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在這世上是不是多餘的呀……我看我要廢了……啊……要不死了算了……”


    “哎不要不要不要,小石頭不可以死啊!”


    “就算我死了都沒人理啊……”


    “不是的,我理你啊。【]”


    “活著又有什麽用?悶了沒有人陪我說話……”


    “我陪你!”


    “孤單的時候沒有人抱抱我……”


    “我抱你!”


    “過生日沒有人送過我禮物……”


    “我送你!”


    “從小都沒有人養活我……”


    “我養你!”


    “從來都沒有人關心我……”


    “我關心你!”


    “從來都沒有人愛過我……”


    “我愛你!”


    這個世界突然震驚了!


    半晌。


    “……小白……”


    “啊,你說。”


    “我困了。”


    “嗯,你睡。”


    石宣就睡了。趴在滄海的肩膀上。


    帶著滿足的微笑。


    滄海終於鬆了口氣,回過頭看見所有人的臉都是通紅通紅的。每個人都皺著眉,瞪著眼,鼓著腮,捂著嘴,抖著肩。


    滄海奇怪了半下,回想了半下,小白臉突然漲成豬肝色。七竅生煙。


    紫?兩手托腮陶醉道:“好感動……”


    結果滄海就被預謀的當了一下午枕頭被子暖爐支柱,心裏雖然極度不甘極度憤恨極度痛悔,但是為了兄弟愣沒敢動。


    傍晚的時候,石宣哼了哼,終於醒了。滄海雖然已經石化多時,但是生理上還是十分正常的。


    石宣清醒了一下,從滄海肩上挺起身,迷迷糊糊笑了一下,“唔小白,早啊。【]”


    早你個頭啊早!滄海平靜道:“你起來。”


    “哎呀,哎呀哎呀,”石宣一手托腰一手摟頸,痛苦道:“哇脖子好僵,腰也好痛,小白你怎麽這麽硌得慌啊……啊對了對了,我說為什麽每次躺你腿上睡覺都會不舒服,原來你太瘦了!全身都是骨頭!哎喲――”


    瘦你個頭啊瘦!滄海冷靜道:“你起開。”


    石宣還安穩的坐在滄海懷裏,看了看他,忽然奇怪道:“咦?小白,你怎麽一邊肩膀高一邊肩膀低啊?”


    啊你個頭啊啊!滄海淡定道:“你走開。”


    “小白你……”尚可嬉皮笑臉。


    忽然一陣狂風席卷,石宣被一掌拍開,滄海一邊活動手腳一邊跳下地來。“叫你起來聽不懂啊?!叫你起開不明白啊?!叫你走開你就不動啊?!你知不知道我坐這一下午沒動過地兒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重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好幾次都要叫醒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忍很久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經忍無可忍啦?!”


    石宣傻了,喃喃道:“小白你要幹嘛……”


    “尿尿!尿尿懂不懂啊?!尿――尿――!”站在地下使勁蹦,尿意更濃。夾緊下盤找鞋穿上,大力“哼”了一聲,回頭看見紫?無辜的端著一盤點心站在門口。


    “啊!”滄海呲牙,“嗬,嗬嗬,那個……我、我……我出去一下……”落荒而逃。


    紫?一臉茫然。石宣拍床狂笑,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下午的時候,眾人怕打擾石宣休息,就都退了出去,隻剩滄海一個悶悶的坐著,不由得又想起了無邪的絕色容顏。


    淡淡的天光從小窗的薄白窗紙透過,屋中一片昏暗,隱隱的傳來廚後聽不懂的濃濃鄉音,槳板劃水偶爾響起嘩啦、嘩啦長長的海浪聲,黃昏時的氣氛仿佛孤遠,又仿佛喧囂。


    白米飯的清香順著小窗縫兒裏,悠逸的飄進,老柴鍋裏麵也許正燉著一條新鮮的海魚,原來小石頭睡著的時候,竟是如此溫柔。對麵的黃銅炭爐上,雕刻著五瓣的金花,那黃燦燦的顏色,就像被手帕塞緊金丸想不出聲的金鈴鐺。它就在衣懷裏深藏,怕叫人知。


    小石頭醒的刹那。恍如隔世。


    不知遠方的她,也在想著我嗎。


    無邪站在船尾,望著船後的波濤。多希望抬起眼來,你的船就在我的眼中。抬起眼來,隻有一望無際的滄海。


    “聖女。”身後走來一位高鼻深目的波斯女子,穿紅色的全套漢服,有著咄咄逼人的美麗。“你在想什麽?”


