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關中忽然下了一場大雨，豆大的雨滴連成線，如雨簾般從屋簷瓦縫中流了一夜，到了天亮，磅礴的雨勢倏然而止，一輪紅日在東方的表而出之破雲而出。</p>
清風徐來的大地，透著一股清新涼爽的氣息，王府中的花草樹木、湖中荷花和荷葉上都綴著水珠，在朝陽下，發出晶瑩璀璨珠光。</p>
楊集從榻上爬起來的時候，凋花大床上的蕭穎、裴淑英猶自沉睡不醒，兩張凝露海棠般的美麗臉龐，似乎還掛著滿足和歡暢的笑意，兩人睡得正香，如若一枝美麗的並蒂蓮。</p>
兩人體質不如柳如眉，一夜風雨過後，正值渴睡之時，比不得柳如眉起得早。不過楊集起身的動作還是驚擾了裴淑英的美夢，她翻了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平躺著的蕭穎，將腦袋往蕭穎的胸膛上拱了拱，繼續呼呼大睡。</p>
晨間的風有點涼，楊集伸手拉過薄被，小心的給她倆蓋上，到側間洗漱穿戴完畢，便走下樓去，步出滴水簷下。昨晚他們四口子在房中風雨大作，不曾想屋外也是一般光景，地上也有許多被暴風驟雨打落在的樹枝、竹葉、花朵，可是就算落在地上，也在陽光呈現出一種鮮亮色澤。</p>
楊集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邊走邊做著擴胸動作的走向了不遠處的月洞門。踏出門檻，就看到柳如眉在庭院中舞劍，雪亮的劍身在朝陽下凝成一朵朵柔和的劍光，彷佛千萬朵煙花突然綻放。她每劍刺出，都有銀練淩空、天龍舞爪的美感。</p>
練完劍，柳如眉額頭上汗水淋漓、臉色暈紅，愈發嬌美動人，她還劍入鞘，一眼就看到微笑望著自己的丈夫，掠了一下散亂的鬢發，上前道：“公子起了？”</p>
“嗯！”楊集微笑點頭，忽然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肢，親了她的唇兒一下。</p>
“這是外麵呢，讓人看了不好。”柳如眉嬌嗔的斥了他—句，卻掩飾不住眼中的喜悅；絕色佳麗對男人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但是對柳如眉來說，楊集這樣一個偉丈夫願意向自己釋放溫柔，她心中同樣有些神魂顛倒、喜不自勝。</p>
“在府中後宅，我和自己的女人親熱，誰敢胡說八道，除非是不想活了。”楊集冷哼一聲，十分霸氣的說道。</p>
“霸道。”柳如眉嗔怪的笑罵一聲，身體卻又靠近了幾分，她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公子這次出征，真不要我隨行了？”</p>
</p>
柳如眉看向楊集，眼中有著難以掩飾的失望之色。她們姐妹三人中，她是跟隨楊集的時間最多的人，楊集這一次忽然“不要她了”，心裏蠻失落的。</p>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我能有什麽辦法？”多年形影不離的相處，楊集也習慣身邊有這個逆來順受的側妃，然而這回，她是真的去不了。</p>
“隻望公子出征在外，休要像個士兵一樣逞強鬥狠、縱橫沙場。”柳如眉也知道自己這回是去不成了，默默的將螓首埋在楊集懷中，感受著強而有力的心跳。</p>
“這你大可放心！”楊集笑著說道：“為帥者，自當坐鎮中軍、總攬八方，而不是像猛將那樣衝鋒陷陣、所向披靡。個中分寸，我很清楚。”</p>
“公子你是很清楚，可你就是做不到。”柳如眉沒好氣的白了楊集一眼，好氣又好氣的補充道：“公子你自己說，你有哪次不是衝鋒陷陣？”</p>
“下次！”楊集笑著說。</p>
“……”</p>
“你放心好了，在這天下，你公子我怎麽也算是青年輩的一流武將了，能讓我吃虧的人，少之又少。”楊集這話真不是吹牛，他現在是打不過正值武將巔峰時刻的薛舉，可是和尉遲恭卻是處於同一個階梯；論武藝，絕對不算差。</p>
麾下一個個大將在沙場上嶄露頭角，而他楊集武藝明明不差，卻隻能坐鎮後方，他豈能甘心，而骨子裏的勇悍氣質、以及對戰場的渴望之心，也因此而更勝以往。</p>
