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楊絳衣適才飛退之際,雖然十分倉猝,卻明明已將華不石護在了身後,就算是躲避不及,被毒液灑到也應該是她自己,這位大少爺又怎麽會被淋到手臂?


    隻在一瞬間,楊絳衣的心中就明白,華不石一定是見到毒液快要澆到她的身上,於是伸手去擋,所以才會被淋到左臂。


    這大少爺為什麽每次都要做出這種蠢事!他難道不知道,若是他為了救楊絳衣而死,她也一樣活不下去麽!


    楊絳衣嘟著嘴,瞪著華不石,目光之中全是責怪和不滿。


    華不石發現了楊絳衣的眼神,勉強笑了笑,說道:“姐姐放心,這毒液雖然厲害,但隻沾到這麽一滴還不會有礙,回去之後,隻要稍微花費些工夫便可驅除。”


    楊絳衣道:“既然不會有礙,你就更不用管我,又何必讓自己受傷?”


    華不石卻正色道:“今日我們要想通過這條大街,就必須依仗著姐姐的武功,你若是受傷便大事不妙,你我二人或許全都要葬身於此,倒是小弟受點小傷,卻是無所謂。”


    楊絳衣咬牙道:“不管怎麽說,你都不準再做這等傻事,否則我就不再聽你的指令!”


    華不石握著楊絳衣的手,道:“姐姐不要生氣好麽,小弟一切都聽從姐姐的吩咐就是了。”


    楊絳衣盯著華不石的臉,卻見他目光沉穩,神色自若,不象是在說謊,這才點了點頭道:“你答應就好,我們繼續往前走吧,也好早點回去給你治傷。”


    華不石道:“好,我們仍沿著街邊走,我倒想看看‘天誅’還有甚麽高明的殺人手段!”


    前行了五十餘丈,麵前是一家商鋪,這鋪麵是一座七八丈高的二層樓宇,不但高大雄偉,而且裝修得古色古香。在樓前所掛的招牌亦是十分老舊,上麵寫著“珠光寶氣樓”幾個金漆的大字,卻是一家做珠寶生意的商行,想來是這長沙城中的老字號。


    走到樓前,華不石卻停下了腳步,他站在當地,抬眼看了看簷下的那塊金字招牌,又望向招牌之下的那扇紅漆大門。


    “你看出了什麽?”楊絳衣問道。


    華不石道:“姐姐不覺得,這商鋪的招牌門麵俱是陳舊,可是這大門兩邊柱子上的漆卻太新了麽?”


    經華不石一說,楊絳衣也立刻便留意到,那扇紅漆大門的兩側,各立著一根粗大的木柱,上麵的漆色嶄新,象是新近塗刷的,與這間店麵其它地方老舊的風格不甚相配。


    但她隻看了一眼,那兩根柱子上的紅漆就忽然四散紛飛,而柱體也卷曲摺疊了起來,這兩根看似木頭製成的粗大圓柱,轉眼之間竟然變成了兩個人形的怪物,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隻見這兩個人形怪物全身都包裹在寬大的披風之中,頭臉之上也纏滿了布條,隻露出一張血盆大口和兩隻黑漆漆的眼洞,尺許長的舌頭從嘴裏吊出,而眼洞之中則閃著野獸一般的寒光!


    它們身上的披風和所纏布條,一個是黑色,另一個是白色,尤顯詭異!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能夠幻形變化的妖魔惡鬼,而這兩隻怪物便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


    楊絳衣心中驚疑不定,手中緊握著劍柄,一時之間竟不敢上前進攻。


    卻隻聽見華不石一聲朗笑,道:“他們隻不過在布帛塗上油漆,偽裝成木柱藏身其中,這等裝神弄鬼伎倆,街頭變戲法的倒是常用,沒有什麽稀奇!”


    原來如此!


    任何看似詭異的事,一經點破,就變得毫不稀奇,一文不值。楊絳衣立時之間,就已經不再感到這兩名裝扮成黑白無常的殺手有什麽可怕,反而覺得他們就象是兩個不入流的小醜,就連從嘴裏伸出的長舌,呼出白氣的動作,也顯得如此愚蠢可笑!


    就在此時,兩名黑白無常忽然怪笑著欺身而上,朝著楊絳衣和華不石二人直撲了上來!


    楊絳衣一振手中的巨劍,封擋而出,隻聽得一聲脆響,火星四濺,“赤雪”的劍鋒劃過那名黑無常的前臂,對方的手臂居然絲毫無損!


    如果沒有聽到華不石之前的話,楊絳衣見到這怪物的手臂刀劍不入,肯定會以為這是鬼神所施的法術,不免要更覺驚懼。但是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他們隻不過是裝神弄鬼,她立刻就想到,對方一定是在手臂上戴了精鋼護腕之類的東西,故此才能夠硬封利劍,就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了。


    隻聽見“叮叮噹噹”地一陣金鐵交鳴,“赤雪”已與黑白無常的雙臂交擊了多次,楊絳衣疾運巨劍,擋下了兩名殺手的一輪攻勢!


