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派月奴跑了一趟芙蓉園怡心殿,將明日宴請一事,對太平公主說了。月奴回報說,公主允諾明日準時赴宴。


    這是太平公主第一次來赴薛家家宴,倒也挺有意義。


    夜色降臨了,薛紹坐在大椅上,點一支蠟燭,細看裴行儉給他的《兵法四十六訣》。


    大唐時代識字的人都不算太多,兵法對於這個時代來說的確可以算得上是諱莫如深的禁忌。但對於來自於後世的職業軍人薛紹來說,古代兵法的這些理論知識,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東西,電影電視與小說裏沒少見。一本《孫子兵法》就墊定了中華幾千年的用兵精髓。後代兵家無非是在這個基礎上加以完善和補充。


    但往往老生常談的東西,在絕大多數人做起來的時候,就更容易眼高手低。兵法,還是得要實踐出真知。


    薛紹看了一陣書心裏想道,兵家的本質就是“殺人凶器”。但這世上,不可能有真正純粹的兵家。裴行儉這樣的一代名帥儒將之雄,他的心頭籠罩著儒家以仁為本的教條,身上背負著帝王的使命與朝堂的決策。他手握千軍萬馬,但敵不過一張政客巧嘴與幾竿輕巧刀筆。


    治大國如烹小鮮,兵家就是帝王與權臣家裏的一個掌刀廚子。


    因此,薛紹清醒的規劃了一下自己將來的人生計劃,先以兵家倔起,然後立足於廟堂。能耍菜刀是好事,但不能永遠甘於做個廚子!


    不想當權臣的將軍不是一個好廚子。


    對,是這個理!


    薛紹看著兵書腦海裏天馬行空的瞎琢磨,冷不丁的感覺有一滴冰冷的東西,滴落到了自己的腳脖子上。


    薛紹低頭一看,月奴低耷著個頭在一抽一泣,強忍著不發生聲音。


    “我說你一個心高氣傲的習武之人,現在怎麽變得如此愛哭了?”薛紹說道。


    月奴連忙掄起袖子抹了一把臉,“沒有、沒有!隻是有些困了,扯個哈欠出了眼淚。”


    “你自己信嗎?”


    “……不信。”月奴又忍不住笑了兩聲,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嘩的落了下來。


    “誰欺負你了?”薛紹問道。


    “月奴是公子的人,沒人敢欺負。”月奴仍是不停手的給薛紹洗腳,小聲道。


    “別繞彎子,有話直說!”薛紹提高了一點音量,雙腳也從熱水裏抬了起來,踩在了腳盆的盆沿上。


    月奴嚇得往後彈了一彈,咬著嘴唇低著頭,雙手握住薛紹的一隻手,要將它按進水盆裏。


    不吭聲。


    薛紹依了她的將這隻腳放進了水裏,但另一隻腳卻是抬了起來對準了月奴的臉,“你再悶著不吭聲,我這一腳可就要踹在你的漂亮臉蛋上,給你蓋一個腳丫子章印了!”


    “隻有騾馬才蓋章印呢!”月奴一邊流淚一邊忍不住笑了,伸出雙手來捂住了他這隻抬起的腳。


    “死心眼兒!”薛紹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追問,妥協的將腳放進了水盆裏。


    其實月奴不說,薛紹也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月奴心裏的想法一向很簡單,薛紹也一向都很清楚。但月奴從不敢說,薛紹也從不挑破。


    不是沒有勇氣,而是不想將這一份勇氣變成失去和負擔。


    月奴依舊給薛紹洗腳,良久。


    “公子若出征,可否帶上月奴?”月奴終於忍不住說了。


    “不行。”薛紹很果斷的一口回絕。


    “為何不行?”這幾乎是月奴頭一次對薛紹的命令提出置疑。


    薛紹皺了皺眉頭,“行軍打仗,非同兒戲。軍營之中,不可有女子。”


    “可月奴聽說,有很多將軍甚至是士卒,都會悄悄的帶女眷同行。軍隊裏……還時常有人狎妓。”月奴小聲的道。


    “那是別人。”薛紹的聲音很冷。


    月奴一下愣住了,手下的動作也停了一停。


    薛紹眨了眨眼睛,腳尖一挑,濺起幾注水來濺到了月奴的臉上。


    月奴條件反射似的彈了起來連忙揮袖抹臉,還“噗噗”的吐了兩口。


    薛紹哈哈的笑,“洗腳水的味道不錯吧?看你還心不在蔫!”


    “公子,月奴舍不得你去投軍!!”


    月奴這句話一喊出來,兩人的表情一下都凝固了。房間裏也靜成了一片。


    薛紹平靜的看著月奴,兩隻腳自己在水盆裏互搓,發出輕微的水響。


    月奴的眼淚又嘩嘩的流出來,一聲不吭,依舊跪坐下來默默的給薛紹搓腳。


    良久。


    “我很快就回來。”


    月奴點點頭。


    “我不在長安,你要守好門戶,照顧好妖兒。”


    月奴點點頭。


    “來。”薛紹伸出了雙臂。


    月奴抬頭,愕然怔住。


    “抱一下。”


    月奴一頭紮進了薛紹的懷裏,號淘大哭。


    薛紹將她抱得坐在了自己身上,輕撫她的背,在她耳邊道,“等我和太平公主成了親,會搬到太平公主府上去住。到時這棟宅子就給你,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裏。”


    月奴緊緊抱著薛紹,搖頭,眼淚到了薛紹的脖子上,冰涼。


    “這裏永遠都是我的一個家,我會經常回來。你和妖兒都是我的家人。”


    “月奴不要宅子,但求公子安康,也不趕我走!”