況且作為一名武將，如果長期不上戰場，日後又如何應對突發的危險？</p>
柳如眉說不過他，便換了一個話題，說道：“公子，阿娘幾天說要買一批野馬，我看甘州軍馬場的好馬到處都是，不如就從涼州軍馬場購買吧？”</p>
楊集驚訝道：“阿娘要野馬做什麽？”</p>
“給府中奴仆、婢女馴服。”柳如眉解釋道：“阿娘說府中的良馬，都是馴服過的馬，有的甚至閹割過，這種馬和駑馬沒有什麽區別，騎這種馬，根本就學不到真正的騎術。而我們是軍武之家，連主人都精於騎射之道，府中奴仆、婢女又有什麽理由不會？”</p>
楊集點了點頭，又問：“理是沒錯，可是她為何忽然有此決心？”</p>
“宇文家的慘象，讓阿娘深有感觸。”柳如眉歎息一聲，說道：“阿娘鑒於宇文家的慘狀，又想著公子四處豎敵，生怕我們家有朝一日也步宇文家後塵，便有了居安思危之心。她認為縱然身在後宅、不用經曆戰爭風雨的女人，也要學會騎術箭術，以及簡單的戰陣之術、應變能力；如果人人這樣，就不會像宇文家那樣、竟被百餘人從前門殺到後宅。”</p>
楊集默然點頭，說道：“就按阿娘的意思去準備吧！”</p>
府裏的朱雀衛、玄武衛、普通侍衛精擅技藝之術，單打獨鬥確實不在話下，可如果遇到配合默契的軍隊，便有了被逐個擊破的風險；而宇文述府上的侍衛、死士肯定也不少，可他們簡簡單單的，就被打穿了。</p>
這前車之鑒，的確值得讓人深思。</p>
“那行！”柳如眉嫣然一笑道：“稍後大娘、三娘起了，我便和她們商量此事。”</p>
“你們決定即可。”楊集笑著說道：“要多少匹馬，隻需給張掖楊府總管寫信即可，讓他去跟陰世師買。”</p>
大隋從來都不缺少戰馬，而專供軍方的養馬場就有三個地方，一是雍州的河套地區、二是朔州和雲州管轄的部分白道川、三是涼州。</p>
前兩者的情況，楊集自然不清楚；可是對於涼州軍馬場，他卻知之甚詳。</p>
涼州軍馬場原有四五十萬匹，之後他又陸陸續續的搶來二十多萬匹良馬，現在的涼州軍馬場，少說也有七十五萬匹，如果再把大湖區也算上，那就更多了。而三大軍馬場加起來，得有一百五六十萬吧？</p>
“公子，郝先生已至玄武殿，還有‘餓死那·俟利弗設’也帶幾個人來了。”張出塵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可是當她看到楊集和柳如眉抱在一起，便又縮了回去。</p>
“既然人到了，公子去吧！”柳如眉從楊集懷中起來，向一臉鬱悶的楊集說道。</p>
“好！”楊集點了點頭，向外麵走去，路過張出塵的時候，敲了她的腦袋一下。</p>
“出塵，你給停下。我有事吩咐。”見張出塵委屈巴巴的跟著楊集，柳如眉把她叫住了。</p>
張出塵連忙停了下來，黑白分明的一雙眸子朝著柳如眉下三路打轉。</p>
柳如眉俏臉微紅，羞惱道：“往哪看呢你？”</p>
張出塵收回目光，注視著柳如眉臉，笑著說道：“二娘姐，有何吩咐？”</p>
柳如眉無語的瞪她了一眼，又見楊集已經走遠，便低聲說道：“這回我跟不了公子，有些事兒，得交待你一二。省得你記不住。”</p>
“公子的習慣我也知道啊！”張出塵說道。</p>
“公子晚上喜歡摟著女人睡覺，不然他就睡不著。”柳如眉淺淺一笑，不懷好意的說道：“我是去不了了，可是出塵啊！你也不想公子因為睡不著而影響戰事吧？”</p>
張出塵濃睫輕顫，她咬著櫻唇仔細想了想，猶豫地問道：“此言當真？”</p>
“騙你的！”</p>
“……”張出塵臉都黑了。</p>
柳如眉彷佛看出了張出塵的心事一般，向她扮了個俏皮的鬼臉，笑道：“是不是很失望？”</p>
張出塵這才知道被調戲了，惱火道：“我懶得理你了！若你沒有正經事，我走啦！”</p>
“有呢！”柳如眉適可而止，沒有繼續開張出塵的玩笑，說道：“是關於吃穿住行的，首先是吃這一方麵，公子無肉不歡，但也不能沒有果蔬。”</p>
“我知道！”張出塵心不在焉的說道。</p>
柳如眉見狀，忽然說道：“公子要女人抱。”</p>
張出塵不耐煩的說：“那我抱……”</p>
“好你個張出塵，我當你是姐妹，你竟然要抱我丈夫。”柳如眉瞪著她，‘一本正經’的說道</p>
張出塵不屑的說道：“又不是沒抱過。”</p>
“何時休地？”這下子，柳如眉可真好奇了。</p>
“昨晚夢裏！”張出塵澹定作答。</p>
“……”</p>
