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司馬如蘭問道,玉麵之上全是關切之色.


    果樓蒙道:“我沒事,倒是蘭兒的逆運內力的移穴之術高明得很,使出來全沒有破綻。”


    他說出此話時,嗓音與先前卻已大不相同。


    唐紫鱗見此情形,心下才突然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司馬如蘭扶起的這個果樓蒙原來是華不石假扮,而剛才向他出手的惡狗少爺,才是真正的果樓蒙!


    他對果樓蒙這等絕頂高手毫無防範,難怪一個照麵就被點倒。


    果然,一層麵具從“果樓蒙”臉上揭起,露出了一張略顯蒼白的臉,正是華不石。


    原來之前在峰頂上,華不石便與果樓蒙易容調換了身份,才走回到這間石室。當年在開封城中,果樓蒙就曾經裝扮過這位大少爺,還騙過了司馬如蘭,此時再扮一次駕輕就熟,而果樓蒙平日裏所用的便非真容,把人皮麵具取下換給華不石來戴,亦是容易得很。


    “原來你早知道了一切,故意設下這個圈套引誘我們出手。”唐紫鱗望著華不石,滿眼皆是惱恨之意。


    華不石微微一笑,道:“當初在八寶山頂與唐副門主見麵,我隻是覺得‘蜀中唐門’對剿滅魔道有些太過熱心,心中雖有懷疑,卻並不能確定,直到剛才在峰頂發現唐沛長老悄悄躲在岩石後窺探,本少爺才多了幾分把握。”


    峰頂的巨岩石旁,華不石對楊絳衣說出施放迷香之計時,就已經發現了唐沛在側,他有意假裝不覺,隻是為了證實對唐門的懷疑。如若“蜀中唐門”是魔道的間客,對於用迷香迷倒各派群豪之舉自然不會阻止。


    之後的一切全在華不石的掌控之中,假裝出手封穴卻被製住的一出戲也做得極象,唐紫鱗此時才知,這位惡狗少爺的智謀心計,實是比他所想的還深沉得多!


    楊絳衣,司馬如蘭,果樓蒙三人一齊出手,片刻之間,便封點了石室內六家門派十八位掌門高手的穴道。隨後華不石吩咐楊絳衣下到藏寶樓的第四層,把園圃中的那株心魔深埋入泥土之中,再蓋上一層冰雪,這麽一來,石室內的心魔草花粉就不再向外揮發。


    象楊絳衣這等內功高手,運功屏息不吸入心魔草之毒,完成此事一點兒也不困難。


    半柱香的時間之後,各派掌門高手體內奇毒已然揮發,眼瞳漸漸恢複了原本的黑色,三人出手逐一解穴,再喂他們吞服下“十香軟筋散”的解藥。


    又過了一陣,這些掌門高手們紛紛站起身來。剛才他們雖是軟倒在地,但感官耳目並未受到影響,對於石室之中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楚,而經曆過心魔草之毒造成的心境突變,人人都覺得猶如做了一場惡夢一般,對於能夠死裏逃生,從瘋狂中恢複常態,俱是心有餘悸。


    先前幾乎要對華不石三人動手,之後又多虧了這位大少爺的巧計才能獲救,大多數人都心存歉疚之意,低著頭訕訕不語。飛雲子卻是個火爆脾氣,從地上拾起長劍,幾步走到了唐紫鱗的麵前,厲聲喝道:“好你姓唐的,竟暗害我等,做出這等背信棄義卑鄙無恥之事,現在本道要一劍宰了你,還有甚麽話說!”


    唐紫鱗麵如死灰,道:“我沒有話說,你一劍殺了唐某便是。不過憐花隻是一個孩子,此事皆是由我做出的決定,請你們高抬貴手,放她一條生路。”


    飛雲子咬牙切齒,道:“你們‘蜀中唐門’與魔道勾結,全部該死,想要我們放過她,那是白日做夢!我先殺了你,再去殺她!”


    他一挺長劍,便要刺進唐紫鱗的前心,卻聽得倒在一旁的唐憐花哭叫道:“別殺二叔,我求求你們!他這般做都是迫不得已,隻是為了要救爺爺!”


    “甚麽要救爺爺?”飛雲子微微一怔。唐憐花是“蜀中唐門”的第三代弟子,她的爺爺,自是現今的掌門,“唐門老祖宗”唐鐵膽。


    華不石道:“飛雲道長先莫殺人,我想要聽聽‘蜀中唐門’何以投靠魔道的緣由。”


    飛雲子哼了一聲,但終於還是頓住了劍勢,對唐憐花道:“你說!”


