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哲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麵對著弟弟那與自己頗為相似的麵龐,巨大的挫敗感與無力感同時拽住了他,他的心猛烈地震顫著。enxuemi屋裏很暖和,但是高哲卻覺得渾身冰冷,看著高衝將挑揀好的衣服往背包裏塞著,他沉默了半晌,然後悄然退出了高衝的房間。


    此時,他的腦子裏很亂,胸中也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用盡了他賴以維持生命的所有氧氣,熱量卻困在他的身體裏無法釋放出來,令他十分難受。現在,他最想做的就是倒在床上昏睡不醒,所有煩憂的事情都不必去想,不必去做,可是,他真的能不去想嗎?他皺著眉,邁開沉重的雙腿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看著哥哥走出去,高衝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他坐到床邊上,雙腳用力一揮,將拖鞋甩出很遠。近乎沉悶的響聲過後,屋裏又恢複了平靜,隻有他床頭櫃上的小鬧鍾在嘀嗒嘀嗒地響著。他順勢躺倒在床上,像很多時候一樣,在他自己的小天地裏感受這份孤寂。但是,不知怎地,今天他的心裏卻格外煩躁,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調整睡姿,卻總覺得不舒服,像是有什麽沉重的東西堵在胸口。


    “我這是怎麽了?”高衝折騰了幾下仍不安穩,索性坐起來,扯了扯衣領。他也覺得奇怪,以前老爸老媽偏袒哥哥的這種情況很多,但是他總能迅速地調整好心態,從沒有像今天這麽心煩意亂過。


    他腦袋裏混亂一團,卻始終也理不出個頭緒,於是,他走到窗前,顧不得嚴寒,推開窗子,讓冷風直直地吹進來,吹到他溫熱的臉上,徹骨的寒意讓他不由打了個寒顫,他趕忙關上了窗,隔著玻璃看著窗外。天已經接近中午了,但窗外的空間裏卻多是雪的白亮,太陽躲在雲層裏,令整個天地的色調都帶著種蒙蒙的暗淡,看起來不似那麽真切。雪後的風也似乎更肆虐了,一陣風拂過,高處那層薄薄的雪花打著旋兒隨風滑行,輕飄飄中帶著些許厚重的冷意。enxuemi


    許是被冷風吹到了,抑或是窗外的景色太過蕭條,高衝看了半天,心裏卻更壓抑了。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在哥哥犯了錯誤被開除的那一刻,他的心中除了悲哀,竟還隱有一絲希望,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是這麽卑劣的人,竟然會有“哥哥的光環破裂了,他終於有出頭之日了”的想法。


    但是,事實卻遠不是那樣的。在學校裏,他依然是“高哲”的弟弟,隻不過不同的是,以前他是“天之驕子”高哲的弟弟,現在他是“反麵典型”高哲的弟弟,所以,比較起來,他還是喜歡前者;在家裏,由於高哲的遠行,他也仍然是家中老爸老媽嘴裏念叨最多的人,吃飯的時候,高家夫婦會說“這個菜阿哲最喜歡吃”,變天的時候,他們也會說“不知道阿哲記得不記得多穿點衣服”之類的話,他覺得雖然老爸老媽也關心他,但是程度卻遠不如哥哥。他有時也想不通,為什麽即便哥哥犯了錯誤,他也無法擺脫哥哥的陰影呢?況且,不是說時間可以衝淡一切嗎?可為什麽警校裏的人還是念念不忘哥哥呢?


