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十一郎一眼便見策馬走在最前頭的連城璧,當即失了神般隻顧盯著他看。


    風四娘雖不認識連城璧,卻也知道來人中必有無瑕山莊少主在內。如今見蕭十一郎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馬隊跑近,伸手在他腦門上拍到,“你丟了魂啊!幹嘛死盯著人家看?目光還這麽曖昧。”


    蕭十一郎清了清嗓子,回神道,“無瑕山莊少莊主來了,誰不看稀奇啊!”


    風四娘轉目望去,這才見四周的人也都直定定地瞅著連城璧的隊伍議論紛紛。“好氣派啊!”“不愧是無瑕山莊,真是威風!”


    馬隊愈漸靠近,離楊家馬場正門不過數百米的距離。連城瑾正為一點子小事悶悶不樂,城璧不由得笑道,“城瑾,你也該長大了不是。”


    “我就這樣了。”連城瑾本就心中不快,如今見城璧這般一說,蹙眉怒道,“你要不喜歡,就把我趕出去好了。沒了無瑕山莊,我還活不成了不成。”手起揚落馬鞭,連城瑾率先往前奔了去。


    “城瑾!”連城璧搖頭輕歎,剛欲策馬去追,隻見連城瑾的馬兒在大門處的一泥濘地上猛地打了一滑,棗馬隨即撒開蹄子在馬場內胡亂闖去。


    眼看就要奔至沈老太君麵前,蕭十一郎一步搶上前拉著馬韁將連城瑾扯了下來,自己躍上馬背將狂躁的馬兒安撫平靜。


    “原來是你。”冷不防被狠摔在地,連城瑾狼狽爬起怒罵,“你算什麽東西,居然敢這麽對本小姐。”


    蕭十一郎騎馬往連城瑾所站之地逼近,嚇得她步步往後退去。


    連城璧趕緊下馬走上前,將連城瑾護在身後,笑道,“多謝。舍妹愛頑鬧,倒叫閣下受驚了。”


    連城璧縱使心有言論,也不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失了身份。如今見蕭十一郎就在麵前,連城璧眼中厭惡之光顯而易見,麵上卻是一派笑容和氣。


    “連少莊主何必這般見外。”蕭十一郎笑嘻嘻地從馬上躍下,“就算不念舊情也無需拒人於千裏之外。”


    一席話落,四周立刻驚起一陣竊竊私語聲。連城璧更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難堪至極。


    蕭十一郎嘴角漾笑,也不再做言語。將馬韁遞給一旁的無瑕山莊下人,退身站到了一旁。


    司馬相隨行上前,見連城璧臉色頗有異色,忙問道,“城璧,怎麽了?”


    “沒什麽。”連城璧收斂心神,一笑帶過。又和司馬相、連城瑾走至沈太君身前道了安,見沈璧君也在一旁,隻好點頭笑道,“沈姑娘也來了。”


    沈璧君抿唇輕笑,欠了欠身子道,“連公子。”


    等人盡數到齊,競馬大賽也正式開始。從各處趕來的武林人士也備好駿馬隻待參賽。


    隨著沈太君站於右側擊鑼開鳴,數百匹馬兒撒開蹄子往前狂奔而去。一路上,塵土飛揚,無數沙煙彌漫繚亂,遮住了眾人視線。


    早已藏好的箭枝從沙層底下彈出,雖是去除箭頭,然而射在人或馬身上時,仍力大到將中擊的人生生震飛出去。


    連城璧和司馬相策馬疾奔,兩人間距不過一臂之寬。既要閃躲飛來之箭,又要趕在司馬相之前拿到錦旗,連城璧卯足了勁頭往前直衝而去。


    後麵緊跟而來的馬匹在長箭的混亂攻勢下,或退散、或翻落、或棄權,竟在頃刻間少了大半。


    一時間颶風拂過,卷起漫天沙塵飛舞懸宕,在天際下繚繞出層層迷朦屏障,將看台上眾人的視線模糊遮去。


    沈太君等一幹人等坐在看台處遙觀連城璧一路破勢而前,才覺高興兩分,又見亂箭肆意狂襲,當即不禁為連城璧捏了一把冷汗。


    蕭十一郎倚著馬場周邊的一株木樁,看著連城璧越過眾人獨領風騷,嘴角不由得漾開一抹淡淡笑意。


    眼見錦旗就在前方,連城璧快馬加鞭甩下司馬相上前一把抓起旗杆,高舉錦旗的同時策馬往回奔了去。


    所有人同時歡呼出聲,皆為連城璧奪魁而甚感喜悅榮耀。


    隻聽見轟地一聲巨響,身後綢緞紮成的花簇綻放成色彩瀲灩的碎片在晴空下款款灑落。就在所有人皆沉溺勝利的欣喜之中時,一支利箭從花簇中咻地射出,直入連城璧肩頭。絲絲鮮血隨即滲出,連城璧整個身子一僵,竟差點跌下馬去。


    事情始料未及,所有人同時驚住。又見連城璧受傷,也顧不得比賽場上諸多規矩,紛擁著往城璧所在方向趕了去。


    蕭十一郎本見連城璧一舉奪魁心中暗自高興,哪想到最後關頭會有暗箭射出。還未等別人有所反應,便隻身飛了過去,一把接住幾欲跌馬的連城璧。


    “城璧,”蕭十一郎臉色發白,忍著心底狂跳將連城璧肩頭的長箭拔出,丟擲一旁,“還好傷口不深。”才說完,司馬相也跑了過來,一臉焦急道,“城璧,怎麽回事?”


