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哢嚓”一聲,那隻“病雞”的脖子已被潑皮漢子折斷,兩腿一蹬,雞頭軟垂,便沒了性命。


    “哎呀!這隻雞怎的如此脆弱,我手上還未用力,它便死了,實在是對不住!”潑皮漢子裝模作樣的叫道,臉上是一幅似笑非笑的得意表情。


    站在一邊的沈瀅兒已是忍耐不住,大聲斥道:“你這潑皮太也過份,故意下重手殺了我們的戰雞,這鬥雞又怎麽賭得下去!”


    那潑皮漢子道:“老子殺人尚不計數,殺了一隻畜牲,又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至於賭局,當然還要繼續,這隻雞死了,華少爺再去挑選一隻便是。”


    潑皮漢子武功高強,誰也奈何他不得,自然可以強橫行事,無所顧忌。他可不相信,華不石還能再走一次狗屎運,選出最厲害的戰雞。


    沈瀅兒還要分說,華不石卻伸手攔住她,道:“區區一隻畜牲,也不值什麽,既然被兄台不慎捏死,也就算了。還請兄台再去選雞,我們來賭下一局。”


    見華不石神態悠然,對他辣手殺雞之事似乎並不太在意,潑皮漢子的心中倒也有點意外。他盯著華不石的臉看了一會兒,才道:“好,我們重新選雞再賭。”


    他走到籠架前,又細細地察看了一遍籠中那些公雞,才挑選出了一隻花斑綠尾的戰雞。


    選過好幾回,他已有了一點心得。這隻雞倒並不是最高最大的,但肌肉勻實,爪牙堅利,眼神凶狠彪悍,戰鬥力定是不弱。


    華不石卻隻隨便瞧了一眼,便伸指點了一下一格雞籠。


    “雞仙”將雞從籠中抱出,卻是一隻十分碩大肥壯的戰雞,一身金黃色的羽毛閃著光澤,與那潑皮漢子所選的第一隻雞倒有幾分相象,隻是個頭稍矮,而且肥胖不少,乍看上去頗有不如。


    兩隻雞都戴上了鐵啄,放入到圍欄之中。“雞仙”又用細竹杆撥打,挑動二雞相鬥。


    潑皮漢子兩眼緊盯著欄內,心情有些緊張。他天性好賭,又練得一手十分高明的賭術,與人賭錢一向都很少輸。可是這回鬥雞卻是連輸了三場,而且還是輸給了這一無是處的花花少爺,自是十分不甘。


    華不石的臉上卻平靜如水,看上去胸有成竹,一點也不擔心。


    潑皮漢子以為華不石選到那隻“病雞”是走了狗屎運,但華不石自己卻很清楚,那與運氣毫無關係。


    他早已參悟了數百年前“犬聖祖師”遺留下來的絕世傳承“識髓真經”,對於“相體識人”之術很有研究。雞與人雖有很大的不同,但選雞之法與“相體識人”亦是有一些可觸類旁通之處。


    那“識髓真經”中的識人之術,有望體、搭脈、摸骨和尺量經絡等多種方法,華不石在挑選那隻“病雞”之前,已仔細觀察過籠中的每一隻雞,又用“摸骨”之法觸摸過其中的數隻,對於這幾十隻戰雞中,哪幾隻最強他的心裏早就有數。


    在華不石看來,那潑皮模樣的漢子運氣才真算是不錯。這一次這漢子所選的花斑綠尾的戰雞正是那幾隻最強戰雞中的一隻,而華不石選的“肥雞”則是另一隻,兩強相爭,這一局到底誰輸誰贏還難有定數。


    圍欄之中,兩隻戰雞受了挑逗,已開始撕殺了起來。


    潑皮漢子的花斑綠尾戰雞動作靈活,攻擊迅猛,每次撲出都快若閃電,對方極難躲得開。而華不石的“肥雞”動作就遲緩了許多,但勝在皮糙肉厚,力量強大,被綠尾戰雞啄中了五六下仍未倒地,反而趁著對手欺近時反啄了它三四下,給那隻綠尾戰雞也造成了不輕的傷害。


    這“肥雞”看似笨拙,移動緩慢,所用的卻是上乘武學中“以靜製動”的策略,看上去是一幅沉著應敵,老成持重的模樣。


    這兩隻雞一快一慢,一靜一動,撕咬在了一起,場中戰狀端的是驚心動魄,慘烈異常,圍欄外的眾人亦看得熱血沸騰,如癡如醉!


    又戰了七八個回合,兩隻戰雞都被啄中了多次,身上均是鮮血直流,染紅了羽毛。


    同樣是受傷,對那隻綠尾戰雞的影響卻比對華不石的“肥雞”要嚴重得多。綠尾雞本是依靠動作迅猛,速度更快才能主動出擊,啄中對手,而自從腿上被啄受傷之後,移動的速度便立時大減,隨後撲擊了幾次,都因速度不足未給對方帶來多少傷害,反被“肥雞”抓住機會狠啄了兩口!


