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功之道,最難的並非是腿腳之力,而是運氣輕身的內功。一個人腿力再強,橫飛十丈已到了極限,必定要墜落而下,一般輕功高手縱躍了十丈之後,一口真氣已經衰竭,必須換一口氣才能再行飛縱,而“登萍渡水”的輕功,卻須得連續提氣縱躍,一口真氣必須循環不竭,否則身體沉重,就會沉入水中。


    而習武之人的內功修為高下有別,真氣的強弱自也不同,然而要達到循環不絕之境,卻是已近神話。


    因此,在江湖上雖是人人都知道有所謂“登萍渡水”的輕功,其實要做到卻是艱難無比,甚至有不少人認為這等輕功隻在傳說中才有,現實中根本無人能夠達到那般境界。


    這等絕世輕功一經施展,江麵上雙方的幫眾弟子俱都驚駭不已,於老大更是大驚失色,見百裏蔭從二十餘丈的水平飛渡而至,朝著他直撲下來,直嚇得“哎喲”一聲,團起身體,便從艇邊滾落到了江中。


    百裏蔭的一撲來勢極為凶猛,但雙足落在小艇上,卻似乎一片柳絮般全無一點重量,船身連一點兒的搖晃都沒有!他一站上小艇,手中的長劍便已脫鞘而出!


    百裏蔭的劍又闊又長,烏木劍鞘也比尋常的劍鞘粗大許多,卻被他一甩手扔在了江中。


    但見寒光一閃而逝,百裏蔭在艇首仗劍而立,他身前的江水卻泛起了一道白痕,然後那隻小艇倏然之間已變成了兩截,竟被百裏蔭的一劍斬斷!


    這一劍迅捷無匹,劍光所至,不但切斷了船身,而且從水中劃過,居然沒有濺起一點兒水花,這便是因為劍氣太過鋒利之故!隨著這一劍斬過,江麵之上冒起了層層水泡,還泛起了些許紅色的液體,卻是適才滾入水中的於家老大沒有來得及逃遠,被百裏蔭的這一劍斬傷!


    在十餘丈外的船上,“湘江五魚”其餘的四兄弟,見大哥被人斬傷,頓時炸開了鍋,一個個破口大罵,要駕船前來營救。百裏蔭卻冷笑一聲,一把抓起了小艇上的衛南薰,騰身而起,卻又朝著於家四兄弟所乘的小船直撲而至!


    這一次飛掠的距離雖然沒有剛才那麽遠,但百裏蔭手上提著一個活人,卻還能一躍十丈,也甚是不可思議。不過於家四兄弟早先見過了百裏蔭的絕頂輕功,已有防備,沒有等他騰身掠到近前,就已紛紛從船邊跳入水中,潛遊而走,立時就不見了蹤影。


    百裏蔭落在了船上,將衛南薰放下,運掌在他的後背一掌拍下,真氣所至,過不多時,衛南薰張嘴嘔吐,把腹中的江水吐了出來,已恢複了知覺。


    看見百裏蔭就站在身前,衛南薰臉上露出了驚惶之色,“噗嗵”一聲爬跪在地上,哀求道:“徒兒學藝不精,給‘衡山派’丟臉,請師父寬恕……”


    他素知師父百裏蔭脾氣暴燥,又最好顏麵,對門下徒弟更是嚴苛,自己雖是百裏蔭的嫡傳弟子,但這這番和於老大比武中計被擒,實在大失了麵子,恐怕師父不會輕饒自已。


    百裏蔭怒哼了一聲,道:“甚麽丟臉不丟臉,今日老夫要把這些小賊殺個幹淨,才能出這口惡氣!”


    衛南薰連連磕頭,道:“是,是,徒兒定會戴罪立功,殺光這些賊人!”


    卻在此時,隻見得一聲轟然巨響,火光衝天而起,染紅了夜空!


    百裏蔭心中一驚,定睛望去,卻見前方的江麵之上,赫然燃起了一片熊熊的火海,而“衡山派”一眾弟子所乘的那一艘雙桅座船,正陷入到了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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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麵上忽然燃起的大火,在“通天塔”頂的廳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沈瀅兒麵露喜色,撫掌笑道:“原來華大哥早已安排了火攻之計,這回百裏蔭的弟子們可要倒黴啦!”


    一旁的楚依依也微笑道:“先前我還不知公子要找那麽多黑油有何用處,原來是要在江麵上點火燒船,百裏蔭哪裏能料到有此一招,隻能上當吃虧。”


    所謂“黑油”,乃是產於地底的一種油狀液體,較為稀少,比起一般的桐油還容易著火燃燒,在一些工坊中用作的引火的燃料。前幾日華不石專門派人到四處搜集,好容易找來了數十桶。


    早先封鎖江麵時,華不石命人將這數十桶黑油吊掛在橫江的鐵索上,隻要“衡山派”的座船靠近,便射出火箭點燃。


    “衡山派”的一眾弟子得了百裏蔭的命令,把船駛向鐵索前麵試圖砍斷填那些封江鐵索,卻是正中了華不石的火攻之計,那黑油質地較輕,從油桶中流出便浮在水麵上,一經點火便即燃燒起來,轉瞬之間就在大江之上燃起了一片熊熊的火海!


