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豳州軍軍營便響起了集結訓練的鍾鼓聲、號角聲。</p>
半睡半醒之中的楊集被吵得清醒了，他醒來時就發現外間燭光仍舊亮著，扮著親兵柳如眉似乎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睡覺，她雖然用什麽東西擋了燭光，可是用來隔間的幾扇屏風上，還是照出了一抹纖細窈窕的倩影。</p>
楊集連忙爬了起來，穿上了衣服。</p>
柳如眉聽到裏間動靜，連忙放下手中活計，起身走到裏間，見到丈夫已經起來了，嫣然一笑：“公子，醒了？”</p>
“醒了！”楊集坐在馬紮之上，任柳如眉幫他梳理頭發。</p>
前麵的桌子上有一麵柳如眉帶來的銅鏡，光鑒照人，楊集靜靜地看著鏡中替他整理頭發的柳如眉。</p>
鏡中女子的容顏比以往多了幾分柔美，那一雙美眸中的冰寒也似比化作了一汪溫柔的清泉，隻是本該容光煥發的臉蛋多了幾分憔悴之色。</p>
等她放下梳子、束上發冠，楊集伸手一拉，將柳如眉抱在了懷裏。</p>
柳如眉對楊集向來柔情似水、予取予求，翹臀往楊集腿上一坐，也隻是咬著嘴唇，低著眉眼，神情略帶忸怩的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p>
她也不說話，隻是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的看著自己的丈夫。</p>
楊集一手攬著柳如眉的纖腰，一手在她滑膩而結實的大腿上輕輕摸挲著，聞著她身上清新的皂莢香氣，問道：“真香，沐浴了？”</p>
丈夫忽然間的溫柔，讓柳如眉芳心受用，甜甜一笑道：“這裏的軍營像一座城，應有盡有，我方才便沐浴了；對了公子，出塵她們已經備好熱水，你先洗漱吧！等會，或許就會有人找。”</p>
“好！”楊集狠狠的摟下了懷中柔軟嬌軀片刻，這才將她放下了來，起來到外間的門口洗漱。</p>
洗罷歸來，卻看到柳如眉又在書桉上忙碌了。</p>
柳如眉說道：“公子，我剛剛看一些豳州軍情，還有一張北方輿圖，公子在上麵做了不少批注。”</p>
楊集坐在了她的身邊，看了看鋪在桌子上的輿圖，說道：“遷都在即，朝廷有意重整雍州、並州、幽州北部防務，兵力也將重新布置一番。我便根據朝廷這個需要，來了一番‘紙上談兵’；等我做好了，便送去給越公，看看是否與他的設想吻合，如果有不同，便可問問越公的不同，用意在何處，隻有這樣，我才能更進一步。”</p>
說著，端起柳如眉為他斟好茶盞，抿了一口，指著旁邊那一摞公文，又說道：“這是豳州軍人事任免、曆年收支賬目的匯總，郝先生他們已經過了一遍，你分門別類放好，也能借機看看豳州軍是如何運行的。”</p>
蕭穎是管家婆、裴淑英是管家婆的小助手，柳如眉雖然也能勝任小助手之責，可她時不時跟著楊集出去打仗，所以對家中之事了解不多，索性放下家中事，專門當起了楊集了行軍秘書長，負責整理公文。</p>
隻是她以前接觸的也不多，處理起來還有些生澀，還找不到省力的辦法，如果事務少則罷，像現在有七萬人的各種名冊、賬目，就忙不過來了。</p>
這也是她昨晚挑燈夜戰的緣故。</p>
柳如眉欣然地應了一聲，就是拿起一份公文。</p>
二人此刻並排而坐，猶如同桌同學一般，楊集說道：“豳州軍分司行事，巡營兵每五天換防一次，匯錄至左右軍各營，再上報左右營，最終匯至大將軍官署之中，以備核查、考核……身為上位者，最忌事必躬親，隻要做到賞功罰過、定好大略，剩下的，一般都會讓下麵去辦。”</p>
柳如眉說道：“公子的意思是定好章法、做好監督、逐一考核？”</p>
“對，如眉果真聰慧。”楊集笑了笑，看著手邊的一份公函，介紹道：“有些方略、政務不是下麵的人可以決斷的，就會書寫公文來請令，這時酌情發號施令就是了。當然不是說整天坐在這裏發號施令，如果那樣，就容易辦差事、容易被蒙蔽。平時，一是下去察訪、二個是從邸報或者從其他渠道發現問題，然後想對策，此外還要多多聽取下麵的意見和反饋。畢竟那麽多人、一個人不可能做到麵麵俱全，這時候就需要甄別、判斷他們立場和想法。”</p>
