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一白忽然“嘿嘿”一笑,道:“秦師妹,我知道你在想甚麽,你問這麽多事情,無非是想要拖延時間,好等著別人來救你。我可以告訴你,唐紫鱗定然不會這麽快懷疑到翁某的身上,而要取你性命,翁某最多隻須十招而已,你信不信?”


    不論秦桑相不相信,都沒有機會回答,甚至未能來得及思考,因為翁一白已然出手。他雙手揚起,“蠍尾鉤”九柄利刃,已刺到了她的身前!


    秦桑飛退,手中長劍已離鞘而出,金鐵相交,火星四濺,劍鋒與九柄鉤刃交纏在一處,隻聽得“啪”的一聲,卻是那隻燭台被雙方的兵器絞成了碎片,燭火變為了點點火星,從空中四散紛飛!


    秦桑並不希望與翁一白多做纏鬥,而是想要尋機衝出門口。隻要出了這間倉庫,她便可以憑借輕功遁走,莊園之中各家門派中人不少,翁一白要想追殺也沒有那般容易。她本以為燭火一滅,屋內一片幽暗,會更加方便脫身,卻沒有想到,翁一白的“蠍尾鉤”在黑暗之中,猶如一群亂舞的蝙蝠,更加防不勝防,而那九根細鋼索瞬間已織成了一張羅網,讓她無處可逃!


    與早先聽濤閣中與靈音禪師交手相比,翁一白不僅出手的速度快了許多,而且九柄鉤刃上的招式更加凶狠,隻拚鬥了五招,秦桑就已經知道,先前翁一白所言的十招之內就能殺她的話,並非是誇大其辭。


    她心中一旦膽怯,劍法就更為散亂,被翁一白逼得連連後退,到了第八招上,秦桑已經被退到了屋子最裏麵,背靠石牆,手中的長劍被鉤刃蕩開,而另外三支鉤刃撲麵而來,她卻已無法躲避!


    然而,就在秦桑已感到絕望時,一聲巨響,她身後的整麵石牆轟然迸裂開來,竟然是被人一拳打出了一個大窟窿!


    陽光頓時從洞中透入了屋中,直射在對麵翁一白的臉上,他隻覺得金光刺目,驚慌之下顧不得再行傷人,連忙抽身後退。


    “阿彌佗佛,翁長老,你暗殺江湖同道,手段也未免太狠辣了!”說話之聲有若洪鍾,一個胖大的身影已出現在被砸出的大洞外,正是圓光大師!


    這位佛門高僧身材頗為魁梧,此時走進了屋子,金色的陽光猶如萬道佛光從他腦後照入,恍若是神佛顯靈一般!


    在屋子的另一側,一道人影在倉庫的門口出現,卻是唐紫鱗!


    秦桑死裏逃生,幾乎就要虛脫倒地,而翁一白飛退丈許,原本就灰暗的臉龐上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兩大高手現身,屋內的情勢已在瞬時間倒轉!唐紫鱗從門外緩緩地走了進來,與圓光大師一前一後,把翁一白堵在屋中。


    唐紫鱗厲聲道:“翁一白,你還有甚麽話說!”


    翁一白目光閃爍不定,臉上的表情就象是一隻被逼到了絕處的豺狼,咬牙道:“好,此番翁某失算,無話可說!可否告知,你們是如何懷疑到我的?”


    圓光大師道:“你施放暗器擊傷於長老,才用鋼劍殺他,‘崆峒派’的追魂針雖然細如毛發,從後腦刺入頭顱不留痕跡,不過卻還瞞不了貧僧!”


    大和尚袍袖一翻,露出了右掌,掌心之中果然有一根三寸多長,比頭發還細的鋼針。


    “崆峒派”興盛於唐代,建派已有千年之久,其武功頗為繁雜,共分為八門,即飛龍門、追魂門、奪命門、醉門、神拳門、花架門、奇兵門和玄空門。這八宗各有不同絕技傳承,既有刀法劍法,也有翁一白所使的奇門鉤法,而這“追魂針”正是八門之中追魂門的秘傳絕技。


    幻化追魂,無影無形,正是“追魂針”的特點。


    圓光大師見多識廣,一聽華不石提及於竣口鼻淌血,是因為頭顱內受傷之故,立時就想到了“崆峒派”的這門絕技,而他手中的鋼針,便是從於竣的後腦起出的。


    既發現了追魂針,這島上誰是內鬼已昭然若揭。


    而此時的翁一白,卻露出了又驚又怒的神色,嘴裏嘟囔道:“不可能!你們怎會在於竣的身上發現此針!”


    圓光大師沉聲道:“在我佛如來法眼之下,邪魔惡鬼終難匿藏,你既敢用此針殺人,又怎會不被人發現!”


    剛才圓光大師和唐紫鱗現身時,翁一白雖然十分吃驚,卻依然還能保持鎮定,並未如此失態,但是此刻,他臉上的神情卻變得憤怒難仰,似乎已陷入了瘋狂。


    他忽然後撤了一步,已站到了堆放在牆加的十餘隻火藥桶前,火光一閃,右手之上竟已打燃了一隻火折。


    唐紫鱗臉色大變,喝道:“你想幹甚麽!”


