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我是哪種人?那種為錢賣命的人?”林銳看著米先生道。


    “你是個戰士。而戰士,隻有在戰場上才能算是真正的戰士。”米先生淡淡地道,“其實我們選擇你,也有其他方麵的考慮。你的社會關係簡單,除了你爺爺之外沒有什麽親人了。即便是真正出了什麽意外,也沒有人會追究。”


    “你說的意外,是像你這樣殘廢了,還是根本就把命送掉?”林銳看著米先生道。


    “一切都有可能。”米先生平靜地道,“不過你放心,即便是你意外身故,我們也會負責到底。如果你死於戰場,公司會給你的賬戶打上一筆錢,足夠你爺爺養老。如果你活著完成了我們的合約,當然更是皆大歡喜。”


    林銳沉默了很久,才緩緩站起來,他收起了桌上的那份合同,看著米先生道,“我需要再考慮考慮。”


    “這是一個足以影響你命運的決定,我也希望你考慮清楚。不過別太久,你知道機會稍縱即逝。錯過了,就永遠不會再來了。我很期待我們能夠成為同僚。”米先生看著林銳一笑,把一張名片遞給他。“考慮好了,給我電話。”


    林銳沒有說什麽,隻是拿著那份合同安靜地離開了。


    米先生站在窗口看著樓下林銳孤獨的背影漸行漸遠,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他很少看錯人,他已經知道這個年輕人會考慮他的話,甚至會應下這份工作。他沉默地拿出了一支煙,卻沒有抽,隻是放在鼻子前聞了聞。


    有人走近了這間辦公室,來的人大概三十多歲,頭發剪得很短,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他看著米先生微微一笑道,“你似乎很在意這個年輕人,他有什麽特別麽?”


    “每一個人都很特別,雖然他們身上有著很多類似的地方,但是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很特別,他自然也不例外。”米先生沒有回過頭,似乎知道問他話的這個人是誰。


    “嘿,你這話好像在故意掩飾什麽。”那個人笑了笑,走到他的身邊,拿出了打火機點著了湊上去。


    米先生歎了一口氣,吹滅了火焰,搖搖頭道,“我戒了。”


    “我沒聽錯吧?公司的傳奇人物,叱吒傭兵界的銀狼米歇爾居然都已經戒煙了,這個世界真瘋狂。看來你是刻意要和以前的生活一刀兩斷了啊。”那人聳聳肩道。


    “總有一天,你也會像我一樣退下來,走進公司的管理層,有新的生活。沒有那一身滿是汗味的迷彩服,沒有血腥味,甚至沒有硝煙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西裝革履,辦公室,咖啡杯。人要生存,就必須融入環境。這就是我現在必須麵對的環境。”米先生平靜地道。


    “等我活到那一天再說吧。”那個穿著黑色大衣的人笑了笑道。


    “趙建飛,我讓你辦的事情怎麽樣了?”米歇爾看著那個人。


    那個黑色大衣的人點點頭道,“辦妥了,新招收的一共十五人,是來自全國各地。我親自考察過,有不少好苗子。一個月之後,他們將會被送往訓練營。我們有正規的合同,走正規的出國勞務簽證。不過,剛才那個小夥子,他似乎還沒有確定下來。”


    “他不是你需要擔心的問題,我不會看錯人,他是會來的。”米歇爾淡淡地道。


    林銳回到了家,已經過了平常的飯點,他也已經來不及做飯,隻是在路上順便買了幾個饅頭。回家之後,他走進了爺爺的房間。老人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他回來了,隻是癡癡呆呆地看著窗外。


    林銳走到他身邊,拿起了饅頭遞給他。“吃飯了,爺爺。”


    “吃飯……”老人呆滯地轉過身,用機械的聲音重複著他的話。


    “是的,該吃飯了。”林銳笑了笑道,“饅頭是剛出籠的,買的時候還是熱的,現在都還是溫的。你坐著慢慢吃,我去燒點開水。”


    “兒子,你回來了?不知道小銳吃飯了沒有,要不然你給他送去?”老人顫巍巍地道。他並不認識林銳了,這幾天一直把孫子當成兒子。他的記憶一片混亂,很多時候還是停留在幾年前。


    “爺爺,我就是小銳。”林銳勉強笑了笑。內心卻是一片苦澀,誰能想到,現在這個連意識都不清楚的老人,曾經得過全國武術的冠軍。年輕的時候,憑著一身好拳腳,尋常幾個人都沒法近他身。可是現在,他連低頭穿鞋都有些困難。