    連城璧扶著蕭十一郎,擺手笑道,“不礙事。”說罷猛地咳了兩聲,心中卻暗自疑惑。競馬大賽當日,楊家馬場自當戒備森嚴,怎會有箭埋在其中而無人得知?


    楊天讚今日在場,定不會以身犯險做這糊塗事叫人懷疑,想來是外人做的也不盡知。


    正在心底胡亂思忖著,蕭十一郎扶了他往看台方向走去。沈璧君、連城瑾等人早已奔了過來,見連城璧左肩染紅,金白相間的衣袖上滲著點點紅暈,當即眼眶一紅,道,“好好的,怎麽會忽然射出沒拔了箭頭的箭呢?”


    連城瑾也跟著慌了手腳,隻對著楊天讚怒道,“你怎麽辦事的,事先怎麽不好好查了再開始比賽?若是我哥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要你楊家馬場填命!”


    楊天讚也本是計劃著隻要連城璧贏了比賽,就將雪花驄獻出,然後騙得沈璧君試馬。這樣也可按著最初所想一步步進行。卻未想到中途橫出這等枝節,無故打亂他的計劃。正左右思想不知長箭從何而來,又聽連城瑾這般不知尊卑的胡亂怒斥,當即臉色一沉,正要開口,隻見連城璧蹙眉喝道,“城瑾,不得無禮!怎麽說楊場主也是長輩,你豈可這般不知尊卑,胡言亂語。”


    連城瑾本一心記掛著城璧傷勢才不覺出口重了些,卻未想他居然幫著外人教訓自己,心中一口氣怎麽咽得下去,“哥,你受傷了,我做妹妹的關心你,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幫了別人來教訓我。算了,隻當我好心沒好報,你要死要活是你自己的事!”說罷,轉身撥開眾人氣呼呼地離去了。


    連城璧眼看著城瑾負氣離去,待想要喊住,無奈傷口隱隱撕痛,隻得忍了心中擔憂緘口。


    “城璧,城璧啊!”沈太君拄著金星紫檀木杖疾步走了過來,一手拉著連城璧道,“城璧,流了這麽多血,傷勢看著頗為嚴重啊!”


    連城璧趕忙微微起笑,正欲安慰道“不礙事”,卻感覺沈太君的手重重一捏,連城璧頓時領悟,點頭道,“是。有勞老太君掛心。”


    “來,快,”沈太君指了身旁兩人上前,“扶了連少莊主回去休息罷。”


    那兩人得令上前,岔開蕭十一郎和司馬相一左一右扶了連城璧,往看台後方栓馬的樹下走去了。


    蕭十一郎見一群的人圍擁了連城璧離去,自覺心中無趣。又看了看地上的幾滴血跡,蕭十一郎惆然歎氣,反身走至馬場門口翻身上馬,徑直奔了出去。


    “城璧啊!”沈太君拉著連城璧走至樹下的棗馬前,道,“你受傷了,這接下來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趕緊騎了馬回無瑕山莊修養去罷。”


    “奶奶。”沈璧君上前正要說話,沈太君笑著道,“差點忘了,璧君啊!你不是說想試試楊場主新虜來的那匹雪花驄麽?”說罷轉頭看向楊天讚。


    楊天讚忙接道,“是是是。來人,去把雪花驄牽來。”


    眾人正在疑惑沈太君怎麽突然轉了話題,丟下受傷的連城璧去讓沈璧君騎馬,隻見沈璧君微然愣神後,回神笑道,“是啊!差點忘了,璧君早聽聞這雪花驄乃名駒,今日鬥膽一試,還望楊場主莫怪璧君唐突。”


    “哎,哪裏的話。”楊天讚笑道,“既然少莊主贏得頭彩,這雪花驄本就是送給少莊主以賀大婚之喜。”楊天讚摸撫著胡須,笑得意味深長,“說不定再過幾日,老夫還要尊稱沈姑娘一聲少夫人才是。”


    沈璧君含笑點頭,待白馬牽來後,抓著馬鞍坐了上去,朝沈太君道,“奶奶,璧君騎這馬去林子轉轉再回。”


    沈太君頷首笑應。楊天讚搶著道,“怎好讓沈姑娘獨自一人前去,你們幾個,”又指了幾個人,“你們陪著沈姑娘上林子轉轉去。”


    沈璧君看向沈太君,見她暗暗點頭,便笑道,“有勞楊場主費心了。”說完,策馬往場外奔了去。


    一席人的視線都跟著沈璧君轉去,沈太君忙抽空朝連城璧使了個眼神,又悄悄指了指馬腹,見連城璧似有察覺,這才笑著道,“城璧,好孩子,快回去養傷吧!”


    “是。”連城璧翻身上馬。司馬相走上前道,“城璧,你受傷在身,不如我護送你回去。”


    連城璧看了沈太君一眼,見她麵無表情也不說話,忙笑道,“不必了,司馬兄。這點子傷還不礙事。”語畢,朝賈信等人道,“走吧!”


    隨同而來的數十名侍衛跟著連城璧策馬奔出楊家馬場,轉眼消失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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