</p>
柳如眉喃喃低語：“這裏的門道真多。”</p>
“我以前也不會，接觸多了，就會形成一套處理政務的思維和方法，做起來很快，這便是熟能生巧，你隻需慢慢來、慢慢學，遲早也會。”楊集提起一支小小的毛筆，在一張信箋上落筆，說道：“剿匪之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緩，但我需要一些必要的‘道具’和支持；想我那好表兄，定是不給的，所以此事還得我們自己來。稍後，你派人送回京城，一封直接送回家，一封送去東宮，讓太子轉呈給聖人。”</p>
雖然大凋和兩隻矛隼跟著來了，可是如今身在“敵境”，多用一次就容易被“敵人”察覺到自己的傳訊方式，加上這裏離京城不遠，便決定讓人去跑一趟。</p>
說著，便揮筆寫信。</p>
柳如眉聞言，輕聲“嗯”了一聲，她見丈夫寫信了，便一手支起香腮、一條手臂搭在書桌上，注視著凝神書寫丈夫，想著在他書寫下，將會有不少人因令而動，柳如眉眼睫下的明眸閃了閃，心弦輕輕撥動了一下。</p>
楊集寫完兩封信，取出印鑒，一一蓋印，而後放入信封。</p>
做完這些，轉頭看向歪著螓首，呆呆出神的柳如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拉下了她支起香腮的手，柳如眉一個不慎，腦袋不自禁‘頓’了下來。</p>
笑著問道：“發什麽呆呢？”</p>
柳如眉霞飛雙頰，嬌嗔道：“公子，你怎麽總是喜歡欺負人？”</p>
心底卻有幾分羞喜和甜蜜。</p>
“你是我的親親小寶貝，我不欺負你、欺負誰啊？”楊集桀桀怪笑道：“小娘子既然落入了本狼君的魔掌，這輩子就認命吧！”</p>
楊集突然托起她的下巴，一下子就吻了下來，死死的噙住了那兩瓣芳唇。</p>
柳如眉的美眸驀地張大，顫抖的眼睫，上下閃爍著震驚！但片刻之後，就如一團香泥軟了下來，歪倒在了丈夫的懷抱裏。</p>
一張妍麗、略微憔悴的臉頰，滾燙如火，婉美眉眼間滿是羞喜之意，濃濃的劍眉下的美眸嫵媚流波，嗔道：“別人都說你不好色，是君子，孰知你是登徒子？隻要獨自就喜歡輕薄人。”</p>
楊集正色道：“我輕薄自己的女人，是疼愛、是喜歡、是正常的閨房之樂，算哪門子登徒子？”</p>
柳如眉：“……”</p>
這人，真是歪理一套接著一套，讓人無從辯駁。</p>
目光閃爍了一下，芳心轉而一甜，膩哼一聲：“我說不過你。”</p>
“你上下各有一張嬌柔婉轉的小嘴，怎麽可能說不過？”楊集故作不解。</p>
“你……”柳如眉大窘，任是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這種撩撥，她拿起一本書，輕飄飄的砸在了楊集臉上。</p>
楊集接過從臉上滑下的書本，放到桉幾之上，虎著臉起身道：“方才是對你擅自熬夜的懲罰，你給我聽好了，若是以後再這樣不愛惜自己，看我怎麽收拾你。”</p>
楊集將順勢起身的柳如眉攬在懷中，打橫抱起，就向著裏間而去。</p>
剛好有事入內的張出塵見得此幕，臉頰早已一片緋紅，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並貼心地在外放風，將有事稟報的趙弘安給轟得遠遠的。</p>
過了不久，楊集提著兩封信走了出來，叫了聲“出塵。”</p>
這姑娘剛才進去了，他知道。</p>
張出塵上前一禮，隨口問道：“公子，這麽快？”</p>
楊集愣了一下，隨即黑著臉道：“你腦袋裏都想些什麽啊？如眉昨晚熬夜看公文，我讓她回去補覺，你等會派人將這書信送回京城。”</p>
張出塵聞言，臉色又紅了。</p>
楊集三言兩語將事情交待清楚，忽然嗅到張出塵身上帶著一股香氣，有點類似於後世調出來月見草精油，好奇問道：“你熏了什麽香，怎的這麽好聞。”</p>
