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冷眼旁觀,心道:藍玉雖是桀驁不馴,卻對太子朱標忠心不二,他今日故意狠下殺手,似乎是有意為標兒出力一般。本想出言阻止藍玉繼續比試,但抬頭看了看朱棣麵上的微笑和一旁冷冷盯著藍玉得朱權,突然轉念想道:棣兒城府甚深,權兒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驁之子,今日讓藍玉殺殺這兩個小子的銳氣,對標兒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回想起朱標的柔弱之處,也忍不住暗暗歎氣。心中主意打定,便即不再阻止比試。


    朱權眼見藍玉武藝高超,心知司馬超單打獨鬥絕非其對手,不願中了朱棣的挑撥離間之計,正要開口認輸,卻見司馬超單膝跪地,道:“殿下,小人。。。。”話還未說完,卻聽身側的景駿突然沉聲道:“小人願領藍將軍的賜教。”說罷跪下對朱元璋磕了個頭,來到兵器架上伸手抄起意柄長槍,走到一匹戰馬身側,翻身而上。竟是一副要和藍玉單打獨鬥模樣。


    朱權未見過景駿馬上的身手,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暗暗擔心,對身側的司馬超低聲問道:“他成麽?”


    司馬超猶豫了下,低聲道:“大哥他武藝遠在我之上,隻是比這藍玉還是要略遜一籌。”


    朱權悄悄的道:“拿好弓箭,若是景駿有性命之憂,射死那個姓藍的王八蛋。父皇要怪罪,我頂著。”


    司馬超聽得他如此說,心中大喜,左手持弓,右手卻是悄悄的從箭壺中抽出一隻羽箭來,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義兄危機,便要出手放箭。他這兩日被這寧王殿下視為心腹,深感知遇之恩,方才明知自己武藝最多和張玉差不多,卻是不看受辱,寧願單打獨鬥中送命在藍玉手下,也要拚死一戰。早將性命豁出去了,此時眼見得寧王殿下如此說,心中更是感激,雙目不瞬的看著場中二人,待景駿危急之時便要放箭,大不了給皇帝朱元璋砍了腦袋便是。


    朱棣冷樣旁觀,心中竊喜,心中滿含希望,希望司馬超等下一箭射死了藍玉,給自己除去了這個心腹大患。


    景駿此次和藍玉比試,卻非出於魯莽,他心知若是戰場廝殺,雙方自然是不論手段。但此時藍玉給朱元璋嚴令了不得使用弓箭,便隻能和自己比試槍術,說起來自己乃是占了大便宜,此時冷冷的手持長槍,勒馬不動,隻是雙手朝二十步外的藍玉一拱,大聲道:“小人身份低微,便請將軍出手賜教。”說罷也不縱馬朝對方馳去,隻是原地不動。


    藍玉眼見對方不動,心道我乃是官居二品的都督儉事,總不能眾目睽睽之下的和這個王府小兵大眼瞪笑眼的幹耗著吧?想到這裏,雙腿一夾,紅馬疾馳著朝景駿飛奔而去。奔近身前之時,手腕一震,長槍上的紅纓抖起三個碗大的槍花,惑敵雙目,緊接著“刷”的一槍斜刺對方肋下。


    景駿不為其誘招所動,看準時機雙手一掄,長槍朝右一掃,“叮”的一聲,火星微濺中,兩柄長槍的槍尖相擊,已然將藍玉這一槍蕩開。緊接著雙手反掄,長槍的槍杆卻做棍使,朝藍玉頭上橫掃而至,轉眼間便是反守為攻。


    兩馬交錯之際,藍玉一仰麵,閃開了對方的掃擊,縱馬奔出去數十步後勒馬回頭,卻見景駿又是原地不動,隻待自己縱馬去攻。忍不住忿忿不平,心道:若是戰場廝殺,哪有這等機會給你悠閑的以靜製動?我早放箭將你射死了。心中雖是如此想,卻是無可奈何得隻得又躍馬挺槍殺去。


    朱權眼見景駿這個似拙實巧的法子,忍不住心中一動,暗道:看來這馬上的武藝比試也得多動腦子才行,景駿的坐騎遠不如藍玉那紅馬神駿,若是縱馬和他對衝,隻怕幾個回合下來,馬力疲憊後便要吃虧。此時他全然不動,卻是將自己的坐騎這個劣勢化解了。


    景駿槍法雖還是比不上藍玉,但也隻是略處下風而已。兩人又交手二十餘招,藍玉卻依舊奈何他不得。景駿此時心中突然省道:今日不可太過張揚,若是我堪堪和藍玉打個平手,於殿下未必是好事。想到這裏,故意一槍將勁力用老了刺去。


