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海麵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林銳等七個人依然漂浮在海麵上。一根堅固的尼龍細繩將他們牢牢的拴在一起。就像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而且是泡在水裏的螞蚱。


    林銳身體都被浸胖了,可嘴唇卻已經幹裂了。說起來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大海全是水,但是在海中渴死的人卻絕不會比大沙漠少。整整半天加上一夜的時間,滴水未進,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艱難的考驗。而且即便是熱帶地區,海水的溫度也是低於體溫的,尤其是在夜間。多少也要活動一下,才能保持血液的循環和正常的體溫。


    而活動,就意味著消耗,消耗就意味著饑餓、血糖濃度降低。林銳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到四十八小時的極限。他有些恍惚地察覺到,周圍的人似乎少了。林銳突然打了一個激靈,人少了!


    他立刻一個個檢查過去,卻發現真的少了一個人。是伊萬!這個英國佬剛才還在,現在卻不知道哪裏去了。這茫茫大海,他能去哪裏?其他人也被驚動了,不由麵麵相覷。“該死,伊萬去哪兒了?”


    “不清楚,剛才還在的。”林銳皺眉道,“我幾乎沒有察覺到他離開。”


    將岸遊過來一些,檢查了一下固定著他們的繩索。低聲道,“他的救生衣還在,沒有外力撕扯的痕跡,看來是他自己脫掉救生衣走的。”


    “可是他能去哪兒?”秦奮有些緊張地道,“這裏不會是有鯊魚吧?”


    “不會,這小島是訓練基地,周圍安置了防鯊網。而且我們來之前一定會向海中傾倒一些硫酸銅防鯊藥。”將岸皺眉道。他的身體不好,經過了這一夜。他的臉色明顯有些灰暗。


    趙建飛看了看伊萬的救生衣,微微一想,立刻道,“他潛水了。救生衣,浮力過大,穿著救生衣完全不能夠下潛。所以他才脫掉救生衣。”


    “潛水?這個英國佬還真有雅興,他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旅遊海濱麽?”秦奮直搖頭道,“算了,我們還是到處找找。”


    正在說著話,伊萬已經從一側的海水之中冒了出來,並且遊過來穿上了救生衣。他的眼睛被海水浸漬得有些發紅,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什麽大礙,這個英國佬的身體簡直如同蠻牛般強壯。


    “你去哪裏了。”林銳忍不住道。


    “居然讓一個新人為我擔心了,這可真諷刺。”伊萬聳聳肩伸手遞給他一個東西,淡淡地道,“這是給你的。”


    林銳接過來一看,居然是一個牡蠣,個頭還不小,足有巴掌那麽大。


    “這是牡蠣,可以生吃。能充饑也能補充一定的水分。不過別多吃,如果不想拉肚子的話。”趙建飛淡淡地道。


    “生吃?”林銳覺得有些反胃。


    “這可是好東西。有這東西墊底,能讓你支撐更多的時間。”將岸緩緩地道。


    林銳回頭把手裏的牡蠣遞給他,“你吃吧,你比我更需要。而且我可以潛下水,你的心髒恐怕不能承受潛水的壓力。”


    “謝了。”將岸接過來,也不推辭,他把那隻牡蠣托在手裏,另一隻手撬開了並不厚實的貝殼。露出了裏麵新鮮的牡蠣肉,托在手裏連喝帶吃。歎了一口道,“真是美味。”


    秦奮一臉呆滯地道,“真的生吃?”


    “傻了吧,這東西也叫生蠔。高蛋白食物,據說還能壯陽。”將岸笑了笑道。


    “水下的岩石上還有一些。”伊萬淡淡地道,“有這些東西,我們能支撐到結束了。”


    趙建飛點頭道,“也好,我們輪流下潛,盡可能找到這些東西。雖然不能當飯吃,至少能解燃眉之急。補充一下身體的水分。”幾個人都點了點頭,他們都是半天一夜沒有進食,又累又餓,能有點東西果腹是最好不過了。


    於是輪流著脫下救生衣,下海潛遊,在水下的岩石縫隙之中尋找這種牡蠣。不過海下這些牡蠣的數量也不多,每個人下潛一次最多也隻能找到兩三個。


    林銳下潛到了水下,感覺水下的能見度很低。隻能勉強看清附近幾米內的景物,而海水的壓力卻令人難受得很。他勉強找到了兩個,浮上了海麵,大口的喘息著。


    秦奮也從水下摸起了一個,他有些猶豫地看著林銳,實在是不怎麽敢生吃這種東西。林銳倒是無所謂,用力扳開了一個牡蠣生吞活咽。他感覺這東西吃起來有股很重的味道,談不上有多美味,但至少能夠讓幹得冒火的喉嚨瞬間涼下來。