    “衡山派”的雙桅座船被烈火圍住,船身上又沾上了不少黑油,頓時也被點著,船帆的船身本就是易燃之物,很快整艘座船就被大火所吞沒,船上的衡山派眾弟子亂成了一團,不少人身上已著起了烈火,慘叫連連,還有一些人則跳到江水中逃生。


    這條火攻之計可謂用得極為成功,“衡山派”的這一路人馬瞬時之間就已潰散,百裏蔭的那些門人弟子即使有些僥幸逃生,沒有被燒死淹死,也被江水衝到不知何處去了。


    可是,坐在窗前的華不石臉上的神色卻異常凝重,雙目凝望著江麵上的衝天火光,緊鎖著眉頭沉默不語。


    沈瀅兒發現華不石的表情有異,問道:“華大哥,莫非你覺得這大火有何不妥麽?”


    華不石道:“這場大火並無不妥,不妥的是百裏蔭,想不到我終究還是低估的他的武功!”


    沈瀅兒聞言也朝江上望去,隻見距離火海數十丈外的一艘小艇上,一身灰布衣衫的百裏蔭提劍而立,怒發衝冠,滿臉猙獰之色,在他身旁的衛南薰卻是臉色蒼白,嚇得簌簌發抖。


    華不石轉臉向莫問天道:“莫叔叔,你可聽說過江湖上有能夠一口氣飛渡二十丈水麵的人?”


    莫問天答道:“沒有。這百裏蔭的輕功之高,即使七大門派的掌門人也未必及得上他。”


    華不石道:“莫叔叔說的不錯,不過我所擔心的,倒並非他的輕功身法,而是他的內功修為。此人既然能施展‘登萍渡水’的絕頂輕功,想必內功已修煉到生生不絕的大圓滿之境,我原本想利用他不擅水戰來贏他,隻怕是犯了大錯!”


    莫問天臉上略現驚容,道:“如果百裏蔭的內功真的已到大圓滿境界,這區區江水,自是奈何不了他了。隻是這等內功修為,想必嶽寒山也達不到,百裏蔭隻是‘衡山派’的一個長老,如何能夠強悍致此?我想先前他所施展的‘登萍渡水’的輕功,隻怕是用了某些手段才能做到,並非真的是內功之故。”


    華不石道:“他適才施展輕功飛渡江麵時,我仔細觀察過,並未看出他用了任何技巧手段,以侄兒看來,百裏蔭的內功定是已練到了生生不絕之境,看來‘湘江五魚’即使在水中也不是他的對手,隻是不知道……不知道……”


    他說話間聲音低沉了下去,似是想到了什麽,可過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顯得十分煩惱。


    沈瀅兒道:“華大哥不用著急,百裏蔭再厲害,也隻剩下一個人,他的座船被燒光了,手下的弟子都已潰散,華大哥的火攻之計也算得上是大功造成。”


    華不石歎了一口氣,道:“沈小妹有所不知,‘衡山派’的這一路人馬之中,最強的就隻有百裏蔭本人,他的那些弟子中並無高手,本就不足為懼,可是若不能擊敗百裏蔭,這一路進攻就仍具威脅,終究會成為心腹之患。”


    此時在大江之上,百裏蔭所在的小船,已經被四派聯盟的十條船圍在了中間。


    如今眾寡之勢已經倒轉,各船上的沈家幫眾共計有三十多人,剛剛放火燒了敵船,現下正士氣大振,呼喊叫罵聲不絕,而百裏蔭的船上就隻有他和衛南薰兩人,顯得勢單力孤。


    於家兄弟水遁而走,已經爬上了遠處的另一艘小船,而且把落水受傷於老大也救了上來。那於老大後背上被百裏蔭的劍氣斬過,劃了一道半尺長的大口子,鮮血直流,所幸有水流阻擋,盡管傷得頗為嚴重,總算還不致命,此時正讓兄弟包紮傷口,嘴裏在不住地咒罵。


    四派聯盟的十條船雖是形成包圍,卻均是離得較遠,不敢逼近。先前百裏蔭一劍斬斷小艇的厲害所有人全都見到,此時雖然圍住了對手,卻誰也不敢衝上前來。


    卻隻聽得有人喝令道:“大家一齊放箭!射死那老家夥!”


    江上水戰,弓箭自是重要,各船之上全都備有強弓利箭。刹那之間,十條小船上的數十沈家幫眾各挽長弓,箭弩齊發,紛紛朝著百裏蔭所在的船隻射了過來!


    百裏蔭站在船頭,兩眼冒火,手中的長劍在空中一劃,那些箭支未及他身前丈許,就全都被掃落到了江中,全然沒有造成任何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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