    拋開這些不提,高衝覺得奇怪,兄弟倆感情不錯,按說哥哥今天突然歸家,他這個做弟弟的應該很高興才對,可是他為什麽感覺不到太多的欣喜呢!思量了半天,哥哥的一臉倦容與躲閃的眼神,讓他隱隱覺得不安,他總覺得哥哥對大家隱瞞了些什麽。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他不是應該信任哥哥的嗎?但是,不同以往的是,這一次他突然對自己沒了信心。尤其是在飯桌上自己沒來由的一句玩笑話竟然惹得哥哥突然翻臉,這更是他所想象不到的。但是,仔細想想,通過哥哥的失態,他更加確信他的推斷是正確的。雖然當時自己的脾氣被老爸老媽給“強行鎮壓”下了,而他當時也一直沉溺於老爸老媽偏袒哥哥的事實裏無法自拔,可等他平心氣和以後,他看問題就冷靜了許多。他不得不承認哥哥在外麵闖蕩的這段時間確實改變了不少,隻是他一時還無法判斷這種改變對哥哥,乃至所有人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由於早飯吃得太晚,午飯的時間也自然地向後推了推,但是,飯桌上,高家兄弟卻都沉默不語,各自嚼著飯粒,令整個氣氛變得沉悶而詭異。高家夫婦雖然有些奇怪,但是,他們以為兩兄弟還在為早上的摩擦而不痛快,遂也不以為意。根據經驗,兩兄弟之間的戰爭通常維持不了兩天,他們深知這一點,所以認為他們兄弟稍後就會自動和解。吃飯時,方星柔還是一個勁兒地給高哲夾菜,隻不過高衝這回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滿,隻是不時地掃上哥哥兩眼。但是,吃過飯後,高衝就拿著裝衣服的背包離開了,說是有事要提前回了學校,而高哲則躲進了自己的房間裏,不再出來。


    高衝離開家,但卻沒有直接回學校,而是跑到外麵給陳飛打了個電話,約陳飛出來和他見麵,但是,他卻並沒說有出是什麽事。由於高哲的關係,陳飛一直把高衝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看待,所以,一聽說高衝有急事找他,他顧不得腳脖子上的傷,和隊長說了一聲,就急急忙忙就從醫院裏趕了過來。大老遠的,他就看見高衝拎著個大包,站在冷風裏打著哆嗦。


    “高衝,別告訴我你小子離家出走了!”他突然從後麵出現,輕輕一拍高衝的肩膀,開著玩笑,“我告訴你,離家出走可絕對不行!”


    “飛哥,你來了!”看見陳飛,高衝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不少,他勉強笑了笑,卻掩飾不住他臉上的憂鬱。


    “怎麽?家裏有什麽事嗎?”陳飛也算是了解高衝的,一向積極樂觀的他是很少露出這種表情的,而他現在的打扮明顯是從家裏出來的樣子,於是,他也認真起來,小心翼翼地問著高衝。


    高衝看著陳飛,良久,才緩緩吐出了幾個字,語調低低的,卻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哀傷,“飛哥,我哥回家了!”


    “你哥回家了?”陳飛有些意外,驚呼出聲,直到看著高衝正瞪大了雙眼看著他,滿臉審視與不解,他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頭了,隨即平靜下來,故作淡然,“哦,他回來了,是嗎?”他掩飾住內心的波瀾,雖然高哲在外麵做什麽事還有待調查,但是,他覺得自己發現的那些情況暫時還是對高家人隱瞞一下的好。此時,看到高衝眼裏的疑惑,他盡量裝作不動聲色。“他這個人也真是的,回家了也不通知我……”雖然嘴上說著話,但隨著疑問越來越多,此時,他的心中也不安起來,一時間猶如打翻了五味雜瓶,什麽滋味都有。


    “飛哥,我覺得我哥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高衝聽著他絮叨不止,禁不住打斷他的話,悶悶地說出自己的疑慮。


    “怎麽可能?”聽了他的話,陳飛有些著急,臉色驟變。怎麽,連他弟弟都發現了?不可能吧!他頓了頓,“我們上次見麵的時候他還……”突然,他看見高衝的目光銳利地盯著自己的眼睛,他咽了口口水,接著說,“還好好的嘛!”


    “什麽時候?”高衝懷疑地看著他,“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就是上次嘛!”他有些含糊,想要轉移話題,卻不知說些什麽,索性胡言亂語起來。


    高衝看著他自說自話,眼神卻四處遊離著,越來越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剛想開口,卻被陳飛找了個借口先溜了,他推說醫院裏的隊長需要人照顧,就先行一步離開了。因為他也是個不善於說謊的人,遇到無法開口的事情,他也隻能選擇躲避了。冷風吹來,高衝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臉色卻越來越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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