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裏,蕭十一郎總是想盡了法子來哄連城璧。花樣新鮮又不是落俗,隻看得連城璧應接不暇。


    好幾次,被蕭十一郎逗得欲要發笑,那笑意已到嘴邊卻又生生忍了回去,“你不要再白費力氣了,我即無心情愛,你再弄這些也是枉然。”


    “誰說是枉然?”蕭十一郎指著他眼睛道,“你瞧,你在笑。”


    連城璧眉一蹙,眼一凝,怒道,“誰說我笑了!”


    蕭十一郎聳了聳肩,突然指著連城璧背後道,“城璧,你瞧那是什麽!”


    連城璧反射性回頭望去,偌大的平地上空無一物,不由得疑惑轉過頭來,“什麽都沒……”


    還未說完,蕭十一郎湊身上前在他唇上輕輕一啄,隨即笑意燦燦道,“什麽都沒有,卻有我和你。”


    連城璧臉一紅,即刻回神瞪著他,眼底不悅飛閃而過,“你找死!”起拳朝蕭十一郎麵門揮去,見他並無閃躲之意,那拳風靠近時忙收回了九分力道。


    蕭十一郎笑盈盈地伸手握住連城璧飛來的手,“你也舍不得我死。不然,怎麽會收了力道!”


    連城璧清瑩澄澈的眸子瞪著蕭十一郎,越來越感覺心底那熟悉的念頭無法揮散。


    難道自己真跟他……


    正在胡亂思忖間,白楊拿著一封信匆忙趕來遞給連城璧道,“少主,司馬相派人送來一封信給你。”


    連城璧思緒瞬間收攏,接過信快速瀏覽一遍後,幾步走至桃花樹下翻身上馬,瞬間奔出了桃花源。


    “城璧!”蕭十一郎追上前,剛飛身跳上馬背,蕭沛從屋裏跑出將割鹿刀朝他一扔,“郎兒,接刀!”


    顧不上問蕭沛何時將刀從無名塚裏取出,蕭十一郎手中鞭子一甩,馬兒揚蹄而起,隨著連城璧離去的方向疾馳奔去。


    等他追至斷崖邊停步下馬時,見連城璧手持長劍,望著對麵的司馬相冷笑道,“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跟你回去?司馬相,我勸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否則今日我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


    司馬相黝黑的眸子在聽到這話後驀地一沉,瞳中蓄滿了暴風雨般的陰霾,“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你若執意不肯來我身邊,我隻好毀了你!”


    連城璧眼眸一眯,手抬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後,飛身朝司馬相直撲而去。


    司馬相疾步後退,等連城璧身形靠近時才陡地一仰,右手起劍一挑擋開連城璧的攻勢,反身繞開從他背後持劍刺下。


    劍在連城璧手中悠地一轉,劍刃滑向後背擋下司馬相的劍鋒,身形避開時左手起掌朝他肩頭拍去,卻被他側身閃開。


    劍光一閃,兩人劍刃在天際下相碰,擦出洌洌火花。


    司馬相劍鋒順著連城璧手中長劍滑下,劍柄拋開之際一掌擊中連城璧胸口,等他被震得退開數步,劍柄落下之際以腳背勾住帶起,穩穩落回手中。


    連城璧被他一掌擊中,身子往後疾步退去,被趕來的蕭十一郎一把抱住。


    “城璧,你沒事吧?”蕭十一郎低頭就要去查看連城璧身上的傷口,隻聽見他搖頭輕聲道,“我沒事。”


    “你們倒是親密的很!”司馬相眼底凶光乍現,絕冷的眸子裏迸射出遮掩不住的暴戾,“留著這份情,到地獄裏去相聚。城璧,我得不到你,別人也妄想得到!”


    才說完,司馬相臉色‘刹’地一白,一股劇痛在心底炸開,痛,幾乎奪去了他全部的思緒。


    看著對麵連城璧那毫無波動的眼眸,司馬相心中狂怒蓋過痛楚,持劍疾斬而下。蕭十一郎將連城璧護在身後,割鹿刀出鞘,連連回擊。霎時颶風狂嘯,卷起漫天沙塵洶湧重疊,帶著摧毀萬物之勢怒卷而過。


    風暴中,已看不清蕭十一郎和司馬相的身形,隻待他二人在空中戰了數個回合落地後,連城璧這才驚見蕭十一郎臉上、身上被劃了幾道口子,鮮血從傷口肆意湧出,將他全身流滿了血痕。


    而司馬相的發冠更是被擊落,黑發隨風揚舞,更襯得他麵目猙獰扭曲。


    沙塵掩蓋了一切,在這淩厲的風沙之中,視線已起不到作用。


    司馬相足尖輕點,揮劍直上,如開弓利箭朝蕭十一郎疾掠而近。


    蕭十一郎腳底蹬地,身子飛起,縱身往旁避開,手中割鹿刀反手劃下,刀劍在空氣裏碰撞出瀲灩華光,司馬相手中長劍應聲而斷,割鹿刀瞬時入肉三分,鮮血從刀尖隱入處狂湧如泉。


    蕭十一郎回身抽刀,這才見花如玉擋在司馬相身前,替他挨下了這致命的一刀。


    “你……”司馬相大驚,一抹難以言喻的詫異浮上麵龐,“你為什麽……”


    花如玉手指按在腹部,那血卻仿如要抽淨她的生命般,肆意湧出,“我……是我幫你,幫你走到這一步……”還未說完,身子往後軟軟倒了去,司馬相反射性抱著她,震驚的看著她艱難起笑道,“我無力改變……明知你是錯的……卻隻能……隻能……”