。</p>
。</p>
。</p>
王府玄武殿，群英薈萃、濟濟一堂。</p>
李大亮、獨孤平雲、朱粲、宗羅睺、薛萬淑、薛萬徹、獨孤武達、麥仲才、王均、王浩鎧、錢傑、張延、高行文等人俱在；除了他們，還有頂著掃帚須的楊暕、英氣勃勃的裴行儼，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股興奮之情。</p>
此外還有張出塵說的“餓死那·俟利弗設”、執失豪，他倆也是喜色難掩。他倆在大湖區、範夫人城的戰役中，是突厥軍的主帥、大將，兵敗以後被啟民可可汗綁來謝罪、交給隋朝殺刮，在他們看來，此行是必死無疑了。</p>
不料忽然峰回路轉，這讓他們如何不喜？</p>
“此番出征，我欲掃平契丹。”楊集坐在主位上，看著一群摩拳擦掌的將領，微笑道：“俟利弗設！”</p>
“末將在！”阿史那俟利弗設沒想到楊集竟然會第一個點到自己，興奮的起身來到大殿中間。</p>
楊集問道：“朝廷的委任狀、印信到了嗎？”</p>
阿史那俟利弗設肅然道：“啟稟大王，昨晚上，門下省官員已將印信、寶劍、節旄給了末將。”</p>
“那好！”楊集點了點頭：“此役，我雖帶上一些隋軍，不過主力以突厥勇士為主。可是啟民可汗身在大興城，我擔心有人不遵號令、消極怠工，故意破壞平定契丹的大計。未免耽誤正事，你和執失將軍即刻沿著洛水北上，再從勝州度過黃河，星夜兼程趕回白城，暗中聯絡可信大將、酋長，給我準備兩到三萬名精兵。”</p>
注視著阿史那俟利弗設，楊集繼續說道：“隻要你盡心盡力、軍隊也聽話；我在戰後為你請功，並且把四成俘虜給你，助你恢複元氣。”</p>
“末將遵命！”阿史那俟利弗設鏗鏘答應一聲，和執失豪領命退下。</p>
等他們退走，楊集向涼二代們說道：“你們許多人，沒有打過大戰，而此戰非同以往；要是有人此時選擇離開，還來得及，大家也不會笑話……如果不想去的，可以舉起手來。”</p>
此言一出，殿內鴉雀無聲，眾人挺直腰杆、目不斜視，愣是沒有一人舉手。</p>
安靜半晌，長得英氣逼人的薛萬淑站起身來，拱手道：“大王，卑職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p>
楊集以為他要退出，不過也不以為忤，微笑道：“說！”</p>
“大王，我們都是將門子弟，自小勞勤練武藝、攻讀兵法，長大以後，各自隨著父親、長輩在軍中曆練。我們的帶兵能力或許不行，可我們不是沒有經曆過實戰、不是沒有殺過敵的人，所以我等並不畏戰、並不怕死！”薛萬淑說到這裏，認真的向著楊集說道：“大王，我們作為將門子弟，需要的不是父母的百般溺愛、也不是在安逸富庶之地醉生夢死，我們要的是彰顯才華、博取榮譽的機會。所以卑職覺得不會有人退出。”</p>
看著這個不卑不亢、名氣不如弟弟薛萬均、薛萬徹的青年，楊集暗自點頭，目光掃向眾人，笑問道：“你們，是不是也是這麽想的？”</p>
“正是！”將二代們心情激動，一起起身應是。</p>
楊集讚許道：“在座各位都是有本事的人，而我素來賞罰信明，隻要你們立下功勳，我定然為你們邀功請賞。”</p>
眾人心情激動，躬身行禮道：“願為大隋效死命！”</p>
將士心目中的好將軍、好統帥是能打勝戰、賞罰分明。滿足了這個條件以後，才會考慮同甘共苦、愛兵如子等等次要因素，這種次要因素有則更好、沒有亦是無傷大雅。</p>
楊集毫無疑問是名能打勝仗、能給部下將士帶來榮耀榮譽的統帥，而且他在戰爭時期，始終以身做則的和將士們同甘共苦。能在他帳下效力，正是士兵夢寐以求之事。</p>
殿內這些將二代皆視楊集為楷模、榜樣，好不容易被厚著臉皮送到楊集帳下，豈能臨陣退縮？</p>
況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這一輩子所需所求，無非就是“名利”二字，真正做到澹泊名利的又有幾人？</p>
諸如楊善會、韋雲起、薛舉、尉遲恭等人，原本隻是默默無聞的人，可是跟隨楊集以後，很快就獲得了名和利，這如何不讓他們羨慕心動？</p>