    藍玉在沙場和人廝殺無數,經驗豐富,對手如此明顯的破綻如何瞞得過他,身體微側,將對方的長槍讓到肋下,緊接著右手放開了長槍,朝下猛的一夾,緊緊夾住了對方的槍杆,緊接著左手單手運槍,猛烈之極的朝景駿奔去。


    景駿無可奈何之下,麵露驚駭之色,猛的一閃,卻是身形搖晃著摔下馬來,朝旁邊側滾,待得站起身來,已然是灰頭土臉,大是狼狽,朝藍玉拱手大聲道:“小人認輸了,多謝藍將軍手下容情。”


    藍玉今日雖是一心想取景駿性命,借此殺一殺這個寧王殿下的的銳氣。但當著這許多人的眼前,卻無法再對一個已然認輸的王府衛士再痛下殺手,隻得悻悻的收回長槍,冷道:“容情不出手,出手不容情。末將槍下素無情麵可講,今日你得以保全性命全是你自己的本事。”說道這裏,已然翻身下馬,來到朱元璋身前。


    朱權眼見景駿雖是輸得頗為狼狽,但總算未曾受傷,不由得放下心來。


    司馬超眼見自己的義兄落敗,卻是扼腕歎息。


    “可惜,可惜。”燕王朱棣口中輕歎,心中卻是暗自喜悅。


    朱元璋喚過景駿,雙目直視著他,一瞬也不瞬,淡淡的道:“你身為王府衛士卻能和藍玉打得二十回合,已然難能可貴。”說到這裏,語氣卻是一冷,接道:“剛才何故落馬?”


    景駿跪在地上,卻是麵露慚愧之極的表情,道:“小人從未經曆過沙場廝殺,方才藍將軍出手之際,氣勢極為驚人,仿佛直欲取小人性命。小的一時驚慌失措,是以落馬。”


    朱元璋心中釋然,轉頭對藍玉笑道:“你小子和你姐夫常遇春一般模樣,都是上了馬就不要命的主兒,今日乃是比試武藝,卻弄得拚命一般。”說到這裏,吩咐隨從賞賜藍玉,景駿,司馬超和朱棣屬下的張玉朱能二人。四人跪倒在地,恭領皇帝賞賜。


    朱權此時慚慚笑道:“兒臣無能,今日已然是輸得一塌糊塗了。”


    朱元璋大笑道:“日後你倆兄弟多親近些,熟練了弓馬戰陣武藝,可是好事。明日早朝廷議,你倆兄弟也來吧。”說完話,上馬帶領錦衣衛,擺駕回宮去了。


    藍玉也對朱棣,朱權告了個罪,上馬揚長而去。


    燕王朱棣對朱權笑道:“權弟,便隨我回府,咱們兄弟二人共進午膳如何?”


    朱權心知朱棣相邀,絕非隻為了吃頓飯而已,當下便即笑著答應了,帶領景駿,司馬超二人跟隨朱棣出了校軍場,一路朝燕王府而去。


    卻說荊鯤離開朱權之後,坐著小車緩緩而行,來到了秦淮河畔,下了坐車,漫步上了一座小丘,來到了一個小小的涼亭。


    此時涼亭中端坐的一個身著月白色僧袍,一雙三角眼,形容古怪的老僧,正是自己的好友道衍。


    道衍見他走近,站起身來,微笑合什道:“荊兄,老衲待你多時,今日得閑,正好手談一局如何?”說到這裏,手指了指亭中青石桌上早已擺設的棋枰。


    荊鯤四顧之下,卻見欄杆上悠閑的躺著一個人,臉上蓋著一個範陽鬥笠,看身形正是秦卓峰,小亭四周再無旁人,便冷笑著一拂衣袖,道:“咱們二人棋藝差相仿佛,下了幾十年也膩味了,不若比較些其他的門道如何?”


    道衍聽他如此說,淡淡道:“不知荊兄卻想比個什麽?”


    秦卓峰此時伸手拿開鬥笠,坐起身來,笑道:“不如老夫給你二人出個法子比較如何?”說著話,跳起身來,指著那棋枰笑道:“你二人不是都自負有王佐之才麽?不如你二人便各自輔佐燕王,寧王去奪了那太子朱標的皇位,和朱元璋鬥個不亦樂乎如何?”


    荊鯤聽他如此說,忍耐不住撫掌大笑,道:“山河為枰,眾生皆為棋子。秦兄此言正合我意。”


    道衍前幾日得知朱權冒充寧王朱權之事,以為隻是為了搭救徐瑛所致,此時聽荊鯤之言,才知這荊鯤竟然也有了輔佐朱權問鼎之意,不由得頗出意外。沉吟片刻,一雙三角眼目射奇光,淡淡道:“寧王殿下主意已定?當真要和燕王殿下一較短長麽?”他雖心知朱權的身份乃是假冒,但此時卻是口稱寧王殿下,意示不會揭穿朱權的假冒身份,和荊鯤公平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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