    無邪回過頭,微笑喚道:“是你呀,拜黑拉。”轉過身來,十指交握,“隻是在想教主交代的事。”


    拜黑拉一笑,道:“飯熟了,進去吃吧。”


    “好。”無邪抬步,行走間金鈴響動。


    拜黑拉忽然道:“聖女,你的腰帶上怎麽少了一個鈴鐺?”


    無邪站住了腳,低頭看了看,淡淡笑道:“啊,原來是它,前幾天那鎖扣就鬆了,想是剛才送了給這海吧。”


    “沒關係,”拜黑拉回應一笑,“那回去叫金匠再打一個掛上。”


    無邪微笑搖了搖頭,“不要管它了。有時候不見了才會安心吧。”


    紅日在西。


    月在東。


    小殼他們七個圍在熱炕對麵的小圓桌上吃飯,為了紫?,滄海特意為她加了個座。今晚的膳食裏,果然有新鮮的燉海魚。


    石宣坐在炕桌一頭,麵前是一大碟糕點和一大碗苦藥,看得他唉聲歎氣。滄海坐在小炕桌另一頭,拈著勺子,對著麵前的一大碗白粥出神,也不是悶悶不樂,也不是愁眉不展,眼神還頗為精明睿智,可就是那麽靜靜的呆著像一尊白玉雕成的造像。


    小圓桌旁的七個人一邊吃著飯菜,一邊端著碗看滄海,倒像那不是一尊雕像,而是一出最最精彩跌宕蕩氣回腸的元雜劇。


    石宣終於忍不住了。


    將藥碗往前一推,搶過滄海麵前的白粥吸溜了一大口,讚歎道:“太好吃了!我都有多長時間沒吃過米了!”


    黎歌道:“不是啊,每天的點心裏都有米糕啊,怎會沒有米吃?”


    “嘖,那不一樣嘛。”隨口說著,抬眼見滄海依然無動於衷,便在桌下伸腳碰了他一下,還沒反應,使勁給了他一腳。


    滄海抬頭道:“幹嘛?”


    石宣口型誇張道:“吃――飯――”


    “哦。”


    剛才石宣已將他的粥與自己的藥調了個個兒,此時滄海麵前放的已然是那碗苦藥,然而他眼看著那碗藥,白皙的五指儒雅的拎著白瓷湯匙深情的伸進黑乎乎的藥汁,溫柔的舀起滿滿一勺,落下的藥滴像圓潤飽滿的黑色珍珠。纖細的手腕優美回旋。


    所有人都呆了。


    紫?呼道:“那……”被眼疾手快的紫幽捂上嘴。


    舀著黑色藥汁的湯匙迷人的靠近緋色的雙唇――


    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


    湯匙貼上口縫,一揚。


    滿屋抽氣聲。


    滄海含著一口,沒有下咽。


    三秒後。


    “唔!”滄海倏然瞠大了雙眸,慌張四望,“噗”的一口噴在地下。


    “喂我的鞋!”石宣傻了。


    “哼哼好苦……”咧著嘴巴明目張膽的抓起一塊白糖糕,瘋了似的往嘴裏塞。“比那天的還苦!”


    眾人張著嘴巴恍然似的大點下頭。


    滄海哭了。


    那是遲來的離人淚。


    無邪,我們還會再見的。


    那天晚上,他便睡得很熟。


    等到第四天晌午的時候,滄海才“又”見到了山海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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