說著，像小狗一樣，本能的輕輕嗅了下。</p>
張出塵被他這種親密的嗅聞，弄得芳心顫動，臉頰微紅，倒也被岔開了吸引力，俏皮的笑道：“公子，你猜猜。”</p>
楊集輕聲道：“乃香？”</p>
張出塵：“……”</p>
。</p>
。</p>
。</p>
。</p>
。</p>
。</p>
。</p>
楊集將書信交給她，便去尋了趙弘安，商議一番，便帶著一隊親兵去了營，上午在趙弘安的引薦之下，去新平縣縣城的綢緞行商談，準備借用其庫存中的絹帛，但是被店主婉拒了。</p>
哪怕承諾給三成利息，對方也不答應。</p>
而他們所做之一切，自是落在了豆盧寬派出的親兵眼中，迅速報給豆盧寬。</p>
豆盧寬摸不著頭腦，又派人緊緊盯著。</p>
這樣來回詢問了四五家綢緞行、玉器行，終於在一家名為“天衣無縫”的絲帛行得了應允，願意借絲綢兩千匹。</p>
楊集心頭詫異，便到裏麵向店主出示了印信，細問之下，一時大感無語。</p>
原來這家“天衣無縫”絲帛行，竟然老娘的產業。</p>
這難怪他敢借絲綢給駐軍了，因為掌櫃根本不怕豳州軍有借無還。</p>
當掌櫃知道楊集是“少東主”，更加熱情了，說是這裏有五千匹的庫存，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全部拿走。但楊集婉拒了，因為他這麽做，主要是迷惑橋山賊的內應，真正要用的“道具”，還是京城送來馬車。</p>
等楊集出來後，在外間等候的趙弘安隨著出了布店，低聲說道：“大王，這家絲帛行背景神秘，當初豆盧將軍瞧見這家絲帛行位置好，打算強買，最後不了了之，可見對方強大到豆盧將軍也不敢造次。若是我們有了閃失，恐怕賠不起啊。”</p>
這是提醒楊集，這家的賬不好賴。</p>
楊集說道：“無妨，這是熟人的店鋪，事後連本帶利的歸還人家即可。”</p>
趙弘安聞言，暗自乍舌不已：衛王的熟人，必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難怪連豆盧寬也不敢動，以後得小心點了。</p>
他定了定心神，低聲道：“大王，軍營中的那位想來已經開始疑慮了。”</p>
“找個機會透點風聲給他，不要做得太刻意，要讓他們自己猜出來。”楊集笑著說道：“位高權重的人，對於自己得出的結論，往往深信不疑；哪怕是比他聰明的親生兒子出來反對，他也不認。”</p>
“謝大王教誨！”趙弘安點了點頭。</p>
“說起來，趙公和先父是忘年之交；若無趙公當初的悉心教導、悉心幫助，先父也許是一個能武卻不通政的武夫。如今他們都不在了，這份情誼該由咱們這些晚輩延續下去。”楊集看了趙弘安一眼，故做不知的說道：“你弟弟趙弘智，現在在何處？”</p>
趙弘安聞言大喜，他聽出了楊集準備提攜他們兄弟的意思，連忙拱手道：“回稟大王，二弟在禦史台供職。”</p>
“若他願意的話，就讓他辭了禦史台之職；屆時，我安排他去涼州任職。”</p>
“喏！”趙弘安喜不自勝的應了一聲，趙家祖籍秦州（天水），北魏時期遷去洛陽定居，自此與天水趙氏斷了往來；他的祖父趙肅是元氏皇朝的嫡係，因此到了北周時期，便被罷官為民了。而他父親趙軌出身於微末之間，起家蔡王宇文兌記室，到了大隋之時，最高也隻是當到州刺史。</p>
當他作古後，趙氏便沒落了。他們兄弟雖然有能力，可是由於沒有一個後台，想要靠能力升遷的話，幾乎是難如登天。</p>
而今，位高權重的楊集不僅把父親提升到衛昭王“師父”的高度，還用再續情誼的方式來釋放善意，保證了他們的麵子，這讓趙弘安異常激動、感動。</p>
楊集道：“未免橋山賊有再起機會，此戰必須一網打盡；你回營後，多尋些勇悍的‘老弱’。”</p>
二人商議完畢，便回了軍營，揀選精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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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p>
