往後躲避。


    但最終的結果卻是,三眼怪一把抓住了他的頭頂,將這個身高不到自己一半的地精放到了眼前,仔細的打量起來。


    對於這隻幹慣了撿便宜事情的地精來說,法則世界中的死亡早以習以為常。可是在被眼前怪物抓住的之時,心中卻生出了莫名的危機感,就仿佛現在不是在笑看死亡的法則世界,而是永遠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複活機會的現實世界。


    這種感覺讓地精\/失去了慣有的冷靜,身體在突然的掙紮中,奇跡般擺脫了三眼怪物的手掌。腳踏實地的感覺並沒有給地精帶來多少放鬆,反倒像是把他從現實喚進噩夢中的一個信號般,地精連直起身體的力量都沒有,手腳並用的在地麵抓撓著,向著遠離三眼怪的方向跑去。


    五六秒後,三眼怪並沒有追上來,但是地精卻一下子絆倒在了地上。慌亂中的地精在繼續逃跑前,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絆倒自己的東西,但就是這一眼,便讓他如遭電擊般,顫抖著的身體被定在了原地。


    那是大半個人類的腦袋。已經有些凝固的血液被這一踢,連同著腦漿,一塊塊的濺了地精半條腿。作用在這半個腦袋上的力量耗盡之時,依然可以看出驚恐意味的眼睛,正好與有著同樣情緒的地精雙眼對上。兩者相乘的結果便是,地精連逃跑的意誌也被恐懼所剝奪。


    不知過去了多久,等地精勉強回過神來時,三眼怪已經再次站到了自己的麵前,似乎還沾著鮮血的手掌,再次抓向自己。


    (不……)


    地精想要叫喊,但一時間竟然發不出聲音,最後的叫喊僅僅出自於自己的想象之中。


    碰——


    但就在手掌已經占據了自己大半視野之時,這隻手掌又以遠比接近自己時更快的速度遠離,同時遠離的還有這隻手掌的主人。


    突然出現在三眼怪之後的攻擊,直接將他打飛出了十多米。還在與地麵摩擦翻滾著之時,三眼怪的身體便開始了迅速的扭曲變形,當最後撞擊在牆壁上停下來的一刻,整副身體已經像是沒有骨頭的布偶般,以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動作扭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地精突然覺得,身體似乎出現了某些類似儲物空間,但是控製起來遠比那更加隨心所欲的力量。


    在完全被這股力量吸引之前,地精滿帶誠意的對著眼前之人吐露心聲,“謝謝。”


    用強勢的力量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有著如同古樹般的外表,這並不太符合人類的審美觀。不過在法則世界中,強大遠比看起來漂亮更加重要。即使是對高階身體見識不多的地精也敢說,這副身體的估價絕對在五十萬法則幣以上。


    在自己的道謝之後,地精看到對方的嘴張了幾下,視乎在說著什麽,但是自己一個字也沒聽見。


    巨大的震動聲已經比剛才大了不少,地精理所當然的認為對方說話的聲音是被震動的聲音所掩蓋,於是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靠近了一些,希望能聽清楚。


    在負區域的城市中,殺人越貨是經常發生的,尤其是周圍沒有其他目擊者在場的情況下。但是地精卻絲毫不擔心這點。畢竟有誰見過億萬富翁跑去搶\/劫乞丐的?


    (能死的人都死光了,他是剛來的?想從我這裏了解情報?難道那些動靜是知道這裏出現問題,從正區域城市過來的援軍?)


    想到這裏,地精轉頭看向了傳來震動的方向。越過街道的拐角,已經可以看到部分震動的引發者。那是使用著和眼前的救命恩人相同身體的龐大部隊。


    十個,二十個,五十個,一百個……成千上萬。


    起初,地精還在震撼中計算著這些身體所代表的驚人價值,可是,當這筆價值超過地精心中的某個臨界點之後,他才猛然意識到,如此數量的統一身體,比起什麽人類超級勢力的軍隊,更像是……負區域生物群。


    這個答案在腦海中出現的一刻,地精猛然看向身旁的救命恩人,而映入他眼中的,一顆正對眉心飛來的子彈。在地精倒下之前,便被從後而來的大群負區域生物隨手揮飛,如同暴風雨中的紙船般,瞬間消逝。


    被固有空間生物清理過一次的城市,不管如何殘破,依然可以算得上一個建築齊全的城市,但是在負區域生物群的衝擊下,卻被演繹出了片瓦不留的場景。這並非單純的破壞,而是在以掘地三尺的方式,有計劃的尋找著什麽。而城市中心,那任何時候都對負區域生物有著絕對吸引力的越空門,反倒是遭到了遺忘一般,隻能繼續孤零零的蜷縮在超磁球體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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