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的捕頭查人口失蹤案查到“財緣”對麵的“莫記小吃”。


    小吃店店主小莫子說道:“畫像上這人不就是九月初三晚上、‘財緣’豪賭大贏家的唐爺嗎?”


    為首捕快追問道:“你見過他?在什麽地方?”


    “‘財緣’裏嘍,那天那麽大的賭局,我一輩子能見幾回?怎能不去湊湊熱鬧?”


    為首捕快麵上微現失望之色,但還是問道:“隻在九月初三‘財緣’裏見過麽?之後有沒有看見?”


    “這個……”小莫子也有點為難,躊躇半晌忽然一拍腦門,說道:“哦我想起來了!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初四的淩晨,我有個夥計可能看見他了。您等等,我叫他給您問話。”回身向堂裏叫道:“四兒!四兒!出來出來,幾位爺要找你問話!”


    “來了來了來了!”小夥計四兒一疊連聲的從裏頭跑出來,一見這麽多官差不由得有點肝顫。“老、老板您找我?”


    小莫子說道:“你不要怕,幾位官爺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說著望畫像上一指。


    四兒道:“這是那位唐爺嗎?”


    為首官差仿佛又燃起了希望,“你也去看了‘財緣’的賭局?”


    四兒一縮脖子,看了小莫子一眼,說道:“沒、沒有。”


    “你知不知道知情不報是什麽罪名?我勸你最好還是實話實說。你怎麽知道這人姓唐的?”


    果然四兒被嚇得一激靈,囁嚅一陣,又瞟了眼小莫子,終於一跺腳說道:“唉我還是說了吧,挨打扣工錢總比坐牢的好。”


    小莫子一臉疑惑的聽著四兒說下去道:“初三那天晚上輪到我和小三子夜裏看店――我們店營業都是不分晝夜的,後來老板去看賭局了,我一時好奇,就跟小三子說我去茅廁,也跑去‘財緣’裏麵,正趕上宣布大贏家,我這才、這才看到那位唐爺……但是我馬上又回店裏去了,小三子可以作證的!”


    “什麽?你又偷懶?你……”小莫子揚手就要打,為首捕快忙攔住他道:“那你之後又見過他麽?”


    “見過,”四兒點頭肯定道:“初四的淩晨我看店看的困了,到店門口醒盹兒的時候,就見這位唐爺從‘財緣’裏出來了。”


    “他一個人?”


    “對的。”


    “你怎麽能肯定是他?”


    “當然。那天‘財緣’裏燈火通明的,他又是全場的贏家,我當然要仔細看看他長得什麽樣子了。”


    “‘財緣’不也是通宵營業的?你怎麽能確定初四淩晨從‘財緣’出來的那麽多人裏麵,其中一個就是他?”


    “當時哪有那麽多人進出啊?淩晨的時候,該來的早就進了‘財緣’,該走的早就出了‘財緣’,剩下的大都在裏麵玩得歡呢,那時候出入的人最明顯好認了,我們又就在‘財緣’對麵,‘財緣’的燈籠又照得那麽亮的。”


    為首的捕快同其他官差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問道:“你可還記得淩晨見到他時,是什麽時辰?”


    四兒肯定的回答:“該是醜末寅初的時候。我出來醒盹兒時曾抬頭看過勺子星。”


    “你見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四兒前走兩步,指著西邊道:“噥,不就是那條懶漢胡同麽?”


    “他是朝廷的通緝犯,若想起什麽線索就到衙門裏報告。”官差們留下話就向四兒所指的懶漢胡同裏走去。


    小莫子前腳還點頭哈腰的說著“是,是,一定,一定”,後腳就掄起了王八拳,打在四兒身上,罵道:“你這懶骨頭,我說你怎麽那麽咬定那人就是姓唐的,原來、原來……我叫你偷懶!叫你偷懶!”追著躲閃的四兒跑進店裏去了。


    懶漢胡同口的官差們回頭看著這一幕,又在心裏琢磨了一番,然後齊齊看向為首的捕快,那捕快緩緩搖了搖頭,說道:“看來是真的了。我們且去胡同裏問問。”