午後，新平豆盧府。</p>
豆盧寬正和幕僚商議對策之際，親兵統領豆盧震便跑來說了楊集上午所為之事，豆盧寬皺眉道：“他們借絹帛玉器做什麽？”</p>
幕僚沉忠拱手道：“大將軍，卑職以為其中必有詭計。”</p>
豆盧寬沒好氣的看了沉忠一眼，說道：“我當然知道他們有詭計，可詭計是什麽？”</p>
這時，另一名親兵頭目入內，拱手道：“大將軍，卑職打聽到了。”</p>
“打聽到了什麽？”豆盧寬問道。</p>
豆盧寬今天上午沒有閑著，他一方麵派人盯著入城的楊集、趙弘安一行人，一方麵著人去左軍第五營打探消息。</p>
趙弘安剛升郎將沒幾天，真正聽命於他的也就是那支舊部，另外四名中郎將中，就有兩人對他頗為不滿。這兩人，也擔負起了豆盧寬內應的責任。</p>
“大將軍，據蔣誠中郎將說，衛王想出了一個誘兵之計，聽說他們帶兩千士兵剿匪，作戰計劃是兵分兩路。由衛王率領老弱扮作商賈，押送大量絹帛；另一路埋伏在橋山第二個路口，守株待兔。”</p>
盧寬沉吟半晌，問道：“大量絹帛，到底是多少？”</p>
親兵頭目答道：“據說衛王在城中借到兩千匹絲綢，還嫌不夠，打算再從衛王府運來五千匹誘敵。”</p>
一旁的親兵統領笑著說道：“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了？”</p>
“這可不是異想天開，而是針對了賊寇的品性。”沉忠緩緩的說道：“隻因這八千匹絹帛，價值無窮，其價值足以令劉迦論動心和冒險了；若他一時不察、沒有傾巢出動，還真被衛王得了手。”</p>
豆盧寬很認同這個觀點，他緩緩的點頭道：“劉迦論有精兵一千四，不久前，又吸收了稽胡族的劉鷂子，現在加起來得有兩千人了。若是這些兵都下山，那就是一支戰略強悍的軍隊了。”</p>
“若論左軍第五營的老弱的戰鬥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官兵畢竟是官兵，光是武器裝備就不是賊寇能比的。若是戰事僵持之時，伏兵殺出，橋山賊未必是對手”</p>
沉忠是個文人，沒有和橋山賊接觸過，對劉迦論的秉性不太了解，聞言問道：“依大將軍之見，劉迦論會不會傾巢出動？”</p>
“不可能的。”豆盧寬冷聲說道，“劉迦論連我都信不過，說是七八百人，可是從其采買的軍械的來看，老早以前就有千餘人了，過了這個茬兒，斷不能放任這廝坐大了。”</p>
豆盧寬知道劉迦論是某個門閥放出來的賊，他隻是想從中撈好處，對劉迦論背後的主人不感興趣，但如果對方做得太過分、實力太強大了，對他可不是什麽好事。</p>
沉忠問道：“大將軍，那我們現在怎麽辦？”</p>
“豆盧震，你親自去給劉迦論送信，讓他將計就計、傾巢出動，順便告訴他，隻要他除掉了楊集，他的主人肯定會重重有賞。”豆盧寬冷笑著說道：“至於楊集，若是死於賊寇之手，朝廷也查不到我們身上。隻會說他自作聰明、狂妄自大；誘兵不成、反為賊寇識破而擊殺！”</p>
“喏。”豆盧震領命而去。</p>
“大將軍這個借刀殺人之計甚妙。”沉忠笑著向豆盧寬說道。</p>
楊集若死，定然轟動天下，皇帝一定令豳州軍出兵剿匪，到了那時，豆盧寬就可借戰事來操作一些事兒，將不存在的空額“死”在戰鬥之中。</p>
豆盧寬沒有絲毫得意，他說道：“楊集是個相當能打的悍將，但願劉迦論爭氣一點。否則的話，我就倒黴了。”</p>
半睡半醒之中的楊集被吵得清醒了，他醒來時就發現外間燭光仍舊亮著，扮著親兵柳如眉似乎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睡覺，她雖然用什麽東西擋了燭光，可是用來隔間的幾扇屏風上，還是照出了一抹纖細窈窕的倩影。</p>
楊集連忙爬了起來，穿上了衣服。</p>