    之前出手的那幾名“天誅”的殺手,雖然刺殺襲擊的手段高明,令人猝不及防,但真實的武功卻並不是很強,隻因為殺人本就不一定非要用高強的武功。


    然而,眼前的這一對黑白無常的卻不一樣。


    楊絳衣在“惡狗別院”中閉關三個月,“大力伏魔劍法”已有小成,武功大進,與當初剛到舞陽城之時已不可同日而語,但與這兩名無常殺手對拆了十餘招,不但未能占得上風,反而被逼得連連回劍招架,直退了五六步!


    這一對黑白無常所使的是一門頗為古怪的外家拳法,防守之時雙臂平伸,四下橫掃,硬生生擋開楊絳衣的利劍,而進攻之時則把手臂藏在寬大的披風中,欺身而入,接近時拳掌才從一個怪異的角度忽然擊出,不僅勢大力沉,而且令人難以預料,防不甚防。他們的腳下步法更是奇特,膝蓋不彎,僅用足踝的力量上下蹦跳,起落之間十分迅捷凶猛,這兩人步法互相契合,進退有度,所使的儼然便是一套厲害的合擊之術。


    這兩名黑白無常的武功即使奇詭,楊絳衣的劍法本也並不比他們弱,之所以落入下風,隻因為她根本發揮不了真實的本事。楊絳衣的一隻手抱著華不石,隻剩下一隻手能夠使劍,不但輕功身法大受影響,防衛的麵積也大了一倍。更重要的是,由於受到華不石的牽袢,伏魔劍法之中一半的強攻招式都無法使得出來,這麽一來,楊絳衣一身武功最多隻能發揮出五成。


    可是當前情勢之下,她又不絕能夠扔下華不石獨自為戰。楊絳衣很清楚,這位大少爺才是殺手要刺殺的目標,這條大街上危機四伏,華不石不會武功,又身中劇毒,完全沒有自保之力!


    數息之間,雙方再戰了十餘招,楊絳衣已被迫退三丈有餘,背後不遠處便是一堵磚牆,到此境地,已是退無可退了!


    她的心中,也不禁焦急了起來。


    厲虎被那七名殺手引開,不知所蹤,前方的俞千裏和西門瞳以及“惡狗門”下弟子此時還未趕來,肯定是受到了敵人的阻截,而身後朱洪一人攔擋住雷萬牛,胡錦亭和唐龍三名高手,也不知能支撐多久。如果不能盡快帶著華不石衝過這條金水大街,等到雷萬牛等人追上來,隻怕情形更加不妙!


    楊絳衣很清楚,與這兩名殺手纏鬥得越久,就越不利!


    卻在此時,隻聽見華不石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記得‘清雲七劍’中有一套專攻下盤的地趟劍法,姐姐可用得熟練?”


    楊絳衣略一點頭,她正舞劍與敵人拆招,提著一口真氣,無法出聲作答。


    華不石道:“這兩人用的是嶺南‘僵屍門’的拳法,下盤便是弱點,姐姐隻須用那套劍法攻他們下盤,便可以占得上風。”


    楊絳衣卻搖了搖頭。


    她當然知道那套劍法擅攻擊敵人下盤,或許能破這一對黑白無常的合擊拳法,但那劍法卻全都是貼地翻滾的地趟招式,她抱著華不石這麽一個大活人,是無論如何也使不出來的。而若沒有華不石這個累贅,她又何必再去用那地趟劍法,早就使出“大力伏魔劍法”中的強攻招式殺敵致勝了。


    卻聽見華不石又道:“姐姐隻須將我拋到後麵那堵磚牆之上,便可以使出那套劍法與這兩名無常交手,不出二十招,這二人就必定會傷在姐姐劍下。”


    楊絳衣搖頭。


    使用地趟劍法全力進攻,的確有可能在二十招之內勝出傷敵,但把華不石拋到牆頭上不管,這兩名殺手若一人全力阻擋楊絳衣,而另一人繞過去刺殺這大少爺,楊絳衣就算能夠取勝,卻救不了華不石的性命。


    華不石似乎知道楊絳衣心中所想,說道:“這兩人精通‘僵屍拳’中的合擊之術,早已習慣了共同進退,一定不會分開,這一點小弟早已算準。”


    人們日常行為和作出的選擇,往往會依照某種習慣,習武之人與人交手拚鬥也是如此。兩個久習合擊之術的人,一旦聯手便能威力倍增,與他人交手大占便宜,自然不會輕易分開,久而久之,便會形成這種習慣,與人拚鬥搏殺之時必是共同進退,根本不會考慮分頭行事,這便是人性的特點。華不石判斷這兩名無常殺手不會分開,也就是依據於此。


    楊絳衣咬著嘴唇,卻仍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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