“大王！聖人決定讓滕子、李子雄總管正麵牽製契丹軍、吸引天下人的注意，而我部既是主攻之軍、也是奇兵，當隱藏好行跡才是。”郝瑗昨天已經知道了這個戰略，而且眼前這些人也是自己人，此時說出來，倒也不擔心泄漏軍情，他沉聲道：“我軍現在有兩條路可選：一是阿史那俟利弗設所走的路線，就是沿著洛水沿岸的官道北上勝州，再度過黃河，直奔白城；二是先去蒲州，朔汾水北上雲州，再從雲州西行白城。”（注）</p>
“走洛水，這條路近便得多。”楊集毫不猶豫的說道。</p>
“喏！”郝瑗拱手應諾。</p>
“沉法興！”楊集目光看向了規規矩矩坐得的沉法興，點起將來。</p>
這家夥和他的家小、晁田家小一起去了涼州避難，可是他們到了中途的時候，楊集已經到了回京路上，想著他去了涼州也沒事做，便把他和王滔叫了回來，而沉、晁家小暫時住在張掖楊府。</p>
沉法興起身道：“卑職在。”</p>
“你和王滔率領一隊侍衛即刻北上，去豐州九原縣尋找總管魚俱羅，讓他在安化縣準備六千士兵使用的一應物資。”說著，楊集取出一枚了令箭。</p>
“遵命！”沉法興上前接令，拱手問道：“大王，如果魚總管問起，卑職能否如實相告？”</p>
楊集點了點頭：“可！”</p>
“卑職明白了，卑職告退！”沉法興行禮而去。</p>
“達奚景！”楊集目光看向左下首首席的奚達景，再次點將道。</p>
自他們以雷霆萬鈞之勢蕩平了兵變，在鹹陽城中立下大功的左衛將士各有封賞，原左衛郎將史威已經晉為萬年軍左將軍，主導萬年軍的新建事宜，而達奚景則接替史威之職，從中郎將升為郎將。</p>
在這一次戰爭中，楊廣破例讓左衛五千名精銳隨軍作戰，而主將便是達奚景。</p>
“末將在！”達奚景起身道。</p>
“事不宜遲，速去鹹陽整軍，以清剿匪類為名、即刻啟程北上，然後在豐州安化縣的烏粱素南岸休整待命、清點物資。”楊集果斷下令：“獨孤平雲、薛萬淑、獨孤武達、麥仲才、王均，你們五人到達奚將軍帳下聽用。”</p>
“末將遵命！”達奚景等人向楊集一禮後，立馬下去準備。</p>
“李大亮、宗羅睺，你二人去城外田莊召集一千名鐵衛，隨奚達將軍北上。張延、高行文隨軍”</p>
“喏！”李大亮、宗羅睺等四行禮告辭。</p>
從開皇元年到現在，大隋戰爭不斷，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打仗。</p>
一切都講究從簡、從速，很少舉辦誓師大會等繁文縟節的虛禮。而將軍們習慣成自然，早已熟悉出兵流程、熟悉出征規矩，所以這些派出的主將，根本就不需要楊集多加叮囑。</p>
“大王，我等何時出發？”郝瑗問道。</p>
“我們得給阿史那俟利弗設一點時間，明天再出發吧！”</p>
。</p>
。</p>
。</p>
次日清早，楊集告別親人，和郝瑗、朱粲、張出塵等人帶著玄武衛、朱雀衛，悄無聲息的離開大興城。</p>
到了第四天，楊廣才公布契丹南侵大隋的消息，任命冀州大總管、滕王楊綸為遼東道行軍總管，率領兩萬名冀州精兵北上作戰。</p>
消息傳出，天下一片嘩然，痛斥、殲滅契丹的聲音此起彼伏，一下子就蓋過了波折不斷的軍改，同時，也讓平靜多年的東北方成為舉世矚目的“焦點新聞”。</p>
就在楊綸於冀州全力整軍備戰之時，被任命為遼東道行軍副總管的豳州總管李子雄已經率領兩萬豳州軍就位，他讓鄧暠率領一萬名士兵繼續守備營州龍山縣；親率一萬名精兵東進遼州，接管了遼州軍政事宜，既是防止契丹軍沒遼水南侵遼州，同時也是威脅契丹中部地區。</p>
就在大隋積極備戰的時候，契丹大酋長悉萬丹·章柯竟然慫了，並且派人表達歉意，說是一定嚴懲酋長雲雲。此外，還說要尊楊廣為聖人父親大可汗。</p>
消息尚未傳到京城，楊綸便代楊廣回答了：“叫聖人老天爺都沒用。”</p>
當然，這也是大隋有五千多萬人共同心聲。</p>
————————</p>
【注：洛水有兩條，雍州境內的洛水南北走向，洛陽的洛水自西向東。】</p>
清風徐來的大地，透著一股清新涼爽的氣息，王府中的花草樹木、湖中荷花和荷葉上都綴著水珠，在朝陽下，發出晶瑩璀璨珠光。</p>
楊集從榻上爬起來的時候，凋花大床上的蕭穎、裴淑英猶自沉睡不醒，兩張凝露海棠般的美麗臉龐，似乎還掛著滿足和歡暢的笑意，兩人睡得正香，如若一枝美麗的並蒂蓮。</p>
