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羽是在噩夢中驚醒的。


    那個噩夢當中,世界一片空寂。沒有天空,沒有大地,沒有星辰。甚至連時間和空間都消逝無蹤。僅有他獨自在這片比黑暗更加黑暗,比虛無更加虛無的世界中無聲悲鳴。


    因為夢境太過真實,在秋羽醒來之後良久,思維才緩慢的從絕望的深淵中爬出。而後,如同本能的感知蔓延向四周展開,欣喜的觸摸著周圍的有形之物,然後將一切名為存在的信息浸潤到秋羽的腦海。


    世界,又一次開始了轉動。


    秋羽盡量平靜的睜開了眼睛。感知蔓延已經讓他掌握了周圍的環境,再用眼睛確認一遍,隻是一種淩駕於理智的習慣。


    這是一個陰暗逼仄的空間。長,寬不過三四米,高度更是僅有兩米多一點。就如同一個趕工挖掘的地下避難所。當然,如果這裏真是避難所的話,恐怕是他所見等級最高的避難所,因為無論感知如何蔓延,也去不到牆壁之後的地方。明明看似普通磚石的牆壁,卻連法則能力都可以阻擋。


    空間一角,也就是秋羽正起身的地方,是一張褶皺這鋪在地上,由破布拚接成的布墊。這張墊子不但破,還像是被千百人使用過般,染慢了怪異莫名的汙漬和味道。


    布墊旁,作為這裏唯一光源的蠟燭已經隻剩小半截,搖曳的燭火扭動,掙紮著,把不多的光芒撒向秋羽,在牆壁上印下一個仿佛同樣扭動掙紮著的漆黑影子。


    不可掌控,未知,孤獨。秋羽所懼怕的東西在這裏一應俱全。是回避也是必然,秋羽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這個空間的出口處。


    那是一道有蟲蛀,有刀砍,有火燒,以及一些連秋羽都無法辨認破損原因的,搖搖欲墜的“木門”。但在感知蔓延中,這道木門卻像牆壁一樣阻斷著法則能力的探知。雖然無法確定其堅固程度,但能讓感知蔓延無功而返,本身就說明它是法則能力,甚至是越法者力量的造物。能在上麵留下那些痕跡的存在......光是想想就讓人心驚肉跳。


    “又被人綁架了嗎?”秋羽無奈歎息著,邁步向門口走去。


    因為已經有過命運之城的遭遇,而自己現在又正巧還活著,那麽這就是目前為止,可能性最高的狀況。至於接下來該做什麽?除了推開這扇滿是危險氣息的門以外,再沒有第二個可選項存在。


    “要出去了嗎?”


    就在秋羽小心動作著,手指即將接觸到門上的一刻,一個帶著蒼老氣息與晦澀音調的聲音突兀的從身後響起。


    秋羽膝蓋一彈,迅速向一邊躍去。他是真的被嚇到了。


    一個人躲藏在視野外的拐角處,突然跳出來還能嚇到人,更不要說這個狹小的空間一直布滿了秋羽的感知,在毫無盲點的情況下,突然蹦個人出來,這已經不是單純意義上的驚嚇了。


    “你是誰?”秋羽先甩出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用以確認對方的目的、態度後,才快速打量起對方。


    與這個空間中的其它東西一樣,感知蔓延被阻擋在了對方的身體周圍,反倒是眼睛能獲得的信息要多一些。那是一個完全被灰黑色長袍籠罩的人形體。長袍的下擺緊貼在地麵上。袖口同樣長得過分,即使雙手部位是自然下垂的姿態,依然連指尖也沒露出來。而本該是臉的位置,則直接用兜帽遮到了下巴。


    這個地方雖然光線昏暗,但隻要稍微調整角度,應該還是可以看到兜帽下的東西。然而秋羽卻生不出絲毫去窺探的想法。


    “守門人。”


    出乎意外的幹脆回答。


    “什麽守門人?”