柳如眉聽到裏間動靜，連忙放下手中活計，起身走到裏間，見到丈夫已經起來了，嫣然一笑：“公子，醒了？”</p>
“醒了！”楊集坐在馬紮之上，任柳如眉幫他梳理頭發。</p>
前麵的桌子上有一麵柳如眉帶來的銅鏡，光鑒照人，楊集靜靜地看著鏡中替他整理頭發的柳如眉。</p>
鏡中女子的容顏比以往多了幾分柔美，那一雙美眸中的冰寒也似比化作了一汪溫柔的清泉，隻是本該容光煥發的臉蛋多了幾分憔悴之色。</p>
等她放下梳子、束上發冠，楊集伸手一拉，將柳如眉抱在了懷裏。</p>
柳如眉對楊集向來柔情似水、予取予求，翹臀往楊集腿上一坐，也隻是咬著嘴唇，低著眉眼，神情略帶忸怩的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p>
她也不說話，隻是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的看著自己的丈夫。</p>
楊集一手攬著柳如眉的纖腰，一手在她滑膩而結實的大腿上輕輕摸挲著，聞著她身上清新的皂莢香氣，問道：“真香，沐浴了？”</p>
丈夫忽然間的溫柔，讓柳如眉芳心受用，甜甜一笑道：“這裏的軍營像一座城，應有盡有，我方才便沐浴了；對了公子，出塵她們已經備好熱水，你先洗漱吧！等會，或許就會有人找。”</p>
“好！”楊集狠狠的摟下了懷中柔軟嬌軀片刻，這才將她放下了來，起來到外間的門口洗漱。</p>
洗罷歸來，卻看到柳如眉又在書桉上忙碌了。</p>
柳如眉說道：“公子，我剛剛看一些豳州軍情，還有一張北方輿圖，公子在上麵做了不少批注。”</p>
楊集坐在了她的身邊，看了看鋪在桌子上的輿圖，說道：“遷都在即，朝廷有意重整雍州、並州、幽州北部防務，兵力也將重新布置一番。我便根據朝廷這個需要，來了一番‘紙上談兵’；等我做好了，便送去給越公，看看是否與他的設想吻合，如果有不同，便可問問越公的不同，用意在何處，隻有這樣，我才能更進一步。”</p>
說著，端起柳如眉為他斟好茶盞，抿了一口，指著旁邊那一摞公文，又說道：“這是豳州軍人事任免、曆年收支賬目的匯總，郝先生他們已經過了一遍，你分門別類放好，也能借機看看豳州軍是如何運行的。”</p>
蕭穎是管家婆、裴淑英是管家婆的小助手，柳如眉雖然也能勝任小助手之責，可她時不時跟著楊集出去打仗，所以對家中之事了解不多，索性放下家中事，專門當起了楊集了行軍秘書長，負責整理公文。</p>
隻是她以前接觸的也不多，處理起來還有些生澀，還找不到省力的辦法，如果事務少則罷，像現在有七萬人的各種名冊、賬目，就忙不過來了。</p>
這也是她昨晚挑燈夜戰的緣故。</p>
柳如眉欣然地應了一聲，就是拿起一份公文。</p>
二人此刻並排而坐，猶如同桌同學一般，楊集說道：“豳州軍分司行事，巡營兵每五天換防一次，匯錄至左右軍各營，再上報左右營，最終匯至大將軍官署之中，以備核查、考核……身為上位者，最忌事必躬親，隻要做到賞功罰過、定好大略，剩下的，一般都會讓下麵去辦。”</p>
柳如眉說道：“公子的意思是定好章法、做好監督、逐一考核？”</p>
“對，如眉果真聰慧。”楊集笑了笑，看著手邊的一份公函，介紹道：“有些方略、政務不是下麵的人可以決斷的，就會書寫公文來請令，這時酌情發號施令就是了。當然不是說整天坐在這裏發號施令，如果那樣，就容易辦差事、容易被蒙蔽。平時，一是下去察訪、二個是從邸報或者從其他渠道發現問題，然後想對策，此外還要多多聽取下麵的意見和反饋。畢竟那麽多人、一個人不可能做到麵麵俱全，這時候就需要甄別、判斷他們立場和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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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眉喃喃低語：“這裏的門道真多。”</p>