兩人體質不如柳如眉，一夜風雨過後，正值渴睡之時，比不得柳如眉起得早。不過楊集起身的動作還是驚擾了裴淑英的美夢，她翻了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平躺著的蕭穎，將腦袋往蕭穎的胸膛上拱了拱，繼續呼呼大睡。</p>
晨間的風有點涼，楊集伸手拉過薄被，小心的給她倆蓋上，到側間洗漱穿戴完畢，便走下樓去，步出滴水簷下。昨晚他們四口子在房中風雨大作，不曾想屋外也是一般光景，地上也有許多被暴風驟雨打落在的樹枝、竹葉、花朵，可是就算落在地上，也在陽光呈現出一種鮮亮色澤。</p>
楊集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邊走邊做著擴胸動作的走向了不遠處的月洞門。踏出門檻，就看到柳如眉在庭院中舞劍，雪亮的劍身在朝陽下凝成一朵朵柔和的劍光，彷佛千萬朵煙花突然綻放。她每劍刺出，都有銀練淩空、天龍舞爪的美感。</p>
練完劍，柳如眉額頭上汗水淋漓、臉色暈紅，愈發嬌美動人，她還劍入鞘，一眼就看到微笑望著自己的丈夫，掠了一下散亂的鬢發，上前道：“公子起了？”</p>
“嗯！”楊集微笑點頭，忽然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肢，親了她的唇兒一下。</p>
“這是外麵呢，讓人看了不好。”柳如眉嬌嗔的斥了他—句，卻掩飾不住眼中的喜悅；絕色佳麗對男人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但是對柳如眉來說，楊集這樣一個偉丈夫願意向自己釋放溫柔，她心中同樣有些神魂顛倒、喜不自勝。</p>
“在府中後宅，我和自己的女人親熱，誰敢胡說八道，除非是不想活了。”楊集冷哼一聲，十分霸氣的說道。</p>
“霸道。”柳如眉嗔怪的笑罵一聲，身體卻又靠近了幾分，她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公子這次出征，真不要我隨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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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眉看向楊集，眼中有著難以掩飾的失望之色。她們姐妹三人中，她是跟隨楊集的時間最多的人，楊集這一次忽然“不要她了”，心裏蠻失落的。</p>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我能有什麽辦法？”多年形影不離的相處，楊集也習慣身邊有這個逆來順受的側妃，然而這回，她是真的去不了。</p>
“隻望公子出征在外，休要像個士兵一樣逞強鬥狠、縱橫沙場。”柳如眉也知道自己這回是去不成了，默默的將螓首埋在楊集懷中，感受著強而有力的心跳。</p>
“這你大可放心！”楊集笑著說道：“為帥者，自當坐鎮中軍、總攬八方，而不是像猛將那樣衝鋒陷陣、所向披靡。個中分寸，我很清楚。”</p>
“公子你是很清楚，可你就是做不到。”柳如眉沒好氣的白了楊集一眼，好氣又好氣的補充道：“公子你自己說，你有哪次不是衝鋒陷陣？”</p>
“下次！”楊集笑著說。</p>
“……”</p>
“你放心好了，在這天下，你公子我怎麽也算是青年輩的一流武將了，能讓我吃虧的人，少之又少。”楊集這話真不是吹牛，他現在是打不過正值武將巔峰時刻的薛舉，可是和尉遲恭卻是處於同一個階梯；論武藝，絕對不算差。</p>
麾下一個個大將在沙場上嶄露頭角，而他楊集武藝明明不差，卻隻能坐鎮後方，他豈能甘心，而骨子裏的勇悍氣質、以及對戰場的渴望之心，也因此而更勝以往。</p>
況且作為一名武將，如果長期不上戰場，日後又如何應對突發的危險？</p>
柳如眉說不過他，便換了一個話題，說道：“公子，阿娘幾天說要買一批野馬，我看甘州軍馬場的好馬到處都是，不如就從涼州軍馬場購買吧？”</p>
楊集驚訝道：“阿娘要野馬做什麽？”</p>
“給府中奴仆、婢女馴服。”柳如眉解釋道：“阿娘說府中的良馬，都是馴服過的馬，有的甚至閹割過，這種馬和駑馬沒有什麽區別，騎這種馬，根本就學不到真正的騎術。而我們是軍武之家，連主人都精於騎射之道，府中奴仆、婢女又有什麽理由不會？”</p>