    看到林銳也吃了。秦奮咬著牙也吃了一個。不過,看他的樣子簡直像是在吃藥一樣痛苦。


    吃過了一點東西,胃裏總算是稍微好受了一點。不過更難以忍受的是中午的日光,索馬裏海域的日光曬得人焦頭爛額。林銳等人隻能不時用海水保持麵部的濕潤,但卻遭到了趙建飛的阻止,“別在臉上澆水,那隻會讓你更加曬傷。”趙建飛同樣被曬得整個臉部都發紅了。


    “媽的,我的臉簡直像針刺一樣痛。”秦奮又在發牢騷了。”這個該死的費爾南德斯,等我上去,我真想弄死他。”


    “你之前不是還說,泡海水澡是一件很休閑的事情麽?”林銳苦笑道,“陽光,沙灘,海水,還有泳裝美女。是多少人的休閑夢想,你享受了還不知足麽?”


    “再說一句,我就不認你這個兄弟……”秦奮歎道,“我們還有多久?”


    “這才二十多個小時,我們還有一天一夜要熬。”將岸緩緩地道。


    林銳回過頭道,“你們都怎麽樣?我感覺還清醒著,不過老實說,已經有點半睡半醒了。我都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哦,那你還有什麽遺言沒有?要不要我活著回去,代你問候費爾南德斯的姥姥?”趙建飛苦笑著道,“說實話,我也想問候他。”


    “不勞你費心,我親自去!”林銳搖頭道。


    不知道為什麽,越是到了最後關頭,他們之間的話就越多。一方麵是為了抗拒這深入骨髓的寂寞,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讓自己不至於昏迷。要努力保持清醒的,不斷的說話交流是最好的方法。不過,還是有人昏厥過去了。這一次是卻不是身體最弱的將岸,也不是那個金發女人葉蓮娜,而是彭樂風。他在上次行動之中受了傷,並沒有完全恢複,又在海水裏浸泡了這麽長時間,已經有些受不了了。


    伊萬把他稍微托起來一些,盡量讓他仰著漂浮,以便彭樂風能夠保持正常的呼吸。等他累了就再換一個人,索幸水中的浮力抵消了很大的一部分重力,又有救生衣在,幫助彭樂風並沒有太大的難度。人類隻有在極度困境的時候,才會體現出驚人的協作和互助。小隊成員也是一樣。


    等到熬滿了四十八小時之後,林銳等人甚至已經沒有了遊上海灘的力量。他們完全是被費爾南德斯帶著人給拖上海灘的。林銳渾身是水,連從海灘上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而其他人也一樣。秦奮是被訓練基地的守衛拖著兩條腿給扯上海灘的,在沙灘上留下了一條很深的痕跡,簡直像是拖著一條死狗。


    七個隊員都已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脫水,和神誌模糊。


    費爾南德斯卻很滿意。這次的七個人,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脫離這折磨般的考驗,並且靠著相互協助,渡過了最終的難關。硬生生地在海上漂了兩天兩夜,足足四十八個小時。這不能不說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水準。


    “他們怎麽樣?”費爾南德斯扭頭問了身邊的一個負責醫療的守衛道。


    “他們的臉就像是一群被烤熟的螃蟹,不過除了嚴重的脫水,和其中一個人的傷口感染,應該沒有其他大的危險。”那個人點頭道。


    費爾南德斯揮手道,“行了,都抬去急救室。”


    “是的長官。”那個醫護人員點頭道。


    費爾南德斯走回了基地的控製室內,沉聲喝道,“給我接通晨星的二號線路。我要和米歇爾直接通話。”


    “可是長官,這條線路是被限製使用的。按照規定,我們不能和公司高層直接聯絡。”負責基地通訊的保安人員皺眉道。


    “去他媽規定,我的話就是規定。”費爾南德斯沉著臉喝道,“還愣著幹什麽,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命令麽?”


    那個負責通訊的安全人員心中一凜,立刻點頭道,“是的長官。”


    接通了米歇爾的專屬通信線路,費爾阿南德斯低聲道,“他們已經到了,按照預訂計劃,他們在沉島將展開為期三個月的集訓。我知道他們的素質相當不錯。不過,你真的認為他們能行麽?”


    “好好訓練他們,費爾南德斯。我從來不會看錯人,就像我沒有看錯過你。”米歇爾的聲音很平緩。“我相信,他們將是我們的希望。你我都知道,目前公司隱藏著什麽樣的危機。而我把這幾個人交給你,就是未雨綢繆,為了將來的危機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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