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舫”吃這巨大的衝力,船身不由得劇烈搖晃了兩下,船後掌舵的漢子猝不及防之下,也給震落河中,狼狽不堪的怒視著那青年騎士,想要喝罵卻是不敢開口了。在京師之地做這行的首要的便是眼光要毒,隻看對方這驚人的騎術,便知非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善茬,再大的火氣也隻能朝肚子裏咽。


    朱權身後的幾個遊人眼見駿馬從天而降,嚇得作鳥獸散。李景隆驚呼一聲,卻是給兩個遊人一擠,“噗通”一聲,栽進了河中。


    清波舫給這一番驚擾,艙中之人自然有了驚覺,錦簾掀動間,走出一個三十餘歲,麵容俊朗身穿藍衫,頭戴方巾的文士來,他眼見李景隆在河中掙紮,當即喝令船家靠近,施以援手。


    朱權眼見得這奔騰如山呼海嘯的縱馬之勢,眉頭一皺,微微側肩避開了對方,轉過身來,冷冷的注視著對方如刀鋒般銳利的目光,卻是凜然不懼,喝道:“你是何人?這般橫衝直撞的,想撞死人麽?”心中卻是暗暗驚異,心道這人的氣勢給人倒很像是一柄殺人無數的戰刀,一柄不帶鞘的刀。


    青年騎士鷹眼中閃爍著寒光,冷冷的掃視著朱權,麵容冷峭,心中也是暗暗驚異,暗道:看他和李景隆那個二世祖同行,本以為也是一個朝中的浮華子弟,此時這少年竟是對自己凜然不懼,倒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了,冷冷的看著朱權,也不說話。


    徐瑛眼見得這兩人竟是瞬息之間便成劍拔弩張之勢,心知那青年騎士藍玉乃是久曆沙場,殺人如麻的悍將,忍不住擔心,忙站到朱權身前,朝藍玉道:“藍大哥,你何時回京的?”


    藍玉眼見得徐瑛竟是如此回護這楞小子,忍不住惱怒異常,原來他乃是明朝開國大將常遇春的妻弟,自幼跟隨常遇春於軍中效力,和徐達也極為熟悉,素來對徐瑛便有情意,前兩日回京後,今日黃昏去到魏國公徐達府上聽得徐瑛出外,心中便是悶悶不樂,正在鬱悶之間,陡然在河對岸看見徐瑛忍不住大喜,躍馬過來,正要相見之時,卻見徐瑛舉動間對朱權甚有情意的維護舉動,突然明白了徐瑛這兩日接連出府的原因,忍不住胸中怒氣陡升,當下也不答話,刷的一聲,馬鞭揮出,掠過了徐瑛發髻朝朱權頭上狠狠抽來。


    朱權見飛馬撞來,便已然不樂,此時見那藍玉竟是如此橫蠻,忍不住也是惱怒,繞過徐瑛,閃避開對方的馬鞭,縱身躍起,一腳朝藍玉腰間踹去。


    藍玉見對方身手矯健異常,一個翻身輕巧的落馬閃開對方的攻擊,沉著臉揮拳朝朱權咽喉狠狠打去,緊跟著抬腳便朝對方下陰猛踢。出手全是致人死命的招數,這倒不完全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他久曆血腥沙場,自然而然的出手間便將對手當做了死敵。


    朱權這幾日在秦卓峰和徐瑛的**之下,武功已然大進,此時在對方凜凜的殺氣逼迫下,反而激發出了鬥誌和潛能,閃開對方的狠擊之後,伸手推開了徐瑛的阻撓,和藍玉激鬥在一起。


    徐瑛好意阻攔兩人,卻給朱權不知好歹的推開,忍不住也有點著惱,跺足道:“便等你二人打個你死我活吧。”話雖如此,但還是站在以旁觀戰,她自持武功高於兩人許多,危險之際出手阻攔也盡來得及,再見朱權略占上風,便輕輕咬著嘴唇,看他二人廝打。


    此時河中的李景隆已然渾身濕淋淋,狼狽萬狀的爬上了清波舫,抬頭一看那藍衫文士,不由得麵色一紅,慚慚道:“方先生,如何是你?”原來這藍衫文士便是在東宮給皇孫朱允炆,燕王朱棣,朱權授課的先生,士林名士方孝孺。


    方孝孺端詳了一下對方的麵容,失笑道:“曹國公如何落得這般光景?”


    李景隆心中暗叫晦氣,心道:今日這般狼狽的情狀如何便恰巧落在了這腐儒的眼中。手指著岸上的藍玉強笑道:“還不是給藍將軍的駭人舉動給驚的?”


    方孝孺聽得他言語,心中一動,問道:“莫非便是跟隨徐達元帥出征漠北,擊潰元朝名將王保保的藍玉將軍?”