    懶漢胡同不長不短,不寬也不窄,一頭連著“財緣”所在的財源街,一頭通著一條被稱為西十字的街道,雖然財源街的兩端也有兩條小路能通到西十字街,但附近的人還是多願意走懶漢胡同這條捷徑。


    胡同裏麵住的都是些中等人家,也不太窮,也不太富,足夠溫飽而已。午後的胡同比較安靜,大多數的居民都喜歡吃完中飯眯個覺,隻有少數的男丁在胡同牆根下,曬著太陽扯閑篇。


    四名捕快每人拿著一副唐秋池的畫像,挨家挨戶的敲門盤查,雖然打擾人睡覺是最可恨的事情之一,但被打擾的人還不敢發火,一肚子的起床氣隻能發在自己老婆身上。等官差一出門,挨家挨戶的都在罵老婆,此情此景也可說是難得一見了吧。


    官差們問完了幾十戶人家,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他們已經走到胡同的盡頭,隻剩一家沒有問到了。這家門檻上正坐著一個鼻青臉腫、滿身酒氣的髒漢,官差們決定忽略他直接去敲主人的門。


    沒想到那髒漢卻問道:“你們幹啥逆?”


    官差沒好氣的答:“不關你的事!我們找這家的人!”


    髒漢道:“咋就不關俺的事逆,俺就住這裏。”


    官差無法,隻得打開畫像問道:“見過這人麽?”


    誰知髒漢一看竟跳了起來,指著自己的臉罵罵咧咧的道:“咿!你??,你??,這就是他打滴!”


    “你快說怎麽回事!”捕快們來了精神。


    “前天啵,俺喝完酒回來,一進這個巷子啵,就跟這人撞上了,你想俺當時喝醉了啵,不知道說了啥話得罪了他了,你瞅瞅,就給俺打成這樣了。”


    “你現在是清醒的麽?”


    “當然咯,俺今天才剛起逆,一口酒都沒喝,不信你聞聞,哈――”


    “哎,行行行,別哈了別哈了。”


    “就是末,俺說了俺沒喝酒。”


    “你再仔細看看是這人麽?那天你喝醉了怎麽還記得清楚?”


    髒漢一聽又開始蹦高,“咿!你讓人打成這樣試試,你看你能不能記住!那天我本來是醉了滴,後來他一動手啵,把我的酒就給打醒了,我正愁看不見他長啥樣啵,那條街正好過一個賣燈籠滴,那叫啥燈啥明啊,就叫俺給看見叻。你等著啵,俺要是不報這仇,就讓俺一輩子找不著媳婦兒!”


    官差又問:“碰到他是什麽時辰?”


    “……寅時一刻啵。”


    “你想清楚點!”


    “沒錯啵,就是寅時一刻!那時候有條街過個打更滴。”


    “他後來往哪去了?”


    “就這。”髒漢伸手指了指胡同相連的西十字街。


    官差們相視一眼,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大街上人來人往,有此地的居民,也有外省過路的,要說追查還真是困難,但是每當山窮水盡之時,卻總有柳暗花明。不是有個漢子說他被老婆趕到大街上睡,就是有個孩子說給他的娘親找大夫,再不就是一個賣餛飩的說畫像上這人曾買過他一碗餛飩,總之是他們都在九月初四的淩晨時分見過這個姓唐的男人。你若問他們怎麽記得清楚,他們都會說出這樣那樣讓你找不出絲毫破綻的理由,你要再露出懷疑的神色,他們簡直都要賭咒發誓了。於是官差們就按照這些證人的指示,一步一步的往前追查下去,他們覺得真相已經呼之**出了。


    “呐,他就是從這裏過去的。”最後一個證人伸手一指。官差們穿過小小的胡同,道路豁然開闊,一所大宅院出現在眼前,匾額上寫著:


    煙雲山莊。


    “檔頭,您看這……”為首的捕快向應天府檔頭黃輝虎報告了以上所有的情況,黃輝虎沉思不語。


    陽光從一棱一棱的窗格中穿透進來,打在榻中小桌上。香爐裏的煙縷絲絲繞繞,一會兒在明一會兒在暗,不斷徘徊。黃輝虎側坐在榻上,靠裏的那條腿偏搭在榻麵上,官靴露在榻外。臉上一半被透過的光點照亮,一半同裏屋的黑暗相容。


    “之後呢?”黃輝虎問道。


    “線索到這裏就斷了,不知他最終有沒有進入那所宅院。”


    “查過那些證人了麽?”