    場中的情勢也就隨之急轉直下。那“肥雞”雖也受傷,但躥跳的較少,失血遠不如綠尾雞多,時間一長,優勢立顯。它見對手受了重創,已顯衰弱無力,頓時精神大振,緊逼而上一陣亂啄,可憐那綠尾戰雞先前攻勢太猛,到了此時氣力已竭,無法抵擋,終於被“肥雞”啄倒在地,壯烈犧牲!


    那潑皮漢子又輸一局!加上之前的三局,他已是連輸四局,把先前擲骰贏來的卓漪玟,西門瞳,沈瀅兒和吳英豪的四條性命,又輸回給了華不石。


    他已是臉色通紅,眼中泛著血絲,前額滲出汗水,完全是一幅輸紅了眼的賭徒嘴臉。他武功極高,進得這賭場之後便力壓群雄,頤氣指使,玩弄他人的性命於股掌之間,卻沒想到連輸了四場賭局,便成了這般猴急的樣子,哪裏還有半點的絕頂高手的風範?


    華不石卻仍是一臉的平和,說道:“這局小可贏得僥幸,實在慚愧。這隻‘肥雞’已傷重不能再戰,兄台何不與小可再一同挑選戰雞,賭這最後一局?”


    潑皮漢子眼睛一瞪,右掌在場邊圍欄上一拍,一聲悶響,石屑紛飛,那根青石雕成的欄杆頂端被擊碎了一大塊!


    他怒吼道:“甚麽叫最後一局,你以為一定能贏老子!老子就偏要和你再賭上十局八局,非把你們五條性命全贏回來不可!你這小子再敢胡說八道,老子就一掌斃了你!”


    華不石微笑道:“是,是,小可一時失言,請兄台勿怪。”


    那潑皮模樣的漢子哼哼了幾聲,怒氣才稍霽,道:“我與你再來賭過,不過不賭這鬥雞了!你這小子定是上輩子做雞投胎而來,知道哪隻雞厲害,我可不再上當!”


    華不石道:“兄台不想再賭鬥雞,那邊還有‘跑狗場’,我們何不去押跑狗,以決輸贏?”


    潑皮漢子搖頭道:“不好,大爺是英雄好漢,怎能總是用這些個畜牲來決勝負!”


    在他想來,雞和狗也差不多,這華少爺既會選雞,說不定也會選狗,因此絕不能被他占了便宜。


    華不石道:“小可今日黴運當頭,大堂中的賭桌我是不能去的,這堂外隻有鬥雞和跑狗可玩,兄台都不願賭,那就沒有可賭之局了。”


    潑皮漢子道:“這我可不管!再說能決勝負之事多的是,怎會沒有可賭之局?比如你我可賭一賭誰的武功高,誰的掌力強,也不是不行。”


    華不石道:“兄台明知小可不會武功,還要與我比武功掌力,豈非強人所難?我若找一名女子與兄台比比誰會生孩子,你可會願意?”


    這潑皮漢子武功高強,行事強橫霸道,自是可以找到某種占盡優勢的辦法強迫華不石來賭,借機殺他也易如反掌。隻是之前鬥雞連輸了四局,已徹底激起了他的“賭興”,他一向嗜賭如命,此時正在興頭之上,心癢難熬,胸中猶如數千隻螞蟻在爬,若不能找到一個雙方都心甘情願的賭法,光明正大地贏了這華大少爺,是無論如何也痛快不起來的。


    這便是好賭之人的本性,但凡是賭徒,都會有這種時候。


    他當下便道:“大爺我賭錢一向公平,除去雞狗畜牲一類的不賭,其它賭法任你挑選,隻要合理,大爺便都隨你。”


    華不石想了一想,才道:“古人有‘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故事,流傳為千古佳話。小可見兄台武功蓋世,風采更是不凡,必是當世的英雄豪傑,心中實在仰慕得緊,便想與兄台賭一賭飲酒,不知可否有這等榮幸?”


    今日之事,本是在“梨翠園”的門前為了救大美人卓漪玟,打傷“湘江五魚”於家兄弟而引起。之前華不石曾聽於家兄弟說過,抓卓漪玟是要她去“陪大哥吃酒”,而於家兄弟的大哥,想必就是這位潑皮模樣的仁兄了。


    他找美人陪他吃酒,對杯中之物應該頗為喜好。故此,華不石才提出與他比酒,想來這漢子應該不會拒絕才是。


    好酒之人,若不敢與人比酒,又怎說得過去?


    一提到飲酒,那漢子果然精神一振,道:“你想比酒,大爺自是奉陪,不知你要如何賭法?”


    華不石道:“兄台請跟我來。”


    他舉步而行,穿過賭場的大堂,來到了另一側的旁廳之中,那潑皮漢子與一眾人等全都跟在他的身後。


    這間旁廳不大,正中有一張大理石圓桌,四周擺放著八隻座椅。而廳內裝修雅致,四下陳設華貴,頂上琉璃燈高懸,照得整個廳堂十分明亮。


    此廳正是這“快活島”賭場裏宴客吃酒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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