    “不是他是誰?咱們大明軍中大名鼎鼎的兩個橫人,老的乃是馮勝將軍,少的便是他“永昌侯”藍玉了。”


    李景隆此時渾身濕透,寒風吹過,忍不住瑟瑟發抖。朝岸上廝打的楊藍二人叫了幾句,卻給旁邊遊人的哄鬧掩蓋,麵露苦笑,無奈之下隻得讓老鴇找來兩件衣衫,在畫舫上找個地方換衣服去了。


    方孝孺確認對方乃是藍玉之後,不由得回想起太子朱標和自己談論起軍中將領之時,言語間對這藍玉不但大加讚賞,亦且頗為親厚。忍不住麵露微笑,心中有了主意。


    藍玉雖是久曆沙場,但最擅長的畢竟是馬上交鋒,極少和人赤手空拳的搏命,幾招過後,一個閃避不及,胯上和後背給朱權狠狠踢了兩腳,臉上吃了一拳。


    朱權眼見對方給自己猛擊幾下竟是麵不改色,也忍不住心驚,看著對方臉上的那道疤痕,心道:這小子多半乃是戰場廝殺出來的狠角色,這般抗得住揍。


    藍玉雖是給對方猛擊卻是全不在意,他身上刀疤,箭創幾處,便是臉上也吃過蒙古人一刀,卻怕何來?他此時已然看出對方身手矯健,拚著胸腹又吃朱權兩拳,陡然伸手抓住了他衣袖,撲進懷中,用腦門朝朱權鼻子狠狠撞去。在他看來,什麽招式,好看,全不管用,隻要能弄死對方的就要用。


    朱權猝不及防之下,一偏頭雖是閃過了麵門,眼角卻給對方堅硬如鐵的額頭一撞,頓時疼痛難忍,眼冒金星之下,本能的一肘子狠狠甩在對方臉上,將藍玉也打得一個趔趄。


    兩人惡狠狠地盯著對方正要再撲上廝拚,卻見白色人影一閃,身上頓時一麻,渾身動彈不得。原來卻是徐瑛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點了他二人的穴道。


    旁觀的遊人此時已然是人山人海,此時眾目睽睽之下,見這個少年書生竟是瞬間便製服了兩個狠人,都忍不住哄笑,有好事之徒竟是笑道:“休息片刻,繼續幹,不分個勝敗便算不得好漢子。”


    藍玉苦笑道:“瑛妹,你這是做甚?大庭廣眾的怪難堪的。”


    此時朱權身子雖是不能動彈,但卻見到剛才河中的畫舫“清波”此時已然靠岸,船頭上一個藍衫文士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搖頭歎氣,卻不是給自己和朱棣授課的方孝孺是誰?忍不住也有點心虛,便想溜走,便也麵露哀求之色的道:“快解了穴道,我回府去了。”


    徐瑛見他二人服軟,便哼了一聲,解了二人穴道。


    藍玉得脫自由,忍不住怒視朱權,道:“有種的,下次馬背上較量一二。”


    朱權此時便想迅速脫身,以麵聽方孝孺囉嗦,哼了一聲,轉身跑了。


    徐瑛眼見得此時天色已晚,便也不再和藍玉多言,施展輕功,跳上畫舫,再以縱身,去到河對岸,遠遠的去了。


    藍玉此時伸手揉了揉身上隱約作痛的傷處,轉頭卻見李景隆和方孝孺並肩自畫舫上走了下來,忍不住奇道:“李賢弟,這位卻是何人?”他眼見方孝孺氣度不凡,忍不住出言相詢。本來李景隆世襲其父李文忠的曹國公爵位,身份遠高於他,但他自來心高氣傲,不大看得其這些世襲的貴胄公子,是以私下裏邊和李景隆兄弟相稱。


    李景隆對他素來有幾分忌憚,聽他如此呼喚自己,卻也不已為忤,本想告知朱權的寧王身份,但一轉念心道:藍玉對我素來有幾分輕視,他得罪了殿下,卻也活該。當下笑著對藍玉道:“這位乃是當今名士,方孝孺先生,現在東宮給皇孫殿下擔任授業之師.。”


    方孝孺在朝野名氣極大,藍玉雖是軍中將領,卻也有所耳聞,再加之他和太子朱標交好,此時聽得李景隆的介紹,不由得肅然起敬。


    李景隆此時已然進艙糾纏自己心儀的紀清波去了。


    方孝孺微笑著對藍玉道:“久聞將軍威名遠播,不意今日偶遇,正要請教一二。”說罷伸手相邀。


    藍玉雖是個橫蠻性子,卻是服軟不服硬,眼見得對方如此禮遇,便不再拒絕,跟隨方孝孺朝畫舫上一間雅間行去。


    兩人落座後,方孝孺屏退了左右。


    藍玉素在軍中,心知朝中文臣武將素來不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冷冷的道:“先生既是身在東宮,想來和太子殿下交厚,不知今日相邀,卻要指點什麽?”心中卻是隱約感覺今日方孝孺相邀,可能和太子朱標有關。


    方孝孺淡淡的道:“若是朝中有人對太子殿下懷有不臣之心,將軍該當如何自處?”


    藍玉聽得方孝孺如此驚心動魄的言語,忍不住臉上一寒,冷冷道:“這話如何可以胡亂說得?方先生莫非不怕誅滅九族麽?”說著話,兩道如刀似箭的目光直勾勾的瞪視著方孝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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