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超直起身子將錘子遞給小殼,卻道:“我叫你做的事你都按時做了沒有?”


    “有啊。師父的吩咐不敢違抗。隻不過……”


    “嗯,你隻管去做就是了,”陳超兩手托腰,“表麵上看起來離奇,不過總有它的道理,而且影響深遠,就好比這‘樁’……”陳超指了指圓木棍。


    “咦?這是‘樁’麽?怎麽這麽短這麽細的?”


    “那是為了鍛煉你,又防止你摔下來嘛。”


    小殼對著那堆木料看了看,想了想,說道:“師父啊,那不會是你想做梅花樁但是砍壞了吧?”陳超立馬吹胡子瞪眼睛大嗓門道:“你難不成在懷疑你師父我的能力麽?不要跟你哥似的整天調皮搗蛋聽見沒有?!”揚了揚蒲扇般的手掌,“信不信我抽你?!”


    小殼覺得這表情像他哥,隻不過他哥沒什麽威脅力而且手掌也小了一點而已。


    “……哦。”


    陳超這才順了順氣,“快把樁釘起來,先釘十根就好,釘完叫我。”大搖大擺的回正屋去了。


    小殼拎著錘子,喃喃自語道:“不是被猜中了才發這麽大火吧?”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不知道是哪裏。撓了撓頭,開始釘樁。


    陳超在堂屋裏坐著矮背椅,托著他的小紫砂壺沒喝幾口茶,就見小殼躍躍**試的進來道:“師父啊,釘好了。”


    陳超倒是愣了愣,“這麽快?”我還沒歇多一會呢,“嗯……去廚房拿些碟子來。我在後山等你。”撐著扶手站起來,“哎?怎麽還不去?”


    “這個……”小殼有些囁嚅,“拿碟子來幹什麽?”


    “哎呀你怎麽這麽羅嗦!”陳超的大嗓門嚷得屋裏都回音了,“當然有我的道理!”


    “是是是,師父您別生氣,我去就是了。”小殼跑去拿了一大摞碟子回到後山空地,陳超正一手托著他的粗腰一手托著小紫砂壺杵在那裏,吩咐道:“將碟子支在樁上,記得要放在中心啊。”


    小殼狐疑又不敢問,趕緊將碟子擺好。陳超見他不再問,暗暗點了點頭,臉上也帶出了些須笑意,說道:“有沒有聽過‘練武從真’這四個字?”


    小殼點了點頭,“那家夥……我哥告訴過我。”


    陳超頷首繼續道:“‘真’,表現在行為上就是不欺,師傳徒承之倫理就是以‘先信後見’為原則的,不真則外狂師友,內狂心性,心亂氣躁,則武不成術。”


    “你,聽明白了麽?”


    小殼虛心受教,陳超笑了一笑,“看著,”忽然飛身而起。龐大的身軀超沉的體重竟然以右腳尖為支點,輕輕落在第一個拇指粗細圓木棍上的小碟子裏,手中還托著他的小紫砂壺。小殼看得呆了,陳超竟然又毫不費力穩當已極的邁出左腿,踩上第二個碟子,兩腳尖輕輕交替在支起的十個碟子上緩緩走了一遭。轉回身,腳跟落下,以整隻腳掌踩碟,又從第十個樁走回了第一個樁。其間抽空還喝了幾口茶。


    陳超圓圓的光頭被深秋的陽光一照,閃閃發亮,由於運功的關係,頭頂熱氣蒸騰,在寒冷的空氣中冒出絲絲白煙。像剛出鍋的大饅頭。


    陳超從樁上飛身而下,樁、碟完好,就連那麽一小點的顫動都沒有。小殼爆發出一陣熱烈掌聲。


    陳超又將紫砂壺舉到嘴邊,但是沒喝就放下手來,道:“小子,知道這個的用處麽?”


    小殼興高采烈,“知道!練輕功嘛!”


    “原理呢?”


    “啊?呃……”


    陳超哂笑,“看過薛?的《薛子道論》麽?”見小殼點頭,又道:“‘一息不可不涵養,涵養隻在坐作、動靜、語默之間’,後麵是什麽?”


    小殼不假思索背道:“輕當矯之以重,急當矯之以緩,褊當矯之以寬,躁當矯之以靜,暴當矯之以和,粗當矯之以細。察其偏者而奚矯之,久則氣質變矣。”


    “嗯,”陳超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哥教的?”


    “是。”


    “好,就是這個意思,你自己慢慢想慢慢練吧,想明白了就練會了,練會了就想明白了,明白了沒有?”


    小殼想點頭,又想搖頭。陳超舉著他那小茶壺又大搖大擺的要走,忽然轉回身道:“你練之前先去燒壺開水吧。”


    小殼黑眼珠又亮,“這次又是什麽原理啊師父?”


    陳超隨口道:“不用在意,我沒茶喝了而已。”


    這種樁看似簡單,實則不易。若隻有樁沒有碟,那也不難,難就難在站在樁上之碟,碟不能動不能掉,而支點狹小,不動實難;且要交替行走,碟不能破,是以習者往往顧此失彼,不得兼善,又心浮氣躁,不得從始而終。


    小殼做完了事又回到碟樁,提氣縱身,右腳尖點在第一隻碟,金雞獨立,樁碟完好,紋絲不動。小殼笑了笑,酒窩一現,簡直沒難度嘛。想著,左腳尖向第二隻碟邁去,此時重心全在右腳尖,而心思卻在左腳尖。左腳伸到一半,隻聽“哢嚓”一聲。


    第一隻碟碎了。


    “啊……?”小殼一愣,沒有垂首去看一眼,而是穩穩當當將左腳尖落在第二隻碟。呼了口氣,第二隻碟碎了。


    小殼沒有灰心喪氣,繼續走完這十隻碟。


    十隻碟全碎了。


    小殼蹦下來,叉著腰回頭,看了看一地的碎片,還有光杆細樁。又拿了十隻碟擺在樁上。提氣縱身。


    隱在窗口的陳超托著小紫砂壺一邊回身一邊飲了口茶。臉上帶著欣慰的笑意。


    黎歌全程“陪伴”公子爺,也可以說是“監督”公子爺吃完了這頓午飯。滄海隻吃了多半碗飯就吃不下了,黎歌也沒有勉強,畢竟和他前幾天的食量相比,這已經是質的飛躍。由此可見,公子爺不怕死,而是怕死的很難看。


    飯後滄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紫幽。今天不聽話的是紫幽,他沒有吃午飯。一個人蹲在“潁川”旁邊發呆。


    左臉上一個完整的手指印。四條傷痕。據有關部門研究發現,其實被人掌摑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隻會留下四條指痕,所以一般人說的“五個手指頭印”是基本不成立的。


    當然,本著懷疑一切的原則,如果不信可以自己試試。


    滄海默默在紫幽身側蹲下。發現很累,於是坐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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