    “傻!”薛紹拍著她的背輕聲笑道,“沒有了你,誰給我洗腳?”


    月奴將薛紹抱得更緊了,好像就是抱住了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片刻也不想鬆開。仿佛一鬆開,她就會失去全世界。


    “公子,你今晚就要了月奴吧!……月奴要給公子,生個兒子!”


    薛紹一下就笑了,“憨姑娘,說你憨你還得瑟上了。”


    “月奴未敢得瑟啊……”月奴抬起頭來,淚雨婆娑一臉迷茫的看著薛紹。


    薛紹笑道:“先秦時代有很多從征的死士在出征之前,都會先娶個親和新娘子睡幾天,但求留個後種。你是這意思麽?”


    “不不不,月奴絕非此意……”月奴一下慌了,“那就先不生了!”


    薛紹更是忍俊不禁,指了指窗戶邊。月奴屏息凝神一聽,隱約能夠聽到戶外的天井中薛顗和吳銘在那裏小聲的談話,談的還是薛紹出征的問題。


    月奴慌忙一下站了起來,重新跪坐下來給薛紹洗腳。


    仰頭,淚眼未幹的月奴對著薛紹婉爾一笑。


    事實證明,女漢子溫柔起來,真是別有一番萬種風情。


    薛紹輕輕抹去她臉蛋上殘留的淚花,“乖,在家等我。”


    月奴重重的點頭,眼淚像珠子一般嗒嗒的落在水盆裏。


    薛紹心中輕歎了一聲,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月奴尚且如此,明日對太平公主挑明了此事,她將如何?


    次日,薛紹和大哥把昨日還沒有派完的一些燒尾宴請諫,都給派發了出去。原本薛紹是想去武承嗣與武三思家裏登門上請的,但因為有了太平公主所說的李仙童挑唆一事,薛紹還是決定不親自去,隻派了管家陳興華去跑了一趟。


    武則天都“大義滅親”的把上官婉兒判入了冷宮,這明顯是在韜光養晦是要麻痹李仙童父子。如果這時候薛紹登門拜訪武三思,落在李仙童的眼線裏可能就會讓他誤以為,薛紹這是去和武三思講和或是對質了,李仙童父子就會很緊張,警惕心必然大漲。


    再者說到底,薛紹也不是真心想要討好武三思等人。反正請是請了,後天正午的燒尾宴武家兄弟能來則來,不來就是他們的事了!


    剛到已時,裴行儉夫婦就來了,帶著他們的三個孩子。


    薛紹兄弟倆人和蕭氏一同出迎。


    論出身汾陰薛氏與聞喜裴氏相當,論級別薛顗和裴行儉是平級的從二品開國縣公,但兩人的夫人出身差距可就大了。蕭夫人是出身蘭陵蕭氏這樣的高門大姓,庫狄氏則是一介西域胡人女子。


    所以裴行儉都覺得,這是有些禮過了。


    庫狄氏倒是不怎麽在意,也半點拘謹的表現都沒有。見過了禮她就問薛紹,妖兒姑娘在哪裏呀,快把她請來讓我看看!


    薛紹嗬嗬直笑,就讓月奴把妖兒帶了來。


    “哎喲,這小姑娘該有**歲了吧?生得好俊俏、好可愛呀!”庫狄氏見了妖兒就歡喜的道,“我生了三個兒子卻一直沒能生個女兒,不如,就讓妖兒姑娘做我的義女吧!”


    妖兒撇著嘴兒小聲的嘟嚷,“我都快十三了……”


    庫狄氏此言一出,可謂是言者有心聽者有意。


    薛裴兩家若要成為世交,聯姻是最有效的方法。可是裴行儉的兒子都還小,這事兒可就不怎麽好辦了。


    妖兒雖然出身低賤但是抵不過薛紹一個喜歡,將她視作妹妹一般。再加上蕭氏也很喜歡妖兒,來了長安就每天都將她帶在身邊教她琴棋書畫,視同己出。如此看來,妖兒雖是一個撿來的外姓人,但在薛紹的家裏儼然就是家中的一份子了。


    聯姻不好達成,庫狄氏便提出收妖兒當義女,這傳達過來的意思可就太明顯了——你薛紹喜歡的一個小女童兒我都能收為義女,我對你薛家是多麽的尊重啊!


    裴夫人如此器重給麵子,薛顗和蕭氏都不好再提出什麽質疑了。裴行儉也隻是笑了笑未作多言,一來他習慣了寵溺自己的這個少妻,也確實喜歡妖兒這個小姑娘;二來,這也的確是不傷大雅的好事。有了妖兒這座橋梁在,以後兩家要走動就更方便,關係也就更緊密了。


    薛紹則是覺得,裴行儉如此的寵愛他這個火辣辣的少妻,不是沒有道理的。庫狄氏的確就是一個非常聰明,而且敢想敢做百無禁忌的“大女人”。


    單從性格上講,庫狄氏似乎比裴行儉更適合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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