“我以前也不會，接觸多了，就會形成一套處理政務的思維和方法，做起來很快，這便是熟能生巧，你隻需慢慢來、慢慢學，遲早也會。”楊集提起一支小小的毛筆，在一張信箋上落筆，說道：“剿匪之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緩，但我需要一些必要的‘道具’和支持；想我那好表兄，定是不給的，所以此事還得我們自己來。稍後，你派人送回京城，一封直接送回家，一封送去東宮，讓太子轉呈給聖人。”</p>
雖然大凋和兩隻矛隼跟著來了，可是如今身在“敵境”，多用一次就容易被“敵人”察覺到自己的傳訊方式，加上這裏離京城不遠，便決定讓人去跑一趟。</p>
說著，便揮筆寫信。</p>
柳如眉聞言，輕聲“嗯”了一聲，她見丈夫寫信了，便一手支起香腮、一條手臂搭在書桌上，注視著凝神書寫丈夫，想著在他書寫下，將會有不少人因令而動，柳如眉眼睫下的明眸閃了閃，心弦輕輕撥動了一下。</p>
楊集寫完兩封信，取出印鑒，一一蓋印，而後放入信封。</p>
做完這些，轉頭看向歪著螓首，呆呆出神的柳如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拉下了她支起香腮的手，柳如眉一個不慎，腦袋不自禁‘頓’了下來。</p>
笑著問道：“發什麽呆呢？”</p>
柳如眉霞飛雙頰，嬌嗔道：“公子，你怎麽總是喜歡欺負人？”</p>
心底卻有幾分羞喜和甜蜜。</p>
“你是我的親親小寶貝，我不欺負你、欺負誰啊？”楊集桀桀怪笑道：“小娘子既然落入了本狼君的魔掌，這輩子就認命吧！”</p>
楊集突然托起她的下巴，一下子就吻了下來，死死的噙住了那兩瓣芳唇。</p>
柳如眉的美眸驀地張大，顫抖的眼睫，上下閃爍著震驚！但片刻之後，就如一團香泥軟了下來，歪倒在了丈夫的懷抱裏。</p>
一張妍麗、略微憔悴的臉頰，滾燙如火，婉美眉眼間滿是羞喜之意，濃濃的劍眉下的美眸嫵媚流波，嗔道：“別人都說你不好色，是君子，孰知你是登徒子？隻要獨自就喜歡輕薄人。”</p>
楊集正色道：“我輕薄自己的女人，是疼愛、是喜歡、是正常的閨房之樂，算哪門子登徒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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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真是歪理一套接著一套，讓人無從辯駁。</p>
目光閃爍了一下，芳心轉而一甜，膩哼一聲：“我說不過你。”</p>
“你上下各有一張嬌柔婉轉的小嘴，怎麽可能說不過？”楊集故作不解。</p>
“你……”柳如眉大窘，任是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這種撩撥，她拿起一本書，輕飄飄的砸在了楊集臉上。</p>
楊集接過從臉上滑下的書本，放到桉幾之上，虎著臉起身道：“方才是對你擅自熬夜的懲罰，你給我聽好了，若是以後再這樣不愛惜自己，看我怎麽收拾你。”</p>
楊集將順勢起身的柳如眉攬在懷中，打橫抱起，就向著裏間而去。</p>
剛好有事入內的張出塵見得此幕，臉頰早已一片緋紅，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並貼心地在外放風，將有事稟報的趙弘安給轟得遠遠的。</p>
過了不久，楊集提著兩封信走了出來，叫了聲“出塵。”</p>
這姑娘剛才進去了，他知道。</p>
張出塵上前一禮，隨口問道：“公子，這麽快？”</p>
楊集愣了一下，隨即黑著臉道：“你腦袋裏都想些什麽啊？如眉昨晚熬夜看公文，我讓她回去補覺，你等會派人將這書信送回京城。”</p>
張出塵聞言，臉色又紅了。</p>
