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站在略後的位置,好似部屬一般,在他們身前的一位年約四旬,麵如冠玉的秀士,一身寬大的白綢長袍,足踏絲履,手中拿著一把紙扇,在當間悠然而立,看情形他才是為首之人。


    施青竹是“天誅”神堂士之一,而葛力真正實身份是“黑風錄”排名三十三位的“金頂刀魔”郭槐山,能讓他們二人奉為首領的人,在這世上決計不多,或許就隻有一個,便是“天誅”的首領君父!


    在這白衣秀士的身側,另有兩個小書僮,俱是十三四歲年紀,頭發梳成雙髻,容顏俊秀,粉妝玉琢,一個身著紅衣,一個身穿黑衣,在肩後一左一右各背著一柄長劍,而劍上的吊繐亦是分為了黑紅兩色。


    就在這五個人現身的同時,隻見穀地西側的山坡之上人影閃動,竟有許多人馬從樹林裏鑽出,朝著穀地當中湧了過來。


    楊嗣昌臉色大變,喝道:“餘爵,快命馬隊回退,搶占住出穀的後路!”


    這馬肺穀的腹地雖然空闊,但兩側進出穀的道路卻頗為狹窄,出今前方顯然已布設了伏兵,若再被斷掉了退路,他們這一行人便會成了甕中之鱉。


    餘爵立時傳令下去,而他的命令剛剛傳出,卻隻聽得站在道路當中的白衣秀士朗聲說道:“你們既已到了此地,何必還要後退?後麵的山峽我已下令封鎖,除非你們都能夠背生雙翼,否則就肯定出不去的!”


    果然,隻聽得後方傳來一陣隆鳴之聲,很快就有騎兵來報告,後方峽穀之間被滾石和圓木堵塞,山崖和樹林中又有弓箭手放箭,已是退不出去了。


    而從山坡樹林之內鑽出來的伏兵越來越來,集結成陣勢向穀地當中而來,一眼看去竟有千人以上。他們有的是女真族裝束,想來便是“黑風旗”的旗眾,亦有數百挽著弓箭的蒙古人,大約是“虎憨兔部”的人馬。其中還有數百名身披玄黑皮甲,手持四尺多長的雙尖馬刀,模樣彪悍的騎士,赫然便是當日厲虎和朱徽嬋所遇過的“鐵衛營”。


    當日厲虎所碰到的鐵衛僅隻十人,也讓他費了不少氣力,現下眼前的是整個數百人的鐵衛營,決計不容易對付。


    楊嗣昌又驚又怒,緊咬著牙關,心中大為後悔。他原本認為識破了對方的計謀,選山左的路徑而行定能出其不意,卻沒有想到恰恰落入到了對方的算計之中,這些人馬顯然是早已在馬肺穀裏布下了埋伏,隻等著他們前來自投羅網!


    耳邊卻隻聽到華不石的聲音道:“嗣昌兄不必沮喪,對方既然早已有所安排,我們便是不走馬肺穀的這條路,他們想必亦有辦法攔截。”


    這位大少爺說完,提韁催馬前行了兩步,高聲問道:“你就是君父麽?敢問姓名?”


    那白衣秀士將手中折扇一收,淡然道:“敝人姓洛,單字名煒,正是華少爺所要找的君父。”


    “天誅”的首領君父,無疑是這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人之一。


    在此之前,華不石也曾多次設想過這位君父到底是何方神聖,此人一直都刻意隱藏於幕後,從來不當著外人露麵,是否因為他本來就有一個人人皆知的身份?


    他是否會是朝廷中的高官,亦或是某一名門大派中的宿耆高手,甚至是**上的人物?


    然而眼前的這位洛煒,與華不石先前所想全然不同。“洛煒”這個名字聽來陌生得很,並非官場或黑白道上的知名人物,而此人舉止外貌雖然略有幾分軒昂之態,與一般的文人書生卻也並沒有太大不同。


    以華不石的眼光,自能看得出來此人竟是與他自己一樣,完全就不會武功,如此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難道當真就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殺手集團的魁首麽?


    當華不石打量著君父的同時,對方的目光亦是在瞧看著他,卻忽然展顏一笑,道:“華少爺可是對我的相貌模樣甚覺失望?說句實話,敝人對你也有同感,我原以為能讓本組織數度受挫,怎樣也殺不死的‘惡狗公子’,至少應當有些與眾不同才是。”


    華不石目光一沉,道:“是否與眾不同,那還須得仔細看才行!”


    話聲未落,三道人影已從這位大少爺的身邊掠出,直撲向對麵的白衣秀士,正是厲虎、熊百齡和程瑤珍!


