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默默歎了口氣。想起小殼背地裏急得要瘋的樣子。


    容成大哥,我哥他到底嚴不嚴重?


    怎麽說呢……嚴重得不能再嚴重了。


    什麽?!是不是隻有找到第三顆回天丸……?


    那倒不是。那個隻是小事,隻要好好調養,一時半會還不會有事。嚴重的是隻有鬼醫知道而你們都不知道的病。


    什麽病?


    ‘深’度心境障礙。


    什、什……?


    就是俗稱的‘抑鬱症’。


    ……有多‘深’?


    病入膏肓。


    啊?!


    不覺得這個人喜怒無常嗎?不能控製自己嗎?整天愁眉苦臉時常想讓人抽他嗎?不知道為什麽就哭、哭起來沒完沒了嗎?沒有安全感、喜歡撒嬌耍賴嗎?無聊透頂經常冒險還不怕死……


    等等,你說這是憂鬱症的病征嗎?


    嗯,在他身上就是這麽表現的。要不我怎麽是神醫呢。


    可是鬼醫也知道啊……


    是啊,所以才把他弄我這來啊。


    是說隻有你能醫好他嗎?


    大概是吧。如果不盡早治療的話,就會‘鬱悶’而死了。


    這麽危險?!那,你能醫好他嗎?


    說不準。這個人這麽奇怪,隻能用非常手段了。所以不管我做什麽都不要阻攔我……幹嘛那種眼神看我?你不信我?


    唉唉,事到如今也隻好……


    喂喂,你什麽意思?真是,跟你哥一樣一點也不可愛。


    神醫淡淡一笑,“不用擔心,我會醫好你的。”


    “……你?”


    “喂你那是什麽眼神啊?”


    “跟小石頭學的――”兩手手背叉腰像個下蛋的母雞,“就是我不信你啊,噦!”吐舌頭。


    ……切,跟他在一起久了,鬱悶死的那個一定是我。“白你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神醫扶著他,一路跌跌撞撞上到山頂。滄海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驚奇的發現,原本隆起的山頭已被人為的鏟平出一塊一丈方圓的平地,擺了供台,香燭,四色果點,等等一應俱全。台上的金漆長生牌位上寫著:先妣任羅氏之靈位。


    滄海愣了愣。這筆跡,是澈的啊。“這是怎麽回事?”


    神醫略帶淒涼的淡笑道:“不是跟你說了‘我知道’麽。”托起他的手臂走近,“這是藥廬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了,我覺得這裏可能會離姑姑近一些,”抬頭望了望月亮,“所以下午你暈過去的時候我已經叫大黑和小黑上來布置了。本來還想叫二黑的,不過……你知道的哈。”


    滄海撅著嘴,卻沒說什麽。


    香爐中殘餘著一層淺色的香灰。


    神醫眼望著靈位上的字跡,緩緩走近,仿佛那不是一個名字,而是如同生母的不可磨滅與忘懷的深愛。神醫點燃六柱香,捏在手中,回頭見滄海還有些茫然的遠遠站著,便道:“過來給姑姑上香叩頭。”


    滄海磨蹭了一會兒才走過來,卻躲得神醫遠遠的。


    神醫道:“你幹嘛?”


    滄海肩膀又縮了一下,才囁嚅道:“我怕怨鬼纏身。”


    “你說什麽?!”神醫憤怒的握緊拳頭。


    滄海嚇得連忙躲到神位後麵。“難道不是麽?你一定常常把人醫死才會儲備這麽多這麽齊全的香燭紙錢!因為你怕他們來找你所以就常常燒給他們!不過我看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所以我還是離你遠點的好!”


    神醫咬牙切齒的就要氣瘋了,“你什麽邏輯啊?!這些是大黑他們下午剛買回來的!我是神醫哎,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瓜嗎?!”


    “……真的?”


    神醫氣哼哼道:“假的!”


    滄海走到神醫身邊,“那大概就是真的了。”接過他手中的香。


    神醫開始頭痛了。


    滄海將篷帽拉下,頭上也纏著白布,向著神位拜了三拜,起身將香火插入爐中。鬥篷牽開,見他內裏一身白衣,卻沒有穿孝。原來滄海的生母健在,是以重孝不吉,而神醫父母早亡,倒沒有忌諱。


    二人繼了香,奠了酒,又獻了饌羹,從在桌前跪倒,燃些紙錢。滄海從衣內小心捧出一紙,顫著雙手展開。神醫一見立時跪直了身體,直指他,鳳眸瞪大道:“你奸詐!竟然背著我寫祭文!”


    滄海下巴一揚。


    神醫道:“不行,你要把我的名字加上!”


    “……我不要。”撅著嘴,聲音很小。


    神醫聽了側首,怒向神位道:“姑姑你看他!”


    姑姑你看他!


    嗬,小澈要學會包容才是真的男子漢哦。


    溫暖的語聲就像剛剛響在耳邊,神醫忽然間淚流滿麵。猛然抓過一縷頭發,指鋒橫斬,將斷發拋入火中。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今我母已沒,削發代首伴我母上路。願我母一路走好。


    叩首。


    神醫長久俯伏,不忍起身。


    滄海悲慟將祭文宣讀。


    「大凡生命之初,源自父精母血,然餘嚐聞養育之德大於生身之恩,此言甚善。容成兄自幼失護,餘則齠年離家,姑母任羅氏關愛吾等如視己初,恩同再造,天人共鑒,目今即以先妣之禮奠之。


    維嘉靖二十三年,歲次甲辰,十二月丁醜二十五日丁戌,驚聞先妣駕鶴,致夜祭於高山之巔,而奠以文曰:


    嗚呼!無再見也!吾等尚且懵懂,而母卻於華茂之年早登仙界,遠隔千裏,遲曉音訊,母之遺容,竟不得瞻。然則時刻思量,音容笑影,爛漫璀璨,宛如昨日。


    餘匿而飲泣,母尋而溫慰;餘之所服,無論冬夏,皆母手中之線;如今不得見,往事憬然赴目。母為餘繡帕,白綾芳芳,竹葉青青,而‘情’字曆曆,如今繡帕仍在,不見母也!不聞母聲聲叫喚!此生‘情兒’竟成絕響!


    兒時妍妍若有女貌,同齡皆恥笑,趨而辱餘,母聞之,急尋餘於河畔之地,其時人散,惟餘一人默而哭焉。母之言語不聞,但見手帕內糖糕一塊,餘之鍾愛所極也。母笑而哺餘,乃大哭抱母之頸,其時雖不言,然餘已決然今生侍母至孝,嗚呼哀哉!未有時矣!


    餘與容成兄交厚如此亦仗母也。容成戲餘,母則教之;容成悌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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