    “查過了。各行各業的人都有,互相之間也都不認識,以前也沒見過唐秋池,所以,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行了,”黃輝虎揚手道:“你們官府就不用管這事了,交給錦衣衛辦吧。”


    “……是。”捕快行禮退下。


    黃輝虎歎了一聲。突聽有人道:“黃大人,別來無恙否?”


    “誰?”


    一個人從陰暗裏慢慢踱出來,直到陽光照在他的胸口以下,臉麵依然隱在暗中。“是我。”伸手作了一個揖。


    黃輝虎眯眼一看,連忙起身還禮,“原來是狄管家,失迎失迎。”


    狄管家又還了個半禮,說道:“唐秋池沒有回來煙雲山莊。”


    “啊,莊主已經知道了?”


    狄管家點點頭。


    “莊主……莊主他老人家有沒有什麽指示?”


    “查問過所有證人了麽?”


    “問過了。”


    “真的?”狄管家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宜香園的葦葦呢?”


    黃輝虎張口猛吸了半口氣,恍然道:“是。莊主英明。那……之後……”


    “莊主還說,人從哪兒沒的回哪兒找去。”


    “是。”黃輝虎躬身,“送狄管家。”


    篤篤篤。


    篤篤篤。


    “姑娘,姑娘?”


    葦葦回過神來,說道:“進來。什麽事?”


    丫髻小鬟看了葦葦幾眼,才道:“外麵有個小書童說要見你。”


    “不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規矩。”


    “我對他說了啊,但他就非得讓我通報一聲不可,他說姑娘知道了是誰派他來的就準得見他。”


    葦葦冷笑一聲,問道:“那他是誰派來的?”


    “皇甫公子。”


    葦葦馬上抬起頭來盯住小丫鬟的臉,說道:“皇甫熙?”見小丫鬟點頭,馬上又道:“快叫他進來。”


    小丫鬟又看了她幾眼,葦葦道:“你總是盯著我看作什麽?”


    “沒有啊,隻是覺得姑娘這幾天有點反常。”


    “怎麽反常了?”


    “嗯……”小丫鬟撅撅嘴,說道:“我也說不好,就是覺得姑娘比以前快樂吧。”


    葦葦一笑,說道:“小丫頭懂什麽,還不快去把人帶進來。”


    “哎!”小丫鬟脆聲應著跑出去了。


    葦葦潔白裙衫,未施脂粉,而淡畫柳眉,妙綰雲髻,頭上隻插了一支珠釵。珩川進來時就見她如此鄰桌而坐,眉目含笑,卻如寒梅映雪,春霜初融。


    葦葦見他進來,打量著是賭局那天站在皇甫熙身後的少年,便起身相迎。珩川行禮道:“姑娘有禮了。我家公子爺特意讓我來謝謝姑娘。”


    葦葦也福了福當是回禮,立直道:“皇甫公子客氣了。這位……怎麽稱呼?”


    “叫我珩川就行了。”


    葦葦點頭道:“你坐,我叫丫鬟沏茶來。”


    珩川道:“不麻煩了,我……”


    突聽房外有小丫鬟喊道:“哎你們幹嘛呀?要見姑娘就等我通報一聲!官府的人也不能不講理啊!”


    一個男人喊道:“通什麽報!難道她果真私藏人犯?”


    “哎你們不能進去……”


    房門已被大力推開,一個大鼻孔朝天的胖子站在門口,穿著錦衣衛役長的服飾,後邊跟著一個番役。


    #####樓主閑話#####


    讀書人的使命是: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北宋?張橫渠


    #####下回預告#####


    黃輝虎起身向葦葦告辭,突然飛身而起,將房中屏風踹翻在地,大喝道:“什麽人!”


    葦葦大驚失色!


    請看第二十三章?好人有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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