楊集點了點頭，又問：“理是沒錯，可是她為何忽然有此決心？”</p>
“宇文家的慘象，讓阿娘深有感觸。”柳如眉歎息一聲，說道：“阿娘鑒於宇文家的慘狀，又想著公子四處豎敵，生怕我們家有朝一日也步宇文家後塵，便有了居安思危之心。她認為縱然身在後宅、不用經曆戰爭風雨的女人，也要學會騎術箭術，以及簡單的戰陣之術、應變能力；如果人人這樣，就不會像宇文家那樣、竟被百餘人從前門殺到後宅。”</p>
楊集默然點頭，說道：“就按阿娘的意思去準備吧！”</p>
府裏的朱雀衛、玄武衛、普通侍衛精擅技藝之術，單打獨鬥確實不在話下，可如果遇到配合默契的軍隊，便有了被逐個擊破的風險；而宇文述府上的侍衛、死士肯定也不少，可他們簡簡單單的，就被打穿了。</p>
這前車之鑒，的確值得讓人深思。</p>
“那行！”柳如眉嫣然一笑道：“稍後大娘、三娘起了，我便和她們商量此事。”</p>
“你們決定即可。”楊集笑著說道：“要多少匹馬，隻需給張掖楊府總管寫信即可，讓他去跟陰世師買。”</p>
大隋從來都不缺少戰馬，而專供軍方的養馬場就有三個地方，一是雍州的河套地區、二是朔州和雲州管轄的部分白道川、三是涼州。</p>
前兩者的情況，楊集自然不清楚；可是對於涼州軍馬場，他卻知之甚詳。</p>
涼州軍馬場原有四五十萬匹，之後他又陸陸續續的搶來二十多萬匹良馬，現在的涼州軍馬場，少說也有七十五萬匹，如果再把大湖區也算上，那就更多了。而三大軍馬場加起來，得有一百五六十萬吧？</p>
“公子，郝先生已至玄武殿，還有‘餓死那·俟利弗設’也帶幾個人來了。”張出塵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可是當她看到楊集和柳如眉抱在一起，便又縮了回去。</p>
“既然人到了，公子去吧！”柳如眉從楊集懷中起來，向一臉鬱悶的楊集說道。</p>
“好！”楊集點了點頭，向外麵走去，路過張出塵的時候，敲了她的腦袋一下。</p>
“出塵，你給停下。我有事吩咐。”見張出塵委屈巴巴的跟著楊集，柳如眉把她叫住了。</p>
張出塵連忙停了下來，黑白分明的一雙眸子朝著柳如眉下三路打轉。</p>
柳如眉俏臉微紅，羞惱道：“往哪看呢你？”</p>
張出塵收回目光，注視著柳如眉臉，笑著說道：“二娘姐，有何吩咐？”</p>
柳如眉無語的瞪她了一眼，又見楊集已經走遠，便低聲說道：“這回我跟不了公子，有些事兒，得交待你一二。省得你記不住。”</p>
“公子的習慣我也知道啊！”張出塵說道。</p>
“公子晚上喜歡摟著女人睡覺，不然他就睡不著。”柳如眉淺淺一笑，不懷好意的說道：“我是去不了了，可是出塵啊！你也不想公子因為睡不著而影響戰事吧？”</p>
張出塵濃睫輕顫，她咬著櫻唇仔細想了想，猶豫地問道：“此言當真？”</p>
“騙你的！”</p>
“……”張出塵臉都黑了。</p>
柳如眉彷佛看出了張出塵的心事一般，向她扮了個俏皮的鬼臉，笑道：“是不是很失望？”</p>
張出塵這才知道被調戲了，惱火道：“我懶得理你了！若你沒有正經事，我走啦！”</p>
“有呢！”柳如眉適可而止，沒有繼續開張出塵的玩笑，說道：“是關於吃穿住行的，首先是吃這一方麵，公子無肉不歡，但也不能沒有果蔬。”</p>
“我知道！”張出塵心不在焉的說道。</p>
柳如眉見狀，忽然說道：“公子要女人抱。”</p>
張出塵不耐煩的說：“那我抱……”</p>
“好你個張出塵，我當你是姐妹，你竟然要抱我丈夫。”柳如眉瞪著她，‘一本正經’的說道</p>
張出塵不屑的說道：“又不是沒抱過。”</p>
“何時休地？”這下子，柳如眉可真好奇了。</p>
“昨晚夢裏！”張出塵澹定作答。</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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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玄武殿，群英薈萃、濟濟一堂。</p>