楊集三言兩語將事情交待清楚，忽然嗅到張出塵身上帶著一股香氣，有點類似於後世調出來月見草精油，好奇問道：“你熏了什麽香，怎的這麽好聞。”</p>
說著，像小狗一樣，本能的輕輕嗅了下。</p>
張出塵被他這種親密的嗅聞，弄得芳心顫動，臉頰微紅，倒也被岔開了吸引力，俏皮的笑道：“公子，你猜猜。”</p>
楊集輕聲道：“乃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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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集將書信交給她，便去尋了趙弘安，商議一番，便帶著一隊親兵去了營，上午在趙弘安的引薦之下，去新平縣縣城的綢緞行商談，準備借用其庫存中的絹帛，但是被店主婉拒了。</p>
哪怕承諾給三成利息，對方也不答應。</p>
而他們所做之一切，自是落在了豆盧寬派出的親兵眼中，迅速報給豆盧寬。</p>
豆盧寬摸不著頭腦，又派人緊緊盯著。</p>
這樣來回詢問了四五家綢緞行、玉器行，終於在一家名為“天衣無縫”的絲帛行得了應允，願意借絲綢兩千匹。</p>
楊集心頭詫異，便到裏麵向店主出示了印信，細問之下，一時大感無語。</p>
原來這家“天衣無縫”絲帛行，竟然老娘的產業。</p>
這難怪他敢借絲綢給駐軍了，因為掌櫃根本不怕豳州軍有借無還。</p>
當掌櫃知道楊集是“少東主”，更加熱情了，說是這裏有五千匹的庫存，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全部拿走。但楊集婉拒了，因為他這麽做，主要是迷惑橋山賊的內應，真正要用的“道具”，還是京城送來馬車。</p>
等楊集出來後，在外間等候的趙弘安隨著出了布店，低聲說道：“大王，這家絲帛行背景神秘，當初豆盧將軍瞧見這家絲帛行位置好，打算強買，最後不了了之，可見對方強大到豆盧將軍也不敢造次。若是我們有了閃失，恐怕賠不起啊。”</p>
這是提醒楊集，這家的賬不好賴。</p>
楊集說道：“無妨，這是熟人的店鋪，事後連本帶利的歸還人家即可。”</p>
趙弘安聞言，暗自乍舌不已：衛王的熟人，必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難怪連豆盧寬也不敢動，以後得小心點了。</p>
他定了定心神，低聲道：“大王，軍營中的那位想來已經開始疑慮了。”</p>
“找個機會透點風聲給他，不要做得太刻意，要讓他們自己猜出來。”楊集笑著說道：“位高權重的人，對於自己得出的結論，往往深信不疑；哪怕是比他聰明的親生兒子出來反對，他也不認。”</p>
“謝大王教誨！”趙弘安點了點頭。</p>
“說起來，趙公和先父是忘年之交；若無趙公當初的悉心教導、悉心幫助，先父也許是一個能武卻不通政的武夫。如今他們都不在了，這份情誼該由咱們這些晚輩延續下去。”楊集看了趙弘安一眼，故做不知的說道：“你弟弟趙弘智，現在在何處？”</p>
趙弘安聞言大喜，他聽出了楊集準備提攜他們兄弟的意思，連忙拱手道：“回稟大王，二弟在禦史台供職。”</p>
“若他願意的話，就讓他辭了禦史台之職；屆時，我安排他去涼州任職。”</p>
“喏！”趙弘安喜不自勝的應了一聲，趙家祖籍秦州（天水），北魏時期遷去洛陽定居，自此與天水趙氏斷了往來；他的祖父趙肅是元氏皇朝的嫡係，因此到了北周時期，便被罷官為民了。而他父親趙軌出身於微末之間，起家蔡王宇文兌記室，到了大隋之時，最高也隻是當到州刺史。</p>
當他作古後，趙氏便沒落了。他們兄弟雖然有能力，可是由於沒有一個後台，想要靠能力升遷的話，幾乎是難如登天。</p>
而今，位高權重的楊集不僅把父親提升到衛昭王“師父”的高度，還用再續情誼的方式來釋放善意，保證了他們的麵子，這讓趙弘安異常激動、感動。</p>