    翁一白獰笑道:“翁某既沒有了生路,你們也休想活得出島,我把這些火藥毀掉,大家都一起死好了!”


    十餘桶火藥的威力,足以把這間倉庫炸為平地,翁一白若是點燃火藥,他自己固然粉身碎骨,而以唐紫鱗和圓光大師的武功,卻應當能夠及時躍出倉庫,逃得性命。但是,如果這些火藥被毀去,就無法將卡住了巨船的礁石炸掉,眾人乘巨船脫身的計劃便要落空。


    島上無水,若不能盡早脫身,用不了幾天,眾人即便不幹渴而亡,也會落入陸秋鴻的手中,多半仍是難逃被殺的結果。


    唐紫鱗和圓光大師,當然不能讓火藥就此毀去,但二人與翁一白相距均有數丈之遠,出手再快,也來不及阻止翁一白的動作。


    唐紫鱗喝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於長老且慢動手,凡事都可以商量!”


    翁一白道:“有甚麽好商量,除非你們肯放我一條生路,否則我立時就點燃這些火藥!”


    唐紫鱗道:“放你生路,也無不可,隻要你放下火折,我答應讓你離開便是。”


    翁一白道:“你隻說一句話,便想讓翁某相信,哪有這般容易!“


    唐紫鱗兩手一攤,道:“那你想要如何,難道要唐某詛咒立誓麽?”


    翁一白冷笑道:“詛咒立誓也沒有用,自毀誓言的人翁某見得多了,也不少你一個!”


    他指向屋內另一側的牆角,道:“姓唐的,你和圓光和尚都站到那邊去!若敢妄動,大家就一齊死!”


    這間倉庫頗為寬大,翁一白所指的牆角,正處於火藥桶的對麵位置,相距有**丈遠。如此遠的距離,定然無法阻止翁一白的行動,而且站在牆角,火藥一旦爆炸再想要躍出屋去,卻也不容易。


    唐紫鱗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之色,手腕一抖,三支透骨釘已無聲地滑到了他的指間。但是翁一白手裏的火折卻已向木桶靠近了數寸,眼看火焰便要碰到桶裏的火藥,吼叫道:“快點過去,翁某可沒什麽耐性!”


    看到翁一白已漸瘋狂的神情,唐紫鱗已知道若不聽從,此人定會不惜性命,立刻點燃桶中的火藥,而他的暗器雖快,卻並無把握一擊射殺對方。唐紫鱗心中迅速做出了權衡,說道:“好,我們過去便是。”


    唐紫鱗與圓光大師交換了一下眼色,二人緩步而行,走向了牆角。


    翁一白見屋內的兩位高手已依言走到了牆角,臉色稍緩了一些,又對一旁的秦桑道:“你也過去!”


    如果有逃命的機會,沒有人願意自絕生路,翁一白也是如此。畢竟命隻有一條,丟了性命,即便是有島上所有人陪葬也沒有用。


    翁一白先前早做好了打算,殺死秦桑,毀掉這裏的火藥以後,就馬上通過秘道乘船逃到海上去,唐紫鱗等人即便發現,也無可奈何。如今事情敗露,這個計劃隻得臨時變更,一切以逃命為先。


    隻要出了屋子,翁一白自信以他的輕功身法,唐紫鱗和圓光大師一時之間定然追趕不上,逃命的機會自是不小。念及至此,翁一白的臉上卻也恢複了幾分鎮靜。


    此時秦桑也已走到了牆角位置。翁一白將火折交到左手,右手一把拎過一隻木桶,橫倒在地,抬腳踩在桶上。這木桶裏裝滿了火藥,少說也有百餘斤重,但翁一白手勁,卻如提拎一捆稻草般隨意。他一腳蹬出,那木藥桶頓時向前滾動,而翁一白一隻手中舉著火折,也跟隨著木桶一起移動。


    唐紫鱗叫道:“翁長老,你小心些,莫要引燃了火藥!”


    翁一白道:“唐門主放心,翁某也不想死,隻要你們不動,這桶火藥就不會爆炸!”


    片刻之間,那桶火藥已滾到倉庫門口,翁一白也已來到門邊,他冷笑一聲,忽然一掌拍在桶上,那隻木桶頓時碎裂,灰黑色的粉末四濺,灑滿了一地。翁一白身形後退,已疾躥出了門外,左手一揚,將那個火折拋向空中,直落向了灑在地下的火藥粉末!


    與此同時,翁一白身形已飛掠而起,瞬時縱出了十丈之外。


    此時既已出了屋子,火藥爆炸已傷不到他,翁一白自是毫無顧忌。而他扔出的火折點燃門邊的火藥,會引爆屋內的其它火藥桶,唐紫鱗和圓光大師等人能逃得出性命已是不易,定是顧不上再來追他。


    翁一白的這一手不可謂不狠辣,算計也不可謂不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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