    “混亂與混沌之地的守門人。”


    自稱守門人的存在,就如同對這些問題演練了千百萬遍,又或者根本就是個設定好程序的應帶機器。幾乎是秋羽問題剛剛出口,這些回答便迫不及待的接踵而至。


    沒有恐嚇,也感知不到絲毫敵意。但這些能夠流暢引出下一個問題的回答,讓秋羽出現了種直麵監管者,甚至是越法者時才出現過的強烈危機與壓迫感。


    就在他極力忽略這種如同幻覺般的不適,打算詢問混亂與混沌之地是什麽時,心中的警兆猛然爆發。就仿佛有一隻無形之手,已經輕撫在了他的心髒上,隻等問題出口,便會用力握緊。


    “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拚命平複下紊亂的呼吸之後,秋羽進入到自己的節奏當中。


    對方沉默。(不願意回答嗎?)


    “跟我一起的其他人在哪裏?”


    依然沉默。(這個問題不會被驗證,不管怎麽回答都能獲得優勢,還是不開口的話,隻剩下他不知道並且不能撒謊,以及受到限製不能回答這兩個可能。)


    “我是被綁架還是被俘虜了?”


    繼續沉默。(還不回答,即是不需要威脅我,也沒有向我展露善意的必要嗎?)


    “那麽,現在的狀況,是概念生物幹的?”


    守門人終於有了回應,“我這裏隻有關於門後的知識。除此以外,無法回答你任何問題。”


    “哦……”狀況又回到了原點,細細斟酌一番後,秋羽發現,自己能問的問題隻剩下,“可以告訴我一條最必要,且危險性最小的情報嗎?”


    守門人的手緩緩抬了起來,從寬大的袖口中,遞出一張滿是不知名汙漬的發黃紙條。紙條隻有一半露在寬大的袖口之外,所以依然無法看到他隱藏在衣袖下的手。


    秋羽接過紙,展開之後,入眼的是密密麻麻,無分辨是文字還是塗鴉的扭曲圖案。能看懂的,隻有一條由純白到純黑,貫穿整張紙的長線。在這條線中央黑和白相交的位置上,有個向下指著這條線的細小箭頭。當然,這是用眼睛看,在秋羽使用感知蔓延後,發現這個箭頭並非在在黑和白的正中央,而是微微有些偏向黑色的一側。


    秋羽重新抬頭看向守門人,“關於門後的世界,我問的每一個問題都需要支付代價吧?”


    守門人的回答依然快得不可思議,“你不需要支付代價,僅僅是進行等價交換。”


    在守門人進行回答的同時,紙上的箭頭又向黑色的區域微微移動了一些。


    秋羽已經大致明白了現在的狀況。


    以遊戲來比喻的話,這張紙顯示的就是遊戲的難度。每一個問題,視其重要性,會導致遊戲難度有多少不等的提升。知道得越多,遊戲就越難,知道得少,遊戲會相應簡單些,但是過於無知,連遊戲的規則都不知道,同樣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困難。


    “門後,主導這場遊戲的是哪個文明?”秋羽想知道的並非文明,而是確認自己的處境。巧妙的把問題限製在一定範圍,可以讓代價小一些。


    “秩序與混亂。”這個算不上答案的答案,又讓紙上的箭頭向黑色方向偏移了微不可察的一點。然而,這微不可察的一點,卻是先前幾個問題相加的兩倍距離。


    雖然還有很多必要的問題,秋羽卻不敢再問。冥冥中的感覺提醒他,現在的難度已經到了危險的程度。


    “如果沒有問題了的話,請跟我來。”守門人轉向了那道木門,似乎已經確信秋羽不會再有問題出口。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想問下,有什麽能免費讓我知道的嗎?”


    名為秋羽的人,不會高傲,不會自負,隻要有必要,就會用笨蛋才用的方法把一切可能都試探一遍。


    雖然很短暫,但守門人第一次在思考答案上花費了時間。


    “聰明人最先死,然後是好奇心旺盛的人,最後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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