    話語梗在喉間,花如玉眼角縈淚,滿目柔情盯視了司馬相片刻後,緩緩闔上眼簾。那一滴晶瑩的淚珠,在她閉眼的瞬間悄然滑下,還未落入塵土,便已隨風而散……


    “如玉,如玉!”司馬相抱著花如玉,心中徒然竄上一股哀淒感。那種痛,令他心被狠狠灼燒著。


    輕輕放下花如玉,司馬相撿起地上隻剩一半的劍,身形在空氣了閃了閃後,以疾電之速向蕭十一郎衝了過去。


    蕭十一郎身形仰倒避開他迎麵揮來一劍,兩人交鋒尤為靠近,近到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看清,司馬相那燃著熾烈怒火的眸子,原來是深褐色……


    腹部微的一涼,一道口子從左側劃開,蕭十一郎隻覺死亡在腦海一閃而過,隨即暗紅的血從他胸腹處如柱噴出。


    司馬相眼底凶光凜冽,再度揚劍揮下時,連城璧驀不設防地從蕭十一郎身後閃出,手中長劍無聲無息從他腹部一穿而過。


    司馬相一愣,持劍的手僵在了半空,好半天才落下。


    緩緩低頭看向湧血不斷的腹部,那長劍毫不留情的切入腹中,司馬相幾乎是耗盡了全身力氣,才抬頭瞪向連城璧,“城璧……”


    突然,他嘶聲狂吼,一掌狠狠拍上連城璧的肩頭,將他震飛出去,連帶著長劍被徒然抽出,血如決堤之洪狂湧而出。


    連城璧隻覺手臂一震,整條胳膊軟軟癱下垂在身側,再也使不上一絲力氣。


    “哈哈……”司馬相仿如被魔魘了般,站在斷崖前肆意狂笑,麵目癲狂而猙獰,“哈哈……可笑,可笑啊!”


    腹部的傷口血如泉湧,司馬相卻全然不顧。等笑到聲嘶力竭,再無多餘的精力可發泄之時,他的臉色也已隨之慘白得毫無一絲血色。


    “連城璧……城璧……”司馬相一手按住腹部,鮮血從他指間湧出,染紅了手掌,浸透了整片衣袍,“城璧……從小到大,我心裏隻有你……隻有你……”


    步伐踉蹌往前,凶殘冷光全數褪去,此刻的司馬相麵如溫玉,眉眼間滿是哀戚,“對你所做的一切……我從未……從未後悔……”身子沉沉倒地,卻離連城璧隻有數步之遙。


    司馬相掙紮著往連城璧所在的地方艱難爬去,塵土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城璧……我一直都不想……不想這樣對你……不想讓你傷心……難過……”指尖在即將觸及連城璧衣角的前一刻恍然落下,司馬相輕闔眼簾,瞬間斷了氣息。


    那一刻,看著司馬相,連城璧眼底竟似有水光閃過。


    伸手輕握住那近在咫尺的手,連城璧彎唇想笑,然而喉間梗得厲害,令他更多的是想哭。


    蕭十一郎輕聲歎氣,左手按著腹部,右手撐著刀欲要起身,才剛使了一分力氣,整個人徒地倒地,昏迷了過去。


    “十一郎!”連城璧下意識驚呼出聲,朝蕭十一郎躺的地方奔了去……


    司馬山莊一夜消失。不久後,江湖傳聞,無瑕山莊少主連城璧本是至孝仁義之輩,無辜被奸人所害,才令得外人對他有所誤解。


    而源記錢莊尋回無瑕山莊流失的銀兩後,連帶地契原數奉還。無瑕山莊再一次在武林聲名大噪。世人爭相傳頌,‘君子’連城璧忠孝仁義,年少有為且武功高強,誰家女子若能得他青睞,必是被他嗬護一生萬事無憂。


    隻可惜,無瑕山莊再度崛起後,連城璧便從武林銷聲匿跡。如今的山莊,交由連城瑾和她的未婚夫婿靈鷲全權做主。


    秋分時節,穹蒼蔚藍,海水碧波蕩漾,與天相接綿成一線。金色驕陽在湛藍的海麵灑下璀璨華光,波浪起伏之際交疊出層層粼光。


    站在海岸線的最高點,風卷起岸邊那兩人的發絲飛舞纏綿,海浪翻拍,水珠盈耀著瀲灩光芒在二人周圍如雨落下。


    “早知道受傷能讓你恢複神智,我真該早些割傷自己的。”蕭十一郎環抱著懷中人兒,笑意明朗如空道,“不過見你那麽著急心慌的,我也於心不忍。”


    “你再受傷一次,我可不管你了。”連城璧靠著身後之人,揚唇而笑,“反正你自己也說了,你皮粗肉厚的,能多挨挨。”


    蕭十一郎聞言朗聲大笑,半晌後才緩了笑意問道,“城璧,放下無瑕山莊跟我浪跡天涯,你不後悔麽?”


    “當然後悔了!”連城璧想起臨走前,連城瑾依依不舍的淚眼,沈璧君趕來相送時的滿目柔情,蕭沛語重心長的叮囑,以及楊開泰、風四娘和白楊綠柳等人的囑咐,不由得轉身看著他似笑非笑道,“所以大夥兒都說了,無瑕山莊少主一位,永遠替我擱那兒。”


    “過個三五年載回去瞧瞧是一定的,”蕭十一郎手中用力,將連城璧緊抱在懷,戲謔道,“你若想常回去當那少主,恩,希望不大!”


    兩人四目相接,連城璧眼中縈笑道,“你可綁不住我,我若要走……”還未說完,便被蕭十一郎以唇封緘。


    淡淡清風,若霧似紗般拂過。嫋嫋水珠隨著風恣意飛揚,流連忘返地在那兩人身旁繾綣纏綿……久久不曾消散……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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