    唐憐花淚珠輕垂,哽咽著道:“爺爺的年紀老了,前幾個月又患上了重病,情形很糟,隻有魔道的瓊仙玉露才能救治得了。三個月前,無生老魔找我們提出合作之事,二叔當時也猶豫不決,都是聽了憐花的勸說才同意的,此事爺爺一點也不知道,‘唐門’的大多數弟子也都不知內情,你們若是要殺,就殺了憐花好了。”


    華不石凝眉道:“瓊仙玉露卻是何物,你怎知用它能救治唐老掌門的病?”


    唐憐花道:“那瓊仙玉露是一種靈液,據說用千年靈藥做原料煉製出來的,有活死人,肉白骨,增長陽壽的功能,我親眼瞧見無生老魔隻用了數滴靈液,就把一個垂死之人救活,應當是不會錯的。”


    飛雲子道:“即便是如此,你們為了救治自家人,就投靠魔道,設下奸計暗害我們七家門派,也是罪該萬死,饒恕不得!”


    唐紫鱗垂首道:“你說的對,唐某確實做錯了,受死亦是罪有應得,道長動手就是。”


    此時卻聽得有人高念了一聲佛號,道:“阿彌佗佛,唐施主固然是錯了,但佛語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既已知錯,貧僧以為不該趕盡殺絕,應當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才是。”


    說話之人,是“普彌派”掌門靈果大師。


    以飛雲子平素的火爆個性,對背叛投敵的間客定是非殺不可,這回卻是難得忍住沒有動手,卻對華不石道:“他們三個人是殺還是饒,華少爺認為如何?”


    他這般一問,顯是已把華不石當成了盟主,才會征詢他的指示行事。


    華不石道:“是殺還是饒,也不急在一時做出決定,先把這三人和門下弟子都關押起來,待得此戰過後再做處置不遲。”


    對於叛徒,斬草鋤根本是常理,但“蜀中唐門”建派數百年,乃是根基深厚的名門大派,因為一時的過錯就趕盡殺絕確是不宜,何況勾結魔道隻是唐紫鱗的決定,門下許多弟子並不知情。


    當然既出了此事,今日與魔道的這場決戰也無法再信任他們了,暫時關押起來亦是權宜之計。這麽做倒是並不困難,玉磯宮內石室頗多,而底層的各派弟子都中了迷香而無反抗之力,也省卻了一番爭鬥,而等到剿滅了魔道之後,如何處置“唐門”也就容易取決得多了。


    圓通大師忽然走到華不石麵前,雙手合什,開口道:“華檀越先前問起有關嵩陽城內李大成一家之事,貧僧支吾未言,實是不該,現下如實相告。當年先師智越方丈與李員外的妾室吳翠蓮通奸,確屬事實。”


    這位少林掌寺方丈一向少言寡語,給人以笨嘴拙舌的感覺,此話一說出,不僅華不石大出意料,石室內的各派眾人也都是吃驚不小。


    站在一旁的圓覺大師的臉色已變,道:“方丈師兄,那是許多年以前的舊事,乃是本寺之恥,師兄怎麽可以……”


    圓通大師按住圓覺的手掌,說道:“當年師父犯了yin戒,確是錯了,我們隱瞞了十七年,隻為了要維護本寺的那一點虛名,其實亦是錯了。當年此事發生後,師父辭去方丈之職,麵壁思過了兩年,便即圓寂,如若他當初就能夠放下,也不至於如此。”


    圓覺大師還想再說,張了張嘴卻並未說出話來,隻是長歎了一口氣。


    圓通轉過身來,對華不石道:“華檀越先前所見的那張紙卷上,前麵所寫的通奸之事是實,但之後家師卻並未做過殺人滅口之舉,所謂率僧眾屠戮李家三十三口,亦是捏造之言。當年那件事情發生,本寺為了維護名聲,給了李員外七萬兩白銀,請他保守此秘,又讓他們全家遷出嵩陽城,到南方粵境韶州府定居。現在李大成尚在人世,貧僧可將其住址告知,華檀越隻須命人前去探訪,便可知曉真偽。”


    先前華不石在石匣紙卷上見到智越大師通奸,殺死李家三十三口的秘錄,立時便上前質問圓通方丈,本是受心魔草之毒影響所做出的衝動之舉,現在冷靜想來,那紙卷上所記錄的事件疑點頗多,多半並不真實。


    魔道中人布設此局,就是為了引起八家門派自相爭鬥,在這藏寶樓的第五層“千機堂”中偽造許多似是而非,半真半假,卻對於各家門派十分不利的情報,用以挑拔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是極有可能的。


    智越大師身為少林方丈,違犯色戒絕不光彩,而圓通乃是智越大師的嫡傳弟子,此事傳揚出去亦會被人恥笑。這位佛門高僧當著眾人承認此事,無疑是決然放下了門派和自身的虛名,這等氣度,令華不石也不由得心生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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