楊集道：“未免橋山賊有再起機會，此戰必須一網打盡；你回營後，多尋些勇悍的‘老弱’。”</p>
二人商議完畢，便回了軍營，揀選精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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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新平豆盧府。</p>
豆盧寬正和幕僚商議對策之際，親兵統領豆盧震便跑來說了楊集上午所為之事，豆盧寬皺眉道：“他們借絹帛玉器做什麽？”</p>
幕僚沉忠拱手道：“大將軍，卑職以為其中必有詭計。”</p>
豆盧寬沒好氣的看了沉忠一眼，說道：“我當然知道他們有詭計，可詭計是什麽？”</p>
這時，另一名親兵頭目入內，拱手道：“大將軍，卑職打聽到了。”</p>
“打聽到了什麽？”豆盧寬問道。</p>
豆盧寬今天上午沒有閑著，他一方麵派人盯著入城的楊集、趙弘安一行人，一方麵著人去左軍第五營打探消息。</p>
趙弘安剛升郎將沒幾天，真正聽命於他的也就是那支舊部，另外四名中郎將中，就有兩人對他頗為不滿。這兩人，也擔負起了豆盧寬內應的責任。</p>
“大將軍，據蔣誠中郎將說，衛王想出了一個誘兵之計，聽說他們帶兩千士兵剿匪，作戰計劃是兵分兩路。由衛王率領老弱扮作商賈，押送大量絹帛；另一路埋伏在橋山第二個路口，守株待兔。”</p>
盧寬沉吟半晌，問道：“大量絹帛，到底是多少？”</p>
親兵頭目答道：“據說衛王在城中借到兩千匹絲綢，還嫌不夠，打算再從衛王府運來五千匹誘敵。”</p>
一旁的親兵統領笑著說道：“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了？”</p>
“這可不是異想天開，而是針對了賊寇的品性。”沉忠緩緩的說道：“隻因這八千匹絹帛，價值無窮，其價值足以令劉迦論動心和冒險了；若他一時不察、沒有傾巢出動，還真被衛王得了手。”</p>
豆盧寬很認同這個觀點，他緩緩的點頭道：“劉迦論有精兵一千四，不久前，又吸收了稽胡族的劉鷂子，現在加起來得有兩千人了。若是這些兵都下山，那就是一支戰略強悍的軍隊了。”</p>
“若論左軍第五營的老弱的戰鬥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官兵畢竟是官兵，光是武器裝備就不是賊寇能比的。若是戰事僵持之時，伏兵殺出，橋山賊未必是對手”</p>
沉忠是個文人，沒有和橋山賊接觸過，對劉迦論的秉性不太了解，聞言問道：“依大將軍之見，劉迦論會不會傾巢出動？”</p>
“不可能的。”豆盧寬冷聲說道，“劉迦論連我都信不過，說是七八百人，可是從其采買的軍械的來看，老早以前就有千餘人了，過了這個茬兒，斷不能放任這廝坐大了。”</p>
豆盧寬知道劉迦論是某個門閥放出來的賊，他隻是想從中撈好處，對劉迦論背後的主人不感興趣，但如果對方做得太過分、實力太強大了，對他可不是什麽好事。</p>
沉忠問道：“大將軍，那我們現在怎麽辦？”</p>
“豆盧震，你親自去給劉迦論送信，讓他將計就計、傾巢出動，順便告訴他，隻要他除掉了楊集，他的主人肯定會重重有賞。”豆盧寬冷笑著說道：“至於楊集，若是死於賊寇之手，朝廷也查不到我們身上。隻會說他自作聰明、狂妄自大；誘兵不成、反為賊寇識破而擊殺！”</p>
“喏。”豆盧震領命而去。</p>
“大將軍這個借刀殺人之計甚妙。”沉忠笑著向豆盧寬說道。</p>
楊集若死，定然轟動天下，皇帝一定令豳州軍出兵剿匪，到了那時，豆盧寬就可借戰事來操作一些事兒，將不存在的空額“死”在戰鬥之中。</p>
豆盧寬沒有絲毫得意，他說道：“楊集是個相當能打的悍將，但願劉迦論爭氣一點。否則的話，我就倒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