    “爺爺,我今天出去找工作了。”林銳看著爺爺,低聲道,“有一份工作,不過有些危險。我不知道是否應該答應。我不想離開你,但是我在你身邊卻不能給你什麽,我甚至連一份保安的工作都找不到……算了,我知道你聽不懂的。”他的笑容多少有些苦澀,“但是我如果答應了,就會有錢,你會得到更好的照顧,也許還能償還掉一些債務。”


    林銳歎了一口氣,獨自靠在門框上,神色說不清是憂鬱還是無奈。


    他又回過頭看了看那份放在桌上的合同。他不得不承認,合同上的薪酬待遇對他是一個誘惑。但是他總感覺到有些隱隱的不安。答應了這份工作之後,也許他會在某一天死在非洲、中東、或者連一個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地方。死得毫無尊嚴,任人踐踏,就像是一條狗。


    但那位米先生的話依然在他耳邊回響,就像一個無法擺脫的魔咒。最後他還是坐了下來,仔細看了看這份合同,隨後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做完了這一切,林銳突然像是整個人都感覺空了。他再次回頭看著爺爺,爺爺依然渾渾噩噩,神誌不清地在嘟囔著什麽。


    林銳走到他身邊,用一塊毛毯蓋住他的雙膝。看著爺爺老邁的臉龐,一刹那間,他突然有一種流淚的衝動。“我會回來的,活著回來。五六年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一切都會好的,相信我。”林銳看著爺爺平靜地道。


    林銳撥通了米先生的電話,低聲道,“是米先生麽?”


    “你是林銳,我聽得出你的聲音。怎麽樣,考慮的結果如何?”米先生淡淡地道,“如果考慮好了,我希望你明天來一趟,帶上相關的證件。另外我知道你需要用錢,所以已經為你準備了一筆款子,作為公司預付給你的安家費。至於你爺爺,我也已經聯係了一家不錯的療養機構,他們很樂意接收。費用方麵已經一次性支付了兩年。當然後續的費用,就要由你自己來了。”


    “謝謝。不過,我需要什麽樣的證件。”林銳皺眉道。


    “身份證明,因為必須出國,所以還必須辦理護照等相關手續。這方麵不用擔心,由我們來辦。”米先生平靜地道,“如果你已經決定了,那麽明天上午來找我。”


    林銳沉默了一會兒道,“好。”


    第二天,他再次到了米先生的辦公室。不過,這次和上次不同,辦公室裏不但有米先生,還有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理著平頭的中年人。米先生看到林銳進來,微微一笑道,“來了就好。我介紹一下,這位是趙建飛,公司培訓部的人。他會負責你們這些人的具體工作,和日常訓練。接下來一年半時間的訓練之中,你們都會打交道。”


    趙建飛無所謂地一笑,“沒錯。歡迎加入,年輕人。”


    林銳和他握了一下手,感覺他的手很有力量而且滿是老繭。不是一般幹活的那種,而是槍繭。一般來說在手指和手掌的連接處,最容易起繭子,而使槍磨出的老繭是長在手麵,接近虎口的位置。趙建飛雖然一直麵帶笑容,但是總讓他有一種充滿危險的感覺。


    趙建飛像是感覺出了林銳的異樣,微微一笑道,“別覺得意外,我們這類人,多少算是技術工種。順便說一下,你也是以技術人員的身份出國勞務的。總不能直接說你是出國當傭兵吧?坐吧,林銳。”


    林銳點點頭坐了下來。


    趙建飛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道,“從現在到出發,你有一個月的時間來準備。走的時候,盡量不要有什麽牽掛。也不要帶任何可能代表你個人信息的物品。你所需要的一切,公司都會提供。”


    “這是為什麽?”林銳皺眉道。


    “好吧,我給你的第一個建議,就是不要問為什麽。”趙建飛看著林銳平靜地道,“現在不要問,今後的五年之內也不要問。記住,我們是技術人員,是藍領工人而不是決策層。不過你的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因為你是以技術勞工的身份出國,等到訓練營結束的時候,你會死去。當然隻是法律意義上的死亡。我們會出具正式的事故報告,說明你在國外死於一場工業事故。”


    “為什麽要這樣?”林銳皺眉道。


    “為了免除你的後顧之憂。因為那個時候你會上戰場,在全世界各個熱點地區,和各種複雜的環境之下作戰。你永遠不想因為自己的行為累及家人。而你所攜帶的一切可能代表你個人信息的物品,都將是一種隱含的威脅。”趙建飛一笑道。


    “我們要去哪裏接受培訓?”林銳看著這個陌生而且充滿了危險味道的男人道。


    趙建飛平靜地道,“冰凍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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