李大亮、獨孤平雲、朱粲、宗羅睺、薛萬淑、薛萬徹、獨孤武達、麥仲才、王均、王浩鎧、錢傑、張延、高行文等人俱在；除了他們，還有頂著掃帚須的楊暕、英氣勃勃的裴行儼，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股興奮之情。</p>
此外還有張出塵說的“餓死那·俟利弗設”、執失豪，他倆也是喜色難掩。他倆在大湖區、範夫人城的戰役中，是突厥軍的主帥、大將，兵敗以後被啟民可可汗綁來謝罪、交給隋朝殺刮，在他們看來，此行是必死無疑了。</p>
不料忽然峰回路轉，這讓他們如何不喜？</p>
“此番出征，我欲掃平契丹。”楊集坐在主位上，看著一群摩拳擦掌的將領，微笑道：“俟利弗設！”</p>
“末將在！”阿史那俟利弗設沒想到楊集竟然會第一個點到自己，興奮的起身來到大殿中間。</p>
楊集問道：“朝廷的委任狀、印信到了嗎？”</p>
阿史那俟利弗設肅然道：“啟稟大王，昨晚上，門下省官員已將印信、寶劍、節旄給了末將。”</p>
“那好！”楊集點了點頭：“此役，我雖帶上一些隋軍，不過主力以突厥勇士為主。可是啟民可汗身在大興城，我擔心有人不遵號令、消極怠工，故意破壞平定契丹的大計。未免耽誤正事，你和執失將軍即刻沿著洛水北上，再從勝州度過黃河，星夜兼程趕回白城，暗中聯絡可信大將、酋長，給我準備兩到三萬名精兵。”</p>
注視著阿史那俟利弗設，楊集繼續說道：“隻要你盡心盡力、軍隊也聽話；我在戰後為你請功，並且把四成俘虜給你，助你恢複元氣。”</p>
“末將遵命！”阿史那俟利弗設鏗鏘答應一聲，和執失豪領命退下。</p>
等他們退走，楊集向涼二代們說道：“你們許多人，沒有打過大戰，而此戰非同以往；要是有人此時選擇離開，還來得及，大家也不會笑話……如果不想去的，可以舉起手來。”</p>
此言一出，殿內鴉雀無聲，眾人挺直腰杆、目不斜視，愣是沒有一人舉手。</p>
安靜半晌，長得英氣逼人的薛萬淑站起身來，拱手道：“大王，卑職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p>
楊集以為他要退出，不過也不以為忤，微笑道：“說！”</p>
“大王，我們都是將門子弟，自小勞勤練武藝、攻讀兵法，長大以後，各自隨著父親、長輩在軍中曆練。我們的帶兵能力或許不行，可我們不是沒有經曆過實戰、不是沒有殺過敵的人，所以我等並不畏戰、並不怕死！”薛萬淑說到這裏，認真的向著楊集說道：“大王，我們作為將門子弟，需要的不是父母的百般溺愛、也不是在安逸富庶之地醉生夢死，我們要的是彰顯才華、博取榮譽的機會。所以卑職覺得不會有人退出。”</p>
看著這個不卑不亢、名氣不如弟弟薛萬均、薛萬徹的青年，楊集暗自點頭，目光掃向眾人，笑問道：“你們，是不是也是這麽想的？”</p>
“正是！”將二代們心情激動，一起起身應是。</p>
楊集讚許道：“在座各位都是有本事的人，而我素來賞罰信明，隻要你們立下功勳，我定然為你們邀功請賞。”</p>
眾人心情激動，躬身行禮道：“願為大隋效死命！”</p>
將士心目中的好將軍、好統帥是能打勝戰、賞罰分明。滿足了這個條件以後，才會考慮同甘共苦、愛兵如子等等次要因素，這種次要因素有則更好、沒有亦是無傷大雅。</p>
楊集毫無疑問是名能打勝仗、能給部下將士帶來榮耀榮譽的統帥，而且他在戰爭時期，始終以身做則的和將士們同甘共苦。能在他帳下效力，正是士兵夢寐以求之事。</p>
殿內這些將二代皆視楊集為楷模、榜樣，好不容易被厚著臉皮送到楊集帳下，豈能臨陣退縮？</p>
況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這一輩子所需所求，無非就是“名利”二字，真正做到澹泊名利的又有幾人？</p>
諸如楊善會、韋雲起、薛舉、尉遲恭等人，原本隻是默默無聞的人，可是跟隨楊集以後，很快就獲得了名和利，這如何不讓他們羨慕心動？</p>
“大王！聖人決定讓滕子、李子雄總管正麵牽製契丹軍、吸引天下人的注意，而我部既是主攻之軍、也是奇兵，當隱藏好行跡才是。”郝瑗昨天已經知道了這個戰略，而且眼前這些人也是自己人，此時說出來，倒也不擔心泄漏軍情，他沉聲道：“我軍現在有兩條路可選：一是阿史那俟利弗設所走的路線，就是沿著洛水沿岸的官道北上勝州，再度過黃河，直奔白城；二是先去蒲州，朔汾水北上雲州，再從雲州西行白城。”（注）</p>
“走洛水，這條路近便得多。”楊集毫不猶豫的說道。</p>
“喏！”郝瑗拱手應諾。</p>
“沉法興！”楊集目光看向了規規矩矩坐得的沉法興，點起將來。</p>
這家夥和他的家小、晁田家小一起去了涼州避難，可是他們到了中途的時候，楊集已經到了回京路上，想著他去了涼州也沒事做，便把他和王滔叫了回來，而沉、晁家小暫時住在張掖楊府。</p>
沉法興起身道：“卑職在。”</p>
“你和王滔率領一隊侍衛即刻北上，去豐州九原縣尋找總管魚俱羅，讓他在安化縣準備六千士兵使用的一應物資。”說著，楊集取出一枚了令箭。</p>
“遵命！”沉法興上前接令，拱手問道：“大王，如果魚總管問起，卑職能否如實相告？”</p>
楊集點了點頭：“可！”</p>
“卑職明白了，卑職告退！”沉法興行禮而去。</p>
“達奚景！”楊集目光看向左下首首席的奚達景，再次點將道。</p>
自他們以雷霆萬鈞之勢蕩平了兵變，在鹹陽城中立下大功的左衛將士各有封賞，原左衛郎將史威已經晉為萬年軍左將軍，主導萬年軍的新建事宜，而達奚景則接替史威之職，從中郎將升為郎將。</p>
在這一次戰爭中，楊廣破例讓左衛五千名精銳隨軍作戰，而主將便是達奚景。</p>
“末將在！”達奚景起身道。</p>
“事不宜遲，速去鹹陽整軍，以清剿匪類為名、即刻啟程北上，然後在豐州安化縣的烏粱素南岸休整待命、清點物資。”楊集果斷下令：“獨孤平雲、薛萬淑、獨孤武達、麥仲才、王均，你們五人到達奚將軍帳下聽用。”</p>
“末將遵命！”達奚景等人向楊集一禮後，立馬下去準備。</p>
“李大亮、宗羅睺，你二人去城外田莊召集一千名鐵衛，隨奚達將軍北上。張延、高行文隨軍”</p>
“喏！”李大亮、宗羅睺等四行禮告辭。</p>
從開皇元年到現在，大隋戰爭不斷，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打仗。</p>
一切都講究從簡、從速，很少舉辦誓師大會等繁文縟節的虛禮。而將軍們習慣成自然，早已熟悉出兵流程、熟悉出征規矩，所以這些派出的主將，根本就不需要楊集多加叮囑。</p>
“大王，我等何時出發？”郝瑗問道。</p>
“我們得給阿史那俟利弗設一點時間，明天再出發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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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楊集告別親人，和郝瑗、朱粲、張出塵等人帶著玄武衛、朱雀衛，悄無聲息的離開大興城。</p>
到了第四天，楊廣才公布契丹南侵大隋的消息，任命冀州大總管、滕王楊綸為遼東道行軍總管，率領兩萬名冀州精兵北上作戰。</p>
消息傳出，天下一片嘩然，痛斥、殲滅契丹的聲音此起彼伏，一下子就蓋過了波折不斷的軍改，同時，也讓平靜多年的東北方成為舉世矚目的“焦點新聞”。</p>
就在楊綸於冀州全力整軍備戰之時，被任命為遼東道行軍副總管的豳州總管李子雄已經率領兩萬豳州軍就位，他讓鄧暠率領一萬名士兵繼續守備營州龍山縣；親率一萬名精兵東進遼州，接管了遼州軍政事宜，既是防止契丹軍沒遼水南侵遼州，同時也是威脅契丹中部地區。</p>
就在大隋積極備戰的時候，契丹大酋長悉萬丹·章柯竟然慫了，並且派人表達歉意，說是一定嚴懲酋長雲雲。此外，還說要尊楊廣為聖人父親大可汗。</p>
消息尚未傳到京城，楊綸便代楊廣回答了：“叫聖人老天爺都沒用。”</p>
當然，這也是大隋有五千多萬人共同心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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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洛水有兩條，雍州境內的洛水南北走向，洛陽的洛水自西向東。】</p>