    對方的人馬眾多,在這山穀之內又占據了地利,自是十分不利,如若能一舉製住對方的首腦,情勢便大不一樣。厲虎,熊百齡,鍾夫人程瑤珍,正是一眾人當中最具臨敵經難的三個,他們交換眼色,已然達成默契,要趁著對方的大隊人馬還未及時上來時,一齊突施襲擊。


    君父等五人所站之處,就在前方十丈開外,三人的輕功俱是不弱,一個縱躍便到了近前。


    在半空中時,厲虎已將“蛇翼劍”拔在了手中,所撲向的目標是施青竹和葛力。在他的判斷之中,在對方五人當中威脅最大的便是這兩人,隻要阻擋住他們,熊百齡和程瑤珍拿住不會武功的君父應當容易得多。


    青光閃動,厲虎連刺出五劍,形成了一道劍網,葛力提刀迎上,雙方的兵器交擊了五下,而施青竹被厲虎的劍網阻住,卻閃身疾退,好整以暇,並不急於上前。


    但聽得身後“叮噹”金鐵交擊聲連響,卻又傳來“嗤”的一響,接著卻是一聲女子的驚呼。厲虎心頭一驚,回頭看去,卻隻見熊百齡和程瑤珍不僅未能製住君父,程瑤珍肩上的衣衫卻被利刃劃破了一道裂縫,已有鮮血流出。


    擋在二人身前的,正是那兩名小書僮!


    雖早就瞧見這兩名書僮的肩後都背著長劍,但僅隻十三四歲的孩子,武功定是有限,是以之前三人都未將他們瞧在眼中。卻不料這二個小僮竟能阻住熊百齡和程瑤珍的撲擊,而且隻在瞬時之下,便讓程瑤珍吃了虧。


    卻聽得君父大笑道:“想用這種辦法對付本君,你們不覺太愚笨了麽?”


    突襲暗殺本是“天誅”最擅長的手段,君父既是“天誅”的首領,向他突襲簡直就是班門弄斧。他手中折扇一擺,在身後列陣的大隊兵馬頓時向前直逼了上來。


    “鍾夫人,熊老伯,厲虎,你們暫且回來!”喊話的正是華不石。


    他已經看得明白,那兩個小書僮絕非尋常的孩子,不但劍法奇高,而且所用的是一種厲害的合擊之術,有他們在旁護衛,想在短時間內製住君父更無可能。對方的人馬眾多,此時已湧到了近前,若厲虎三人被圍住,局麵隻會變得更加被動。


    君父笑道:“這才是明智之舉,聞琴,解佩,讓他們回去吧!”


    兩名書僮答應一聲,收劍後退了一步,而厲虎等三人也隻得飄身退回了已方的隊伍。


    華不石道:“君父,你在此設伏有何打算,可是要與我們決一死戰麽?”


    君父輕搖折扇,道:“你若說成是決一死戰,也無不可,不過本君其實隻是想與你好好地賭上一局而已。”


    華不石道:“賭甚麽?”


    君父道:“賭你的性命,以及太子和公主,你若輸了,這些東西本君都會取走。”


    華不石尚未回答,楊嗣昌已道:“大逆不道的賊子,誰與你賭!華少爺,我們揮軍殺過去,未必就沒有衝出穀去的希望!”


    君父“哈哈”笑道:“我所要賭的,正是雙方的兵馬之爭的勝負,你若不肯賭直接揮軍來戰,結果也是一樣!”


    華不石麵色一沉,道:“那倒未必!就算你今日能勝,我卻可以先殺掉太子,你費了這麽大的勁,掘堤引洪水阻路,又調動這許多人馬在山穀裏布置埋伏,就隻想得到一具太子的屍體麽?”


    君父臉上的笑意森然,道:“你要誅殺太子?卻不知亂臣賊子是你還是我!”


    聽到華不石之言,楊嗣昌心中大驚,臉色也瞬時蒼白,道:“華少爺不可!無論怎樣也不能傷害太子和公主!”


    華不石道:“太子落入對方之手,結果也未必就比死強些!”


    他目光望向君父,道:“你說要與本少爺賭一局,總不會全沒有賭注吧?”


    君父道:“敝人既然有此提議,自是早已準備了賭注。”


    這位白衣秀衣將臉一側,喝道:“來人,把他們拉上來!”


    但見他身後的馬隊分出一條通路,幾名“黑風旗”的旗眾拖著四個人從隊中走出,為首者正是扈魯巴。這女真族壯漢依然精赤著上身,右肩上卻纏著紗布和崩帶,右臂也吊在胸前,顯是受了傷。


    被拉出來的四個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卻均是全身浴血,雖然胸腹間仍有呼吸,但被這些旗眾在地上拖行並不掙紮,好象都已失去了知覺。


    華不石凝目瞧看,並不識得這四個人是誰,卻聽得身旁的鍾百隆大聲道:“阿勇,尋花!你們怎麽樣!”


    這四個人正是“百隆門”的歐陽勇、顧尋花,段五和候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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