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馬離開了宮牆的薛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第一時間回家,而是馬頭調轉去了太平坊相反的方向,那是一個曾經讓他流連忘返、名聲蜚起的風流藪澤——平康坊。.tw[]。wщw.更新好快。↖79,


    在如今的大唐時代,狎妓並不是一件丟人的醜事,相反還成全了很多才子佳人的風流佳話。但是薛紹至從和太平公主相識以來再也沒來光顧,因此今日他一出現,當場就驚壞了不少人。


    人們不由自主的聯想到了,如今葬在終南雲霧之巔的張窈窕。因此,就算薛紹是滿長安城人盡皆知的風流豪客,那些爆炭老鴇和龜奴姑娘們都隻敢滿懷敬畏的遠遠觀望,連上前搭訕問安的勇氣都沒有。


    過往的客人當中,有不少的官員仕子甚至是薛紹曾經的麾下戰將袍澤人等。這些人見到薛紹鬥然出現在平康坊,則是個個驚呆。他們頭一瞬間聯想到的便是……莫非他和太平公主鬧翻了?


    薛紹騎著他的威龍寶駒在平康坊裏招搖而過,目的地仿佛相當明確,直接就停在了京華名妓蘇小燕的宅院前。


    ‘門’開著,薛紹翻身下馬時匆忙跑出來一個小龜奴。乍一眼看清是薛紹,小龜奴的嘴裏就哆嗦了,“小、小人……參、參見……”


    “行了,管好馬匹。”薛紹隨手扔給他一串銅錢,“郭大封或者黨金毗二位將軍,可曾在此?”


    “回駙馬的話,郭將軍正由蘇姑娘陪著在小亭中飲酒。”


    “加座,添酒!”


    薛紹大步就走了進去。小院裏僅有的幾個爆炭龜奴們頓時全都忙‘亂’了起來,連忙加座添酒置辦新宴。郭大封正笑眯眯的聽著曲喝著酒,突然一眼瞟到大‘門’處風火雷電一般闖進來的薛紹,當場嚇得杯子都掉了,連滾帶爬的迎了上來。


    “屬下參……”


    “免了。”薛紹大步從他身邊走過去,自己扯過一個坐榻先行坐了下來,“今日隻有酒友,沒有上下。”


    “屬下遵命!”郭大封戰戰兢兢的起了身,立在一旁,眼珠子都不敢‘亂’挪。


    “坐下,陪我喝酒。”薛紹衝著對麵發愣的蘇小燕努了一下嘴,“彈一曲,《廣陵止息》。”


    “是……”蘇小燕遠比郭大封要更加沉得住氣。輕輕的應了一聲諾,她便彈響了琵琶。


    曾經,在平康坊這個風流薈萃的地方,張窈窕的詩和蘇小燕的琴堪稱雙絕。《廣陵止息》即是曠世名作《廣陵散》,滿長安城沒有第二人能比蘇小燕彈得更好。(..tw無彈窗廣告)


    曲樂聲聲,薛紹一杯接一杯不停的猛喝酒,沒怎麽說話。郭大封戰戰兢兢的陪著一頓猛喝,沒幾下就酒氣翻湧漲紅了臉,眼看就要醉倒。可是他又不敢打退堂鼓,隻好硬著頭皮舍命相陪。


    “你酒量太差。”薛紹放下杯子長吐出一口濃濃的酒氣,“還不如一個‘女’人。”


    郭大封苦笑不迭,“屬下確實……不勝酒力!”


    “若‘蒙’不棄,小‘女’子願陪公子小酌兩杯。”蘇小燕倒是生了一顆善解人意的玲瓏心。


    薛紹淡然一笑,“你不怕死?”


    蘇小燕也是淡淡一笑,“請為公子添酒。”


    郭大封突然一下躥了起來奔向後院,馬上發出狂嘔之聲。


    薛紹笑了,“此人時常自稱酒囊飯袋,卻也不過如此!”


    蘇小燕笑而不語,給薛紹斟滿了酒。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郭大封去了就沒再回來,醉倒在後院被家主人扛去歇息了。薛紹也沒再挪腳,就由蘇小燕陪著仍舊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仍是很少說話。


    蘇小燕的酒量確實比郭大封強了不少。乃至於薛紹喝到半醉了,她仍然能把《廣陵止息》彈得有聲有‘色’。


    一曲過半,院子‘門’口突然傳來幾聲老‘婦’的驚叫,如同殺人了一般。薛紹扭頭一看,照管蘇小燕的爆炭老媽子失魂落魄的跑進來,衝著薛紹就一膝跪下,“公子救命!”


    大‘門’口處,琳琅姐妹正在並肩行來。


    上一次,她們二人就是這樣出現在張窈窕的院子裏,一劍奪命。從此,這對姐妹‘花’就在平康坊裏名聲大躁,成了每家每戶談之‘色’變的勾魂使者。


    蘇小燕倒是淡定得很,仍舊專心專意的彈著她的琵琶,連音‘色’都沒有一絲的改變。


    爆炭老鴇在地上拚命的磕著頭,呼天嗆地的額頭都出血了。琳琅快要走到跟前時,她連滾帶爬的溜到一旁拔‘腿’就跑,再也顧不上蘇小燕了。


    “奴婢參見……”琳琅參拜,卻被薛紹一揚手打斷。


    “你們又來殺人?”


    琳琅有些結舌,“……奴婢不敢!”


    “那就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裏礙眼。”薛紹把杯子在酒桌上一頓,聲音有點沉。


    琳琅姐妹倆同時狠狠的怔了一怔,沒再多說半句,拱手而拜的彎著腰退了出去。


    蘇小燕的琴聲仍然在響,音‘色’未變。


    爆炭老鴇從後院小‘門’裏探出了頭,抹了一把冷汗,急急的鑽進了廚房忙活起來。


    薛紹自斟自飲連續十杯,酒壺見底。


    “我要在此,大醉十日。”薛紹拿起酒壺在搖,大有一點把酒問青天的意味,“誰敢陪我?”


    ……


    於是薛紹就真的在平康坊蘇小燕的宅子裏大醉了十日,沒有回家,也沒有上朝。


    神奇的是,除了第一天有家中的小妾琳琅來找了一回,太平公主府再也沒有派人來過問。殺人泄憤之事,更是無從談起。


    更加神奇的是,薛紹沒來上朝,武太後也沒有責怪,甚至沒有一句質問。隻當是他因病不朝在家歇養了。


    第十日的午時過後不久,薛紹仍在豪飲,郭大封吐得直不起腰來,蘇小燕的琴音一如往日的繞梁不絕。小院裏,來了一個出人意料的不速之客。


    白衣勝雪手執拂塵,飄然如仙絕美傾城讓蘇小燕都自慚形晦的一個……‘女’冠。


    半醉微薰的薛紹斜眼看了看她,頓時笑了,“蘇小燕,今日你可以退下了。”


    “是……”蘇小燕應了諾,抱著她的琵琶悄無聲息的退下。


    “仙姑請坐!”


    玄雲子微然一笑,坦然的在薛紹麵前坐了下來。左右四下看了看,說道:“確是一處清淨之地。”


    “聲‘色’糊塗之地,何來清淨一說?”薛紹笑問道。


    “清生於濁,便也正是它的妙處。”玄雲子自己取了一個新杯子倒上酒,“貧道敬公子。”


    “等等。”薛紹揚了一下手,“你先告訴我,誰派你來的?”


    “貧道方外之人,不受任何人的指派。”玄雲子說道,“心念若動,人便到了。”


    “好,這杯酒可以喝。”薛紹笑道,“仙姑,請!”


    “請!”


    郭大封猛吐了一陣扶著牆蹣跚而來,一把被蘇小燕扯住,拎進了偏廳之中再也沒有‘露’頭。


    “公子若要韜光養晦,也不必殘害了自己的身軀。”喝下了第一杯酒的玄雲子,淡淡的說道,“酒‘色’如刀,刮骨斷腸。”


    薛紹哈哈的笑。


    十天來,第一次笑得如此暢然。


    “酒隻半薰,至於‘色’嘛……”薛紹笑道,“已是旬日不知‘肉’味。”


    玄雲子笑了。敢在她麵前說這種風流壞話的人,還真是不多。


    “汙言晦語唐突佳人了,薛某自罰三杯。”薛紹開始倒酒。


    玄雲子不以為然的微自發笑,靜靜的看著薛紹自飲了三大杯。


    薛紹不經意的瞟了她一眼,突然感覺此一刻玄雲子臉上的那種笑容,頗有幾分“母親”的神韻。


    或許是因為多飲了幾杯酒,因而心中的那根心弦根外容易被撩動。玄雲子的這一抹淡靜又寬容的笑容,莫名的讓薛紹的心中感覺到一陣安慰,還有久違的心酸和懷念。


    若非仍舊保留著幾分把持,薛紹倒真是想把自己的頭顱枕到玄雲子的大‘腿’上,閉上眼睛,任由她撫‘摸’自己的鬢額和頭發。


    就像兒時的午後,在母親的撫慰之下睡午覺一樣。


    “你太累了。”玄雲子輕聲的道。


    薛紹拿著酒壺的手突然顫了一顫,然後嗬嗬一笑,給玄雲子倒了一杯遞上去。


    “但你有一個好妻子。”玄雲子又說道。


    薛紹麵帶笑意的點了點頭,沒有哪個妻子能夠容許自己的丈夫,在妓竂裏連泡十日的鬼‘混’不回家。今日之太平公主已經不再是那個一怒之下就派琳琅前來取人‘性’命的太平公主。


    “她的確是不錯。”薛紹說道。


    “正因為她很不錯,所以,你才不願意現在回家去麵對她。”玄雲子說道,“你與武太後的當廷麵爭,已經舉國盡知。”


    薛紹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大多數人都以為,你與武太後的關係從此有了裂痕,你的前途將不再光明,甚至堪憂。”玄雲子說道。


    薛紹仍是淡然的笑了一笑,“還有呢?”


    “也有少數人覺得,你與武太後的關係反而比以往更加牢固了。”玄雲子說道,“因為,你正是武太後現在最需要的那個人。”


    “哪個人?”


    “軍隊之魂魄,社稷之柱石。”


    薛紹笑道:“仙姑啊仙姑,虧你自稱方外之人,但是消息之靈通卻連宰相尚書都自歎弗如。”


    玄雲子淡然微笑,說道:“公子用三個耳光,打得滿朝文武羞愧難當,突厥使臣膽戰心驚。諸軍將士防患未燃戰意拳拳,舉國上下不敢再苟安於虛假的和平。”


    薛紹笑延:“我明明是在打自己。”


    玄雲子不予爭辯,隻道:“武太後敬三杯酒,與大唐將士同仇敵愾義如袍澤,令自恃悍勇欺大唐‘婦’人治國的突厥狼子,幡然醒悟不敢輕視。”


    薛紹笑而不語。


    “滿朝上下,僅有公子深解太後剛柔並濟、恩威同施之深意。”玄雲子說道,“國宴之上眾目睽睽舉重若輕之地,公子與太後配合到天衣無縫,竟連自己人都深信不疑。此等的默契與高妙,令人歎服!”


    薛紹不置可否的嗬嗬一笑,“這酒,還喝不喝了?”


    “此乃護國安民雲鵬之誌的國士之酒。”玄雲子舉杯——


    “當滿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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