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老夏先生很好相處。我坐的位置是他正對麵,所以很少抬頭,生怕與他對個正著。他不喝酒,不抽煙,而且還偏愛素食。


    他講話賦有磁性,依舊隱約透著幾分領袖主義:“以前經常大魚大肉,毛病找上門來才覺得嚴重性。”他說話隨和,由此我們也少了幾分拘束。


    馬編總是輕聲的附和他,我低著頭光吃菜,偶爾也笑一笑,餐桌上除了馬編都是和我一樣,名不見經傳的幕後人員,所以幾乎都不怎麽發言。


    “裴小姐,我說完話後你總是隱隱作笑啊。”老夏先生坦然的笑了幾聲,令我寒毛直起。


    “嗬嗬,老夏先生談吐風趣。”我硬著頭皮恭維他,瞬間臉好像燙起來。


    他倒是沒覺得什麽,一副輕鬆的模樣,又道:“哦?我還怕被你們年輕人笑話呢?”


    “怎麽會,來,我們敬老夏先生一杯,您以茶代酒就行。”馬編客氣的招呼他。


    我捧著一杯紅酒,微笑著與他碰杯時,想不到他又開始為難我:“裴小姐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像某個人啊?”


    聽到這句時,我的手立刻擅抖了一下,但還是麵帶笑容的回答:“是啊,假如您會畫畫,一定神似希特勒。”


    他聽到後,爽朗的笑起來,很紳士的再次與我碰杯。真是高深莫測的成功人士,不知道他剛才那句問話有何意圖。


    與他道別是在餐廳門口,他的司機已經為他打開車門了。直到他的車開遠,我才舒了一口氣。原來與有權有勢有錢的人打交道這樣累,馬編不愧是馬編,估計已經成精了。


    回家時路過一家水培植物店,我進去逛了一圈。店麵小巧卻精致,此時店裏氣氛清冷,隻有一位女士彎著腰在照顧植物。這裏的植物全部無需泥土養活,我觀賞了一圈,那女士招呼我說:“需要什麽嗎,請隨便看看啊。”


    最終,我選了一盆取名為小仙子的植物。植物盆很特別,是一個卡通的造型,植物的根部浸在水裏看得一清二楚,甚是幹淨。


    買回家裏我就把它放在電腦屏幕旁,吸收幅射。我難得打開電腦,在小說網上索搜一番最近出來哪些新的作品。記下書名後,很快我就窩到了床上準備睡覺。


    看到老夏先生後,就害我這一晚上都想念爸爸。我中文沒有想像中的差,在多倫多家中,我和爸爸用上海話交流。但是**古代的詩詞歌賦還是太不通俗,我很難做到真的從心裏理解。在這裏我沒交什麽朋友,學習之餘我讀一些文學作品和都市情感小說。我看壞藍眼睛的作品居多,看她的書,我總能隱約看到愛情大致的輪廓。很多小說陪我度過著這無窮無盡的夜晚,但讀書隻占據了我生活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這個夜晚,我很想爸爸。記憶裏,爸爸唯一對著我發火的就是我開口說我要回國,那是第四年高中開學的時候。不過他所謂的發火也就是比平日裏大聲了一點。最終,他尊重我的選擇,還是托人幫我申請了一家還算不錯的本城大學。


    於是,02年的暑假,我重新開始學著適應這個城市的一切。我擠在高峰時段趕地鐵,我在工作當中學習、付出、收獲。一切,我都適應的極好。我隻是懶得去交知心朋友,肖穎是我踏入大學的第一個女性朋友,而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後來,我不再強求去尋找,一個人也很好。意料之外,我的身邊有宇倫,莫過於最好的朋友。


    七年了,我隻回去過三次,前兩年的春假和辭去第一份工作的聖誕。而我,從不建議爸爸飛過來陪我過年過節。就這樣,他從不會知道,我有多麽奢望他再來這個城市,看看離開的近二十年裏,它變化了多少。


    趁休息日,又來到醫院,醫生一貫的說詞應付著我說讓我等通知再具體決定開刀的日期,我一天天在恐懼中做著漫長的等待。


    星期一無意向同事打聽了點關於一般開刀的情況,他們很直白的跟我說,這種都是要暗地裏塞給醫生紅包他們才會放在心上。


    下班後,我再次去了那間醫院聯係醫生,可惜他已經下班了。我在醫院的走廓上看著掛在牆上的外科主任醫生介紹,我留了個他的手機號碼。醫院的走廊很長,從我身邊零零散散走過穿著病號服的住院病人,還有穿著自己衣服手中拎著熱水瓶、保溫桶的,還有穿白大褂戴口罩的醫生,推著車的護士……


    在下降的電梯中,我在想著,我開刀住院的幾天,會是誰寸步不離的陪著我。到達底樓時,一陣瘋狂的哭聲直擊我的耳膜。我往左側一看,那邊站著很多個大聲哭泣的家屬。


    就在幾分鍾的時間裏,無聲的折磨灌溉進我的體內。我用手背胡亂抹著眼淚,逃也似的奔到醫院門口,攔